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川沉默幾秒。
這神奇的腦回路,逆天的思維方式,隻能是同一個人。
怎麼會有人自己打自己這麼上癮?
“等一下。”他有氣無力,試圖爭論,“我們兩個是男生,哪裡來的奉子成……”
季望澄:“婚姻隻能容許兩個人。”
‘季望澄’:“所以沒你的事。”
季望澄:“它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
‘季望澄’:“是我。”
還沒消停多久,兩人恢複了針鋒相對的狀態。
……爭奪起了‘孩子’的撫養權。
季望澄:“我才是它的父親。”
‘季望澄’:“我會取代你。”
季望澄:“癡心妄想。”
‘季望澄’:“弱肉強食。”
眼見著氣氛又變得劍拔弩張,兩個人即將二度大打出手,黎星川立刻上前一步,一手推一個,擠到他們二人的中間。
“不許吵架!”他嚴肅地說,“也不可以打架。”
季望澄:“我沒有,都怪他。”
‘季望澄’:“是他的錯。”
黎星川:“……”
黎星川抬手,一人敲了一下腦袋:“我管你們是誰的錯!現在都聽我的!”
兩人順從地低頭,“哦”了一聲,眼睛卻惡狠狠地盯著彼此,顯然在等偷襲的機會,隻是裝出一副和平的樣子給黎星川看。
然而,以黎星川對他的了解,幾乎是頃刻間就意識到這一點。
他冷笑:“如果再動手,你們就完了。”
季望澄:“對不起。”
‘季望澄’:“對不起。”
標準的小季式道歉,隻在嘴上懇切,半點不上心。
於是,黎星川使出了他的殺手鐧——
“我會扣分。”
季望澄:“!!”
‘季望澄’:“!!”
這下徹底偃旗息鼓了。
-
兩個“天災”,雙倍的麻煩,N倍的災難。
超能中心一時半會拿不出預案,幾個人坐在會議室麵麵相覷,最後請來耿醫生給指導意見。
耿醫生把檔案翻完,長歎一口氣:“讓黎星川處理吧。”
“他們的矛盾,隻有他們自己能解決。”
於是,半小時後,黎星川把兩個季望澄帶回了家。
他在心裡給倆人貼了標簽,接電話的季望澄是原先的那位,就叫他大季;另外新出現的那位,更沉默寡言不近人情一點,那麼這個新來的是小季。
耿醫生他的唯一建議就是“你們開誠布公地談一談”,這沒頭沒尾的術語令黎星川完全不知道從何下手。在“天災”的身份暴露之後,他們之間門已經沒有秘密了,這還不算坦誠相待嗎?
他想不出來,隻好先拖著,拖到晚上再說,夜晚安靜的氛圍適合談心。
在基地住了一段時間,家具落了層灰,東西也亂七八糟的。
黎星川在客廳穿梭,整理東西,把擺亂的物件歸位,順帶擦一擦灰。
兩個季望澄坐在沙發上,同一個抱肩微仰姿勢,身軀一動不動,隻有腦袋和視線跟著他的腳步走。
黎星川走到左邊,他們向左轉頭;黎星川穿到右邊,他們往右看,動作整齊劃一,像是兩隻訓練有素的嚴肅貓貓,而黎星川是那根逗貓棒。
半晌,他被盯得受不了了。
“你倆坐那乾嘛呢?”黎星川停下腳步,“就讓我一個人打掃啊?”
兩人“唰”一下起立,同時望向靠在門邊的拖把。
嗖的一下,季望澄和‘季望澄’穿越幾米距離,殺到拖把邊上。
他們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誌在必得,哪怕在打掃衛生這件事上也必須一決高下。
半秒後,拖把斷成兩截。
兩人盯著斷掉的拖把,轉頭望向黎星川,抬起胳膊,指向彼此。
“都怪他。”季望澄說。
“他的錯。”‘季望澄’說。
黎星川:“……”
黎星川:“給我閉嘴。”
第二個問題是分房間。
季望澄:“我把房間讓給他,我們睡一起。”
‘季望澄’:“不要,我要和閃閃睡。”
眼神交流間門,劈裡啪啦,一路火花帶閃電。
黎星川自有辦法:“不要吵了,你們都跟我睡。”
季望澄:“?!”
