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至少有半夜都不曾停歇。
天亮時,穆長洲睜開眼,看見舜音就伏臥在他身邊,她臉側往裡,錦被半邊遮背,露出一截潤白後頸。
隔著屏風都能感覺到光線刺目,外麵日光隔窗而入,穿透屏紗,幾乎要投來床前,一看就不早了。難得起這麼晚,是真把昨夜當成了新婚當夜,有點不夠自製。
穆長洲手指挑開舜音一縷發絲,盯著她熟睡的側臉看了看,直到這一刻才算確定她真實回來了,分彆又逢,確實自製不了。
昨夜最後,他還能克製著退離,已算儘力了。
沒驚動她,他悄然起了身。
床上還扔著那本書冊,他順手拿了,又看一眼舜音,免得她起身看到了又要不自在,牽著唇,轉身繞過屏風走了出去。
房中恢複安靜時,舜音醒了,沒見身旁有人,動了一下,輕輕蹭過軟褥,感覺周圍一陣莫名的氣息,好像是他身上的氣息,大概還是昨夜糾纏太多了。
她定了定心,坐起披衣,下床後又看一圈這屋中。這麼久了,卻有種剛嫁來的感覺,也許還需多習慣。
邊想邊攏著頭發走去妝奩處,她伸手推開道窗縫,遠遠看見穆長洲身披外袍,站在後院廊上,正在與麵前的昌風說著什麼。
昌風垂首在他麵前,搖了搖頭。穆長洲站了一瞬,又說了什麼,擺了下手,轉身往回走。
舜音拉上窗,攏了一下身上外衫,不多時就聽見了房門推開的輕響,他又走了回來。穆長洲進了門,往裡幾步,便看向了窗下妝奩處。
舜音在窗邊站著,身上披著鵝黃短衫,攏著一頭如瀑青絲於肩側,看他一眼,心照不宣一般,在銅鏡前跪坐下來。
穆長洲收步,站在原地對著這幕多看了幾眼,愈發有種剛成婚的感覺,什麼都好似剛剛體驗,連她早起梳妝的模樣都是頭一回見,緩步走近時甚至想,早知該讓她早點搬過來。
舜音梳了梳發,瞥見他走近的身影,他外袍尚未係好束起,邁步而來的雙腿修長筆直尤為顯眼,轉頭看他:“你方才在外麵說什麼?”
穆長洲走到她身後,沒有回答,忽而俯低了身,靠近她右耳邊,眼睛望入銅鏡: “你的左耳可治過?"
頓時昨晚糾纏過的氣息又圍住了她。舜音抬眸,與他鏡中雙眼對視,沒想到他會
忽然問起這個,眼睫動了動,點頭,又搖頭:"沒用,這不是尋醫問藥可以治的,我也早就習慣了。"
穆長洲沉默一瞬,說: “我說過了,沒有什麼習慣,你不如習慣些彆的。”
舜音不禁問: “彆的什麼?”
穆長洲緊盯著她鏡中的雙眼: "比如,不必事事獨撐,你的身邊有了人。"舜音一時竟沒尋到話來接,隻覺他映在銅鏡中的眼神又沉又深,心裡突來兩下快跳。
“軍司?”外麵傳來昌風的聲音, "今日可還要外出公務?"“嗯。”穆長洲直起身,手上收攏一下外袍,眼還看著舜音, "今日我就不帶你了。"
舜音回神,點點頭: "我知道。"回了涼州,反而不能像以往那樣形影不離地同進同出,畢竟還不能在總管府眼裡太過招搖。
穆長洲走了出去。屋中隻剩了自己,舜音才將他的話又回味一遍,坐在鏡前,心想真夠突然的,忽來這句……
穆長洲去浴房裡沐浴清洗,又整衣用飯,出府時更不早了。昌風跟著,直到府門外,給他牽馬遞弓: “夫人回來了,軍司在府上留得也久多了。”
穆長洲以眼神止了他的話頭。
昌風立即不再多言,料想是軍司不想張揚與夫人恩愛,為他在蹀躞帶上配上箭袋時問: “先前軍司所言,委實難尋,是否還要繼續去辦?"
先前在後院廊上,穆長洲問他,河西之地可有什麼名醫,最好能尋一個可靠的收入府中來。昌風卻搖頭說未曾聽說過,隻因總管頭疾嚴重,河西儘知,有名醫也早就被尋去了,自然難找。
穆長洲翻身上了馬背,示意一旁弓衛先行,想起先前在屋中問舜音的話。尋醫問藥沒用,大概是心結難解,難怪她說習慣了,可能早也放棄了。他沉思一瞬,囑咐說:“儘量尋便是。”多餘不再說,一夾馬腹,策馬離去。
他剛走不過片刻,便有兩名侍從自總管府方向一路打馬而來。直到軍司府大門前停住,二人向守門隨從說明來意,恭恭敬敬。
舜音走出主屋時,已然自行梳過妝,整了衣,屋內那一夜張狂留下的淩亂早已被勝雨領著人收拾得妥妥當當。
她沒有多看,刻意回避了勝雨和侍女們投來的眼神,也沒再讓人伺候,
讓她們都退去忙自己的。
剛走出後院,勝雨卻去而複返,腳步匆匆地向她報: "夫人,總管府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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