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早,昌風端著盞溫湯,送入主屋,恭恭敬敬放在桌上。穆長洲立在屏風前,穿好了袍衫,正收束護臂,掃去一眼。
昌風看見他眼神,當即道: “擔心軍司今早醉後頭疼,特地備了溫湯。”
穆長洲回想起昨晚,牽一下嘴角: "不必了,沒醉。"
昌風悄悄看他,昨晚見他提前退席,又跟著夫人一路回了後院,全程都不發一言,還當是醉了。後來他和勝雨在後院門外忽聽占風鐸一聲脆響,還以為是軍司醉酒誤撞,險些就要趕入去扶,剛要走入卻見他已自行大步回主屋了,才悄然退去。
“可有軍務送至?”穆長洲問。昌風收神上前,從懷間取出封信函: "隻有一封信驛送來的信,是秦州寄來的。"
穆長洲接過,看了眼信封,毫無疑問,還是封無疾寄來的,剛要拆開,手一頓,又遞回他手上,往外走: “直接送去給夫人看吧。”
昌風稱是,捧著信跟出去。
東屋房門已開,穆長洲走到那裡,眼神看過去,沒見到舜音身影,想起昨夜回主屋時還聽見了一陣占風鐸撞響,料想她回屋很急,也不知是怎麼想的,嘴邊一動,將笑未笑,眼一轉,看見那個懸於門上的占風鐸,昨晚情景又衝入腦海。
他掃了兩眼,轉頭對昌風道: “回頭將那給我摘了。”
昌風愣住,順著他目光看到占風鐸,想說那是夫人懸的,如何敢隨便摘……穆長洲已在眼前走了。
舜音早已起身,剛要出門,隱約聽見了穆長洲的聲音,立時返回,直走去榻前,麵上毫無波瀾,心底卻已浮出昨晚的景象。
昨晚若非自己背抵到了門上,他是不是就要……舜音眼珠一動,抬手順了順耳邊發絲,心想可能當時根本就是自己看走眼了,他許是真醉了,一邊想,眼神一邊已不自覺去掃門上那占風鐸。
門邊忽而出現人影,她一愣,隨即看出身形魁梧,是昌風,又心口一鬆。"夫人,"昌風側身垂首對著門邊,手中捧著信, "有秦州來信,軍司讓直接交與夫人。"
舜音頃刻斂神,轉身快步走去門邊,接了過來,果然是秦州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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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音一直在等來信,昨日席間都在擔憂,不想今日就送到了,連忙拆開。
是封無疾親手所寫,信中卻沒有一句家常之言,完全不是他平日做派,甚至連她說了自己和穆長洲的婚事,他也沒做回應,信中隻短短幾句,卻分外緊急。她很快看完,臉色已漸漸繃緊。
很快將信又看了一遍,她看向門外: "軍司去何處了?"
昌風回:“會宴已畢,按照慣例,今早各位都督拜彆完總管就該離去,軍司應是去官署送行了。"
舜音又問: “那何時回來?”昌風似不確定: “大概是要晚歸。”
舜音腳下輕踱兩步,覺得不能耽誤,將信收入袖中,吩咐: "讓勝雨準備一下,我去一趟官署。"
官署位於城北正中,自總管府而出,必過此處大道再往各處城門。
涼州其他官員都散去各城門外送行了,隻胡孛兒領著一行兵卒,在這官署外的大路上送行,剛送走一行外州官員,扭頭就見穆長洲身跨黑馬疾馳而來。
到了近處,他一勒停,下了馬背。
胡孛兒迎上去,壓著嗓門道: “軍司昨晚在宴間莫不是故意的?就從沒見軍司失過手!”穆長洲嘴角露出冷笑,將韁繩遞給一旁兵卒,問: “昨晚我走後,宴中如何?”
胡孛兒扯扯絡腮胡:“軍司一走,隻那肅州的劉都督出儘風頭,畢竟是總管夫人的親侄子。”穆長洲抬手示意他閉嘴,眼睛看向道中。
胡孛兒跟著看過去,一行人馬正自總管府方向而來,領頭的細眉細眼,穿著胡衣長袍,仿若哪裡來的胡部權貴,正是那個肅州都督劉乾泰。
將要經過時,劉乾泰才抬手,朝這裡略略見了一禮。穆長洲也虛虛抱拳,還了一禮。
胡孛兒跟著抱拳還了禮,乾笑一聲,嘀咕: “一點戰功沒有還能當肅州都督,得虧有個好親戚。"
劉乾泰領著隊伍自道上走遠,直往西城門去了。
胡孛兒見他走了,轉頭又去看道上,恰好看見令狐拓領人而來,頓時“哼”了一聲,手都按上了腰間佩刀。
穆長洲朝那裡看了一眼,並未理會,隻閒閒站著。令狐拓臉色本就不好,此時見他視自己如若無物,臉上更加難看,一夾馬腹,加快往前
而去了。
胡孛兒見令狐拓不舒坦,自己就舒坦了,鬆了佩刀,轉頭報: “佐史往西城門外送行去了,這不長眼的走了,就差不多都走了。"
穆長洲點頭,看路上確實沒有人馬再來,低聲問: "那二州可有消息?"
胡孛兒立即近前低語: "難探,派了斥候過去,他們警覺得很,已被發現多次,一無所獲。"穆長洲不語。
他說的是河州和廓州,其他州沒來都報了緣由,打探之後也都屬實。隻這二州,自稱是事務繁忙才無法前來,卻又嚴防斥候去探,就不一定屬實了。
眼見道上沒有人了,胡孛兒看了看左右,又道:“軍司可還要再派斥候?”穆長洲仍沒說話,忽而往路上看。胡孛兒跟著看過去,頓時閉嘴不說了。
"軍司。"勝雨剛到,立在道邊,躬身見禮, "夫人說有急事要來見軍司。"穆長洲目光看向道邊,那裡停著馬車,剛剛停下,車門竹簾尚在晃動。緊跟著竹簾一掀,舜音探身而出,下了車,目光朝他看來。
彼此眼神一撞,昨晚的事似又冒了出來,舜音目光微動,轉向一邊。穆長洲似笑非笑,轉身往官署裡走: "進來說。"舜音看看左右,又瞥一眼朝她這裡不時瞅來的胡孛兒,跟著走了過去,進了官署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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