‘季望澄’:“?!”
他們都覺得自己很虧,被迫和另一個冒牌貨分享閃閃,這不公平;然而黎星川的決定就是紀律,兩人不情不願地從命。
主臥的床很大,兩米多寬,但三個男生睡,還是有點捉襟見肘。
黎星川睡在最中間門,一左一右都是季望澄。
這一畫麵其實相當魔幻,他也考慮過用超能力使兩個季望澄變成一個人,可正如他自己對單白解釋的那樣,他認為小季還挺厲害的,甚至是無所不能的程度——這麼厲害的人,變出一個分.身來,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他歎了口氣。
“唉。”
季望澄和‘季望澄’同時轉頭,連頭發摩擦枕套的聲音都驚人的一致。
被兩雙泛著微光的眼睛盯著,黎星川壓力很大。
“說說看吧。”他說,“你們到底是什麼情況?”
季望澄:“他是冒牌貨。”
‘季望澄’:“他是冒牌貨。”
黎星川:“……”
又開始了!
“接下來按我說的做。”黎星川麵無表情地說,“我提問,你們輪流回答問題,不可以搶答,除了答案之外不要說多餘的話,懂了嗎?”
“哦。”
“哦。”
“這種情況,以前發生過嗎?”他問,“左手邊的先來。”
季望澄說:“嗯。”
黎星川:“什麼時候?”
季望澄含糊道:“……小時候。”
黎星川:“你能再說具體點嗎?”
“……”季望澄睜眼說瞎話,“我忘記了。”
“好吧,那麼下一個。”黎星川說,“你們能不能和平相處,重新融為一體呢?”
‘季望澄’:“可以。他把主控權讓給我。”
季望澄:“做夢。”
黎星川:“不許插嘴!現在是小季2號的回答時間門。”
季望澄看起來相當不爽,眨眨眼睛,恢複緘默。
“主控權是什麼?”黎星川腦袋看向右手邊的‘季望澄’,“你是多重人格嗎?”
‘季望澄’:“不是。”
得到否定的答複,黎星川鬆了口氣,意料之中。
據他了解,多重人格患者,每個人格之間的“人設”差異巨大,年齡跨越五歲到八十歲,一個十八歲的患者可能有一個69歲帶病上單的老頭人格。而這兩個季望澄之間差異極小,連雙胞胎都沒那麼像的。
“我的身體裡,有很多個自己。”‘季望澄’說,“它們必須服從主控的命令,否則將被抹殺;極其優異的個體會成長起來,奪取主控的位置。”
他闡釋這一點的時候,季望澄的目光如同凝冰,淡淡掠過對方的臉,冰冷殺意不加掩飾。
顯然,他並不想將如此深層次的秘密展露給黎星川看。
但‘季望澄’無所謂這一點,他確實在某些方麵取得了更高層次的進化——比如沒必要的羞恥心。黎星川問,他就回答,沒什麼必須隱瞞的。
黎星川若有所思:“那這種‘篡位’,發生過幾次?”
