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1 / 1)

天色已暮,一行快馬馳回了軍司府。穆長洲當先下了馬,大步走入府門,手中握著的長弓都沒來得及放下。

昌風快步追來接了弓,又給他卸下腰間佩刀,一邊小心看他臉色,見他臉色如常,卻眉眼低壓,嘴角緊抿,分明沉然不快,便知他一定是收到總管府的消息了。

“夫人何時去的?”穆長洲問。昌風忙答: "過午之後。"

他又問: “總管府還有無其他命令?”

昌風道: “隻差人去送換洗衣物,勝雨已然去了。”

說話間,勝雨已帶著兩個侍女返回,入了門,垂首見禮。穆長洲看去一眼: “見到夫人了?”勝雨回: "沒有,夫人應是已經開始忙於準備壽辰了。"

穆長洲長身立在原地,一言不發。四下寂靜無聲,沒人敢多言,紛紛垂頭。

過了許久,他才動了腳步,靴尖似要往外,又回身大步往裡,聲沉如鐘: “去將張君奉喚來。”張君奉近來一直負責盯著總管府,忽來此舉,不可能沒有緣由.…

當天宵禁之前,便有不少官員家中差人送來了換洗衣物。

按照劉氏的說法,隻是留他們家眷在此幫忙,並不是什麼大事,甚至為總管府效力,還是身為下屬家眷理所應為之事,各家自然積極又儘心。

舜音入了總管府安排的住處,看到一隻墨錦包袱擺在案頭,裡麵齊齊整整地收攏著自己的衣物,才知軍司府也差人來過。

定是勝雨來過了。

她手搭著包袱,看向窗戶,外麵天色已暗,穆長洲一定已經收到消息了。也不知他會怎麼想……

頭一晚,過得不好不壞,來的女眷們幾乎是各自待在各自的客房中過了一晚。舜音整整一夜懷著心思,睡得極淺,本也沒什麼睡意,以至於次日一早就醒了。

醒了就立即起了身,她自行收拾好,開門出去,剛好一旁房門拉開,陸正念走了出來。“夫人。”陸正念身上襦裙素淡,向她屈了屈膝。

舜音問: “你住隔壁?”

陸正念走近,怯怯說: “昨日來時覺得這裡偏,便住了,沒想到夫人也住這麼偏。”舜音隨口"嗯"一聲,撥了一下肩上搭的披帛,其實是特意的,在這總管府中隻想越偏越好。

陸正念

才兩句就沒話說了,正乾站著,忽然扭頭看向她身後,慌張道: “小、小心。”舜音左肩忽被一撞,身一晃,往右邊跌去,所幸及時伸手扶住了門前廊柱,才沒摔倒。

陸正念嚇一跳,趕緊過來攙扶: “夫人沒事吧?”身後“哐”一聲脆響,舜音站穩,回頭看去。

來了兩個侍女,一人手中端著隻闊口銅盆,裡麵盛著熱水,是送來給她們梳洗用的,此刻已然潑灑了一地,其中一隻盆砸在了地上,侍女跪倒,一疊聲地告罪。

"方才不慎,軍司夫人恕罪……"

舜音收手入袖,這兩人剛好從她左側而來,才沒留意到動靜: “沒事,去換水來吧。”兩名侍女匆忙去換水了。

舜音看了看身上披帛,沾了灑出的水,汙了些許,對陸正念道:“方才多謝,小事而已,我去換衣。"

