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越重,風越大。
騎兵如潮水而至,然而實際上隻有一營,隻是橫向而來,才勢如鋪天蓋地。是胡孛兒所領的騎兵營,他跨著馬,快速奔往大旗所在處,老遠就喊: “軍司!人已返回!”
穆長洲身披玄甲,領兵在前,已經策馬回身,遠遠看到了一行人馬的身影。弓衛們護衛嚴密,正中間的那道纖柔身影幾乎隻能看到一個輪廓。但已經夠了,至少人還好好的。
一小隊騎兵分出,快速趕去接應他們離開。
緊跟著一行人就往後撤離,那道身影在眼中一閃而過,極其配合地趕往後方規避。隻有一名弓衛脫離其中,朝這裡迅速奔來。
穆長洲抓著韁繩的手指稍稍鬆了鬆,剛才若是晚來一刻,不知會是何等境況。他沉著眼,轉頭看向剛剛那群敵兵離去的方向。
“軍司,”打馬奔來的弓衛報,“敵兵兩隊人馬,自兩側合攏一路巡查在後,又追擊至此,早已孤軍深入,此刻必往後撤,可趕往北麵十五裡外,再往東橫切,攔斷其後方!"
穆長洲一聽就知道是誰讓他來傳的話,眼神更沉,這時候竟還顧著送來情報,真不知該不該誇她,但已立即看向身側: "照辦。"
胡孛兒在旁抱拳,馬上揮手領了半營人馬,匆匆趕往十五裡外的後方去攔截。穆長洲一手持弓,一手振韁: “其餘人隨我追擊。”
騎兵營即刻出動,人馬精神,迅疾如風。
才兩刻不到,前方就出現了敵兵蹤跡。畢竟一路深入此地,這兩隊敵兵已有疲態,一被發現便就被緊緊黏住,甩脫不開。
大概剛才就以為是涼州大軍已至,此刻又發現反被追擊,敵兵慌亂之態頓顯,奔逃的隊形竟鬆散起來,回擊射來的箭也無一精準。
穆長洲一揮手,後方一列騎兵頓時分於兩側,持弓搭箭,亂射向對方。敵兵為躲箭雨,隻能愈發散開。
穆長洲手又一揮,第二列騎兵已手持馬槊直衝而上...
等到這支敵兵隊伍奔逃至十五裡外,人數已折損了近一半。未及再遁,快馬趕來攔截的胡孛兒已領著隊伍直直往東橫切而來。此處地勢兩坡夾對,橫切之後就如同包圍,殘餘的敵兵頓時猶如困獸入籠。
穆長洲策馬踏上一側高坡,甚至沒有親自動手,就已看著這行人馬一個不剩地
被解決。
胡孛兒快馬奔來,顧不得一頭的汗,張嘴就笑: “軍司一來就勝!非得氣死那姓劉的!今日真是占了先機,如同開了天眼嘿!"
穆長洲說: “一擊即走,即刻返回。”沒等答話,他就扯了韁繩回身,縱馬而去。
直往正南向,側對關口,紮著涼州軍營。接應的騎兵帶路到這裡,紛紛退離。
舜音打馬入營,一路奔回的急喘尚未平複,自馬背上下來,隻覺左肩沉痛,半邊身軀都似已無法動彈,但忍著沒有表露。
弓衛一路護衛,自是明白她此刻需要休息,左右兩人連忙抬手,請她入正中營帳。
舜音往前,一眼發現是中軍大帳,但她似乎也隻能進這裡,緩步走了進去。剛入帳中,勝雨的聲音自帳門口傳來: “夫人!”舜音回頭,詫異問: “你怎麼來了?”
勝雨也穿著圓領袍,做男裝打扮,向她見禮: “軍司昨夜披甲領軍,特地命我隨行,我方知是要來伺候夫人。"
舜音沒想到他連這個都顧及到了,看一眼身上,連著三日衣不解帶,身上的圓領袍早已臟汙不堪,此刻想必形容狼狽,身上又隱隱作痛,連話也不想說。
勝雨看了看她模樣,沒有多問,匆匆出去張羅。
不多時,她就端著盆熱水返回: “請夫人梳洗。”
舜音近前問: "這幾日城中如何?"
勝雨去將營門拉上,回頭絞了濕帕子遞來: “城中前兩日亂得很,直到軍司領軍,才安穩了。”
舜音腹誹,自然都是他所謀了,難怪這麼快就拿回兵權了。但今日多虧他及時趕到,那麵穆字大旗又豎起,不就是她眼下要的。
想起那幕,她眼光輕動,左肩忽的一痛,才回神,一手接過帕子,避著左肩,忍耐著說: “為我拿點藥來。"
眼見勝雨就要問,她還不想弄得人人都知道她剛涉險而回,添一句: “我擔心自己有哪裡碰著擦著,你給我取盒藥來備著。"
勝雨這才趕緊出去取藥了。
營中一直算得上安靜。
舜音自己勉強梳洗了一番,又勉強吃了些東西,坐在帳中休整許久,先前那一番驚險才似全然平複了。
不知不覺
暮色已重,帳中的光都已暗了許多,天就快黑了。
身側小案上放著勝雨送入的一隻扁圓小盒,裡麵是軍中治跌打損傷的藥膏,還有一身帶來給她換的衣裳。她剛要去拿,外麵傳來了快馬奔入聲。
"軍司首戰得勝!快回報入城!"胡孛兒的大嗓門在嚷,語氣得意,幾乎要傳遍全營。舜音立即起身,還沒到營帳門口,聽見了又低又沉的聲音: "沒事不要來打擾。"
幾聲沉沉腳步響,營帳門簾被一掀,頎長身影走入。
進來的瞬間,穆長洲的眼睛就盯著她,一手將拿著的長弓豎在帳門邊。
舜音看他身上披了玄甲,卻沒戴盔帽,似乎匆忙間就出發了,也不知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