這下輪到季望澄回答了。
他說:“……這是第二次。“
黎星川頓時明白了什麼。
半晌,他悶悶地“嗯”了一聲,沒再繼續問下去。
春夜溫度適宜,窗戶開一道窄縫,掛在窗口的風鈴叮鈴作響,長長的細穗左搖右晃,就像黎星川飄搖不定的思路。
第二天早上,新的戰爭又開始了。
季望澄會做飯,並且以此為榮,為閃閃做飯是他神聖的權利,然而冒牌貨出現之後,居然連這專屬的快樂和榮譽都要奪走,難以原諒。
季望澄:“滾出去。”
‘季望澄’:“你才該出去。”
兩人死死瞪視彼此,手背上青筋綻起,電飯鍋的內膽被他們的念力扭曲成破銅爛鐵,可憐巴巴地皺縮著。
他們很想往對方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上來上一拳,然而兩個人惦記著“扣分警告”,硬生生忍住了,試圖用視線殺死彼此。
心情不佳,雙倍的陰鬱,周圍的一切開始遭殃。
“嘭”、“啪”,玻璃調料罐爆裂。
原本明媚的晨光,染上一層灰蒙蒙的薄霧,陰雲將天際壓得低垂。
彆墅上空,一道黑色漩渦出現,如同擇人欲噬的野獸,朝著玉城張開血盆大口——
“轟——!”
黎星川是被一聲驚雷吵醒的。
他迷迷瞪瞪地看窗外,天空色調昏暗,第一反應是“哦要下雨了啊,那繼續睡”,然後轉了個身。
這一翻身,他恰好摸到身側的床單泛著涼意。
黎星川立即睜眼,又轉到另一側,另一邊也沒人。
兩個季望澄,都起床了。
再聯想到窗外的天色,刹那間門,不妙感油然而生。
他立刻從床上蹦起來,趿拉著拖鞋,三兩步蹦到門邊,扶著門框大喊:“——季望澄!”
一聲呼喚,進行得如火如荼的對峙半途中止,兩人風馳電掣般趕路,下一秒就出現在樓梯口。
如出一轍的仰頭,神情困頓,等候命令。
季望澄:“怎麼了?”
‘季望澄’:“怎麼了?”
黎星川朝身後一看,眨眼的功夫,烏雲四散,天空恢複應有的淺藍色。
“你們吵架了。”他斷言道。
季望澄:“沒有。”
‘季望澄’:“沒有。”
“還想抵賴。”他指了指窗口,“剛剛天都變色了,你們當我是瞎子嗎?就是你們乾的吧?”
兩人再度異口同聲:“天氣原因。”
黎星川:“……”
這兩個豬!
-
更不省心的事還在後頭。
下午,黎星川去學校教務處銷假,兩個小季都想陪他去,為此差點又把家拆了,乾乾淨淨的客廳被他們攪和得亂七八糟,十分淩亂。
黎星川氣不打一處來,怒道:“我一個人去!你們都不許跟著!”
季望澄:“?!”
‘季望澄’:“?!”
見兩人想要據理力爭,黎星川先一步跑到門口,臨走前撂下一句:“彆吵架,否則也扣分,聽見沒?”
然後,絕塵而去。
遠離了這兩人,終於稍微清靜一些了。
黎星川回到闊彆半月的校園,見什麼都覺得新鮮。
四月底,正是草長鶯飛的好時節,新嫩的枝葉環襯在主乾道邊上,全然不見陰霾。
明明隻過去了十幾天,卻有種闊彆已久的錯覺,也許是因為這段時間經曆了太多以前從沒見過的事。
人畜無害的傻瓜發小是傳聞中的人形天災、超能力組織真的存在、他自己居然也是一名超能力者……
黎星川走著走著,精神恍惚,目光望向身側的教務處,吸了口氣。
【閃閃!】
【閃閃!】
他聽到有人喊他。
手背上傳來涼涼的觸感,影子們突然開口了。
以這群小影子的智商,似乎沒法理解黎星川發給它的免死金牌,它隻知道本體忽然稀裡糊塗地放過了它。
它的力量比起兩位本體不值一提,由此當他們在場時,它一直兢兢業業地裝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現在,他們遠離了本體,自然是它跳出來刷存在感的絕佳時機。
影子們像是冰鎮果凍似的,在黎星川的皮膚上滾來滾去,頗有小孩子撒潑打滾的架勢。
說的話也很無理取鬨。
【閃閃!】
【他們!壞!】
【不要他們!】
黎星川:“哦豁。”他失笑:“不理他們,那理誰啊?”
影子們十分驕傲,膨脹成球形。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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