陸正念乖順地鬆開手,讓她回房。

很快換了個侍女過來,重新送來了熱水,在房中又向舜音告罪。

舜音沒說什麼,在這總管府裡渾身都需謹慎,自不必追究,梳洗完,重新挑了件薄藍無紋的披帛披上。

隻這陣功夫,其他女眷都已出動,外麵有了女子們的說笑聲,也聽不清說什麼,一路遠去了。舜音出了門,便知眾人是已去幫忙了,一邊沿著木廊往外走,一邊觀察沿途各處。

以往隻覺這座總管府大,如今身在其中待著才真正覺出繁複迂回,光園子就不止一處,院落屋舍無數,亭台樓閣更是自不必說,細觀當真已不下於一座宮苑了。

不多時,又聽見隱隱約約的笑語,已到一間廳門外。

兩個侍從立在門邊,向她見禮: “軍司夫人請進,諸位夫人已在裡麵幫忙備禮了。”舜音走入,廳中開闊,高豎櫃架,陳設案台,放置著綾羅綢緞、字畫古物。倒像是個收藏之處。

當中橫置一張長條大桌,女眷們已列坐在一處,手上分著女紅物事,似準備繡些什麼,好幾人翻著幾名侍女送入的紋樣,嘴裡閒聊——

“昨日剛來,總管夫人本要好生宴請我等,聽說要照顧總管,隻好免了。”"總管夫人太客氣,何須如此。""待這場大壽喜慶一番,總管的頭疾說不定能不藥自愈呢……"

眾人說笑著,一派喜氣

待看到舜音走近,司戶參軍之妻馬上帶頭讓座: “軍司夫人來了,快請,這是總管夫人吩咐獻給

總管的壽禮,第一針該由您來。"

舜音根本不會刺繡,自小便沒碰過這些,接觸的都是兵事,真坐下繡了豈非要露短,淡笑一下:“我做這些細致活不夠好,還是去做些彆的,你們請。”

說罷不等她們挽留,自行走開。

廳中邊角處站著陸正念,顯然也是剛到,可能是跟其他人都不熟,沒去幫忙做繡活。

舜音走過去,見她麵前一方案台,上麵擺著一摞一摞的卷軸,旁邊還有好幾隻木匣,也不知是不是準備用作壽宴後的回禮。

陸正念問: “夫人不去那邊準備壽禮嗎?”

舜音待在此處,心思就沒停下過轉動,隨手拿起一隻卷軸: “嗯。”

抽開係帶,展開,才發現這卷軸裡是畫像,畫的是總管,很細致,形如真人,端坐之態,莊重威嚴。

舜音看了一遍,卷起收好,又拿起一幅解了展開,裡麵畫的是總管與夫人劉氏並坐之像,二人皆端正在座,入眼更是威儀煊赫。

陸正念湊近來看: "原來是畫像?"

舜音心思動了動,覺出怪異,卻沒說什麼,伸手接連展開其他卷軸,仍然都是總管與劉氏的畫像,有獨人的,有一起的,每幅畫模樣略有差異,大概是這些年以來府上畫工所作,積攢下來的。

幾乎花了兩刻,全都展開看了一遍,確實每一張都是畫像。

舜音心中愈發怪異,麵上不動聲色,將看過的一幅一幅卷好,放回去,忽而掌到一幅總管與劉氏並坐的畫像,拿起細看。

畫工精細,細看甚至能看出總管額間臉上的紋路比現在少一些,大概是前幾年所作,去看落款,果然是三年前。

但舜音細看的不是總管,而是這畫中的劉氏——她穿著寶藍胡衣,領口白底繡紋,脖上掛了一圈項鏈,鏈繩上穿了幾顆細小的白玉珠,不足為道,卻還裹以金飾,正中墜著的是一塊圓玉。

畫中的顏色甚至與真玉絲毫不差,圓玉碧而透,光是在紙上也能看出是上好的玉石,襯得畫中人除了威嚴,還容光煥發。

門邊一名侍從大約是看到了她在看畫,提醒道: “軍司夫

人,總管夫人交代了,若是選出了好的畫像就放於一旁,好留用。"

舜音回神,目光自那項鏈上收回,故意遞去一旁給陸正念看: “這幅如何?”

陸正念見她發問,仔細看了兩眼,剛好看她手指托著畫,指尖正搭在那碧玉墜處,目光便也被引去項鏈上了,總算找到了話一般回: “挺好的,連玉都如此逼真。”

舜音淡淡說:“那把這幅留著。”一邊將畫卷起,一邊仔細將那塊玉與鏈繩上的金飾又看一遍,順著她話道, "是逼真,好似剛才在哪隻匣子裡還看到一樣的了。"

陸正念卻搖頭,小聲道: “總管夫人平日不愛玉石,愛胡衣金飾,這應是總管的玉。總管的玉不會隨便拿出來,而且夫人有所不知,總管府的玉都是獨有的,通常是於闐美玉隻選一塊,其餘邊料全都碾碎衝入河中,不會還有一樣的了。"

舜音手指輕-->>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