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厚雲,天光透亮之際,張君奉自城內接到陣前傳回的命令,領著一行兵卒,快馬趕至西城門外的軍營,後方還特地牽引了一架馬車。
剛至軍營大門外,便見一列涼州兵馬隊伍押著一人往正中營帳而去,頓時止步,示意左右在外麵等候,眼睛看著那人,皺了皺眉。
那人一身銀灰鐵甲,已經形容狼狽,是令狐拓。
營帳內,舜音不過剛剛回來,坐在裡側一角,抬手解下身上披風,這一日一夜的奔走驚險似到此刻才終於結束,她心底思緒卻還在奔湧不息。
門外來了人影,舜音抬頭看去,一眼看見那走至門口的高拔身影。
穆長洲身上細鱗直甲未褪,袍邊染塵,腰間佩刀和箭袋都還沒卸,剛到門口卻又止了步,轉過身,背朝帳門,就站在了簾門處。
舜音自他身側的縫隙看出去,看見五六兵卒押著人過來,就對著門邊。
令狐拓被綁縛著雙手,發髻散亂,胸前銀灰鐵甲裂了一道豁口,泅出血跡,整個人仍挺直站著,卻臉色灰敗。
自舜音的位置,正好能看到他欲掀未掀的眼,就衝著穆長洲。
兵卒想按他下跪,他卻紋絲不動,喘著氣,嘶聲低諷: “想必你此時已經後悔當初給我甘州都督之位了。"
穆長洲解了箭袋拋給左右,又除下刀遞去,沉著聲,如在隨口說一件小事: “不給你這位置,現在來的又怎會是你?彆人越是深知你我有仇,越會在這時候想起用你,你不過就是我的一枚棋子。"
令狐拓臉色慢慢變了,他沒想錯,果然穆長洲對他的到來不意外,早就預料好了會有這一天。穆長洲收手站定: “你若不服,也可等著機會再來殺我一次。”說完擺了一下手。
張君奉正等候在營門附近,見狀領著人過來,皺著眉又看一眼令狐拓,低聲吩咐左右: “帶走。
令狐拓臉上一陣青白,忽朝帳內掃來一眼,瞥向穆長洲: "希望你夫人將來沒有後悔那日。"
舜音一直坐著沒動,聞言微微一僵,眼神直直地盯著那裡。穆長洲聲音陡然一冷: "滾。"令狐拓立即被拖走遠去。
穆長洲站在門邊,往帳內稍稍偏了一下,像是看了一眼,又沒說什麼,忽然往外走出
兩步。舜音抿著唇,手指無意識般抓了下衣擺,心頭思緒堆壓了一夜,耳裡幾乎一整晚都在飄蕩著令狐拓的話,此時又多了幾句。
張君奉走至帳門外,先往帳內看了一眼,又轉頭朝被拖走的令狐拓身上看去一眼,才回過頭問:“軍司,是否要我即刻去見他。”
穆長洲走出兩步,停在他麵前,低聲說: “還不是時候。”張君奉會意,一抱拳,轉身走了。
到營門邊,剛好撞上下馬回營的胡孛兒。
眼瞅著令狐拓被拖出去,投入了那輛張君奉引來的馬車,胡孛兒眼還瞪著,怒氣哄哄地道: “早說了該除了這小子!"
張君奉在他麵前停住,小聲道:“你什麼都不懂,這是軍司的安排,你少管。”
胡孛兒愣住,眼瞅著他領人上馬,押上那輛馬車直往城內方向去了,氣惱地撓一下下巴,隻好又趕緊轉頭往裡去見軍司。
穆長洲正在帳前等著:“都穩住了?”
胡孛兒臉上一下得意許多: “是,姓令狐的都被擒了,他們哪裡還能如何,都認降了!”穆長洲說: "按原定計劃善後,著甘州副都督暫時代理甘州軍務,以免被其他人借機搶先介入。叫後方軍馬場守軍返回,盯著他們全都退回甘州。"
胡孛兒咕噥道: “那小子早已安排好了,我們去招降時,他的副將都已認他們副都督驅使,眼下已準備退回甘州了!"
穆長洲冷冷說: “那說明他不傻。”令狐拓早安排好了後路,沒有隨便留給總管府和肅州介入甘州軍務的機會。
胡孛兒不屑地“呸”了一聲,不滿嘀咕: “軍司又何必留著他……”穆長洲撇去一眼。
胡孛兒隻好不說了,想起張君奉說讓自己彆管,麻溜抱拳: “我這便去傳訊。”穆長洲轉身回帳。
帳門外的三兩言語沒了,似乎人都走了,營帳裡卻分外安靜。舜音坐著許久沒動,終於看見外麵那道身影走了進來。
穆長洲入了帳中,看著她,一時沒有說話,臉色沉定,一如當時在山中叫她回來時,似有話說,卻又更像是無從說起。
舜音看著他,好一會兒,才說:“真是步步周密,難怪你不驚訝他會來,想來過去你一直對他的敵視不做理會,就是要故意助長他的氣焰,好讓總管
府認為他是把可以用來對付你的利刃,才會每次都是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