舜音抵在他身前,右耳邊一陣氣息拂過的溫熱,手腕似已要被他握得發麻,耳邊和心底就隻剩下了他最後的那句話:“在涼州,你能依靠的隻有我。”
下一瞬,他忽然鬆開了手。
外麵似有隱約腳步聲傳來,到了門邊,像又立即退遠,勝雨抬高的聲音隨之在外麵傳入:“來請夫人用飯,不知軍司已返回。"
誰也沒有回應。
舜音按住自己那隻手腕,看著他自眼前動了下腳步,似已要走,卻又停頓,近在咫尺,他低低說了句:“明早我來叫你。”
說完他才從房中走了。
舜音回頭看一眼門口,不見他身影了,才徹底回神,之前那一番話恍若做夢一般。她抱了事已敗露的心走入這間房,卻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
“夫人?”勝雨在門邊探詢地叫她。舜音隻擺了一下手,什麼都沒說。勝雨見狀,隻好退走了。
幾乎沒在意這晚是如何過的。
舜音也沒在意自己是如何躺去床上的,閉上眼,想的全是家人,父親、大哥,那些曾經的族兄弟們……若還在眼前,甚至想問問他們為何要把這些事情告訴穆長洲,但事實已定。
輾轉反側,沉沉睡去時,又做到上次那個夢——她在馬障陷阱處,被穆長洲製著,他在追問:“音娘還瞞了我什麼?”卻沒了先前的緊迫和忐忑,夢裡他竟是笑著問這句話的。
舜音驚醒,對著一片昏暗,忽然明白過來,為何他之前試探自己時會與她直接說起那些軍務之事,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想過把她當探子對待。他對她乾的事毫無怒意,隻要她能成為他的助力。
舜音想到此處,輕輕吐出一口氣,低低說一句:“他怎敢……”可他真的敢。
門忽然被拍響了,連帶占風鐸也在碰撞著鐺鐺作響。舜音回神起身,以為是勝雨,隻披了外衫便過去開門,房門拉開,外麵站著穆長洲。
天尚未亮,他已穿戴整齊,換了衣裳,身形幾乎一半藏在未亮的天色裡,目光在她身上看了一遍才轉開:“我說過會來叫你。”
舜音想了起來,他確實說過,手指攏一下外衫:“做什麼?”
時候尚早,他大約也沒睡多久,聲音沉而略啞:“去甘州,這趟必須要有音娘才行。”
天上不過剛露一絲青白天
光,還未亮透,胡孛兒已單人一馬,快馬加鞭地趕到了軍司府門外。張君奉已先他一步到了,正坐在馬上盯著府門,身後是一行齊齊整整的弓衛。
胡孛兒打馬過去問:“佐史也收到傳令了?怎麼突然說走就要走了?”
他昨日抓了一天的探子,累得半死,乾脆宿在城門處湊合了一宿。不想夜半時分,昌風忽然趕至,將他叫醒,說軍司有令,今日便要出發去甘州。他隻好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
張君奉道:“我如何知曉,軍司昨日突然回城,也不知是做什麼去了,昨夜命一名弓衛去傳了各城繼續清掃暗探的口令,便叫我出發了。"
胡孛兒扭頭去看府門,大門緊閉,什麼也看不出來,更覺古怪。
剛思索著是不是該去拍門,府門忽然開了。
幾個侍從將府門拉開到底,緊跟著昌風就領著幾人快步走出,四下奔走忙碌,牽馬取刀。穆長洲從府中走了出來。
胡孛兒立即來了精神:“軍司可算出來了!”
穆長洲站在府門前,忽然看他一眼:"之前你迎親回來,至今未賞,等去完甘州這趟,回來找昌風自領。"
胡孛兒眼瞬間瞪圓:“軍司要賞我?”
穆長洲站在府門邊,嘴邊隱隱帶笑,昨日他拿到封無疾那封信時,還不確定,比對了許久,回城時也擔心自己猜測錯了,但見到舜音那一瞬就知道沒錯。他點頭:“你迎親有功。”
嗯?胡孛兒不禁扭頭往後看,與張君奉擠眉弄眼,今日這是怎麼了?
昌風已將馬牽來。胡孛兒從驚喜中回了神:“那這便出發吧。”
穆長洲沒接話,回頭朝府門看去。胡孛兒和張君奉幾乎同時順著他視線往府門中看去,繼而齊齊一愣。
舜音自府門中走了出來,身著窄袖襦裙,頭戴帷帽,一副出行打扮。
穆長洲走下台階,卻並未牽自己的馬,反而牽了她的那匹騮馬,直至階前,眼睛看著她:“上來。"
舜音站在台階上,看他一眼,終究走了下去,接過韁繩,踩鐙上馬。穆長洲才走去自己馬旁,掛上長弓,翻身上去,又接了昌風遞來的橫刀佩在腰間,扯馬上路。
胡孛兒和張君奉在旁邊看著他剛才的一舉一動,還在詫異,見他已打馬出去,連忙跟上。
“軍司!”胡孛兒實在忍不住,眼見舜音在後麵跟了上來,就是當麵也得說了,"這可不是公乾,也要帶著夫人?"
穆長洲頭也不回地說:“以後都要帶著夫人。”
"……"胡孛兒莫名其妙,和張君奉對看,軍司昨晚回了趟府,就變得離不開夫人半步了?
舜音在後方沒有聽清,隻朝穆長洲身上看了一眼。
他已往後看來,目光越過胡張二人,落在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