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知道那座氈房裡到底是如何談的,隻有不停的快馬兵卒早以急行軍的速度趕往涼州城中報信。
大軍分撥,一半返回涼州,一半直發閒田,仿佛調軍而來的真正目的不是圍住可汗行帳,而就是為了這一刻。
即便那片行帳區域本就離閒田不算遙遠,橫向而去更快,到達時也早已天黑。廣袤的一片土地,遠依山脈,在黑駿黔的夜色裡仿佛看不到頭。
兵馬進駐,豎起涼州旗幟。
軍士們燃起火把,紮起營帳。
隱隱約約的,似乎還能聽見遠遁而去的西突厥騎兵的馬蹄聲。
胡孛兒精神振奮,絡腮胡都在一抖一抖地跳,策馬衝入得意大笑: “讓他們跑!說是閒田還敢偷摸來占,往後倒來占個試試!老子正好立個頭功!"
舜音從馬背上下來,掃視一圈,若有似無地瞥了一眼前方的穆長洲。
昨夜他不知收斂,今日大軍在前卻是一身鎮定,一路來時都不曾說過什麼。穆長洲下了馬,立即看了過來,仿佛隨時都知道她在何處一般。舜音轉開眼,走去一旁,隻當觀察此處情形。
胡孛兒已虎步生風地走過來: “軍司,聽說賀舍啜那狗賊不知跑何處去了,可要我去帶人追?”穆長洲拋開韁繩,說: “自有他們的可汗處置,先不必插手,留心動向。”舜音聽見,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胡孛兒還在那兒冒火道: “讓那姓令狐的小子接應能有什麼好事,他哪裡會儘心抓人,那狗賊八成已跑得無影無蹤了!"
穆長洲並未接話,手指鬆著護臂,卸下了身上軟甲。
遠處來了快馬奔近的馬蹄聲。
舜音找了找,看見幾名兵卒舉火照路,來了一行青衫官員,帶了不少人,身後是涼州方向。一行人個個滿頭大汗,似是急趕到此,片刻未停,自她身邊而過,老遠高喊稱賀:“恭賀軍司立下大功!”
舜音忽見後方還跟著陸迢,坐在馬上,隻是未著官袍,夜色裡看來很不顯眼,險些叫人沒留意,半分看不出是在場官員當中官階最高的。
陸迢倒是一如既往的不在意,本也要隨他人一道往前,忽而看到了她,當即下馬,走近道: “夫人也在,差點沒認出來。"
舜音此刻還穿著那身寬鬆戎裝,束著男子發髻,確實不易
看出來,看看那群奔去穆長洲身前的人,小聲問:“陸刺史怎會趕來得如此及時?”
陸迢道:“昨日臨晚軍司和談被刺之事就傳入涼州了,而後又說軍司要拿回閒田,今早起就有快馬不斷送信入涼州,一得知軍司談判得成,我等就匆匆趕來犒軍,此時才到,也勉強算是及時。"
舜音一聽就知是穆長洲自己散布的消息,既可師出有名,又能向西突厥施壓,隨口說:“又何須如此緊趕?"
陸迢笑道:“夫人有所不知,閒田拿回在河西可不是小事,就是在整個國中也不是小事,軍司此番已是立下了比先前一戰退敵還大的功勞了。"
舜音目光微動,點點頭,那就難怪他如此不遺餘力了,想必此番之後,又進一步了。陸迢又閒話兩句,匆匆往前去了。
今夜慶賀是必然,官員們帶來了犒軍的酒肉,軍士們埋鍋造飯,興致頗高。空地上燃起篝火,將士不分圍坐,是有意製造聲勢,讓周圍儘知。
數名官員更是顧不得天黑光暗,當即舉著火就去勘測四下,好擬定修築兵堡之處,陸迢也一並去了。
一名兵卒來請舜音,她才停下思量,轉頭看去。
穆長洲如被眾星捧月般圍在中央,長身鶴立,目光忽又往她身上看來,似乎早想過來,但始終被圍著。
舜音與他對視一眼,默默思忖一瞬,忽而朝他動了動唇。穆長洲的目光立時凝結在她身上。她已回頭,走去剛紮好的營帳中。
時候本就不早,一番犒軍,就已入夜。
在場的一名青衫官員帶來了總管府的傳話,在空地上高聲道: “總管下令,軍司居功至偉,此番和談所得信禮皆歸軍司,回城另有賞賜。"
穆長洲立於篝火之前,招手說:"將信禮取來,回城後折兌錢資,分賞將士。"軍士們聞言立時齊聲稱謝,山呼震響。
胡孛兒一聽受賞,”嘿嘿”笑兩聲,去馬背上取了那隻與西突厥官員交換而來的箱盒,走近過來打開,裡麵幾樣東西,金杯金盞、幾件金銀飾物。
結信之物本不必貴重,但對方是可汗可敦,所贈之物自是貴重。
胡孛兒將東西往前送了送: "軍司豈可不取一樣?"
穆長洲本已轉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