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身後一群修士就追到了楚歸意幾人麵前。
楚歸意上前半步,擋住眾人的去路,不徐不疾地問:“發生了何事?”
其中一人指著謝書辭兩人離開的方向說:“楚公子你有所不知,其實那個謝安就是浮屠境裡的蕭尋!蕭尋在城中大開殺戒,將逍遙門弟子儘數殺害,他們臨死前奮力反抗,眼看就能將蕭尋斬殺在此地,謝書辭卻乘亂將他帶走了!”
“楚公子你們不要被謝書辭蒙騙,他一定知道蕭尋的身份,他跟蕭尋就是一夥的!”
“等不日後我等將此事上報百門,一定沒有他好果子吃!”
“我此前居然還衷心佩服他?!我呸!”
楚聞風緊咬著牙關,將杜平生扔到一旁,走到楚歸意身邊,“你們有什麼證據說他和蕭尋是一夥的?”
“這還要什麼證據啊?他在危機關頭救走蕭尋,不就證明他們是一夥的嗎?”
“楚公子,我等絕對不會容忍蕭尋這種為非作歹的人苟活於世!請將路讓開吧!”
楚歸意有心拖延時間,對眾人道:“謝書辭身邊的人當真是蕭尋?”
“千真萬確!楚公子你果然不知道這件事。”
“可異聞錄中記載……”
“異聞錄中對於謝安的記載並不多,我們懷疑杜平生早已知道蕭尋的身份,等此事結束後,我等一定會將此事上報百門,讓長老來處置。”
杜平生一聽,兩眼睛瞪得溜圓,在楚聞風身後驚呼一聲:“什麼?你們說什麼?誰是蕭尋?”
杜平生從後麵擠了上來,麵帶不可思議地說:“幾位兄台,你們方才說,誰是蕭尋?”
那人狐疑地看著他。“謝安啊,你是什麼人?”
杜平生難以置信地說:“他是蕭尋這怎麼可能?這不可能……”
一邊說著,他還回過頭,悄悄給書童使了個眼色。
書童立刻領會他的意思,從楚聞風身後擠了出來,撲倒在杜平生身上,“公子!公子!怎麼會這樣?他怎麼會是蕭尋?謝書辭根本沒有告訴你謝安就是蕭尋啊!你如果知道謝安就是蕭尋,根本就不可能答應謝書辭把他們在龍牙秘境裡發生的添油加醋地寫出來!太卑鄙了!他們實在太卑鄙了!居然敢利用你!”
書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杜平生更乾脆,身形佝僂,臉色灰敗,“蕭尋……他竟然是蕭尋……我筆下的人物居然就是蕭尋……”
“公子……”
楚聞風雙手環臂看著二人,神情似笑非笑。
眾人聽完兩人的對話,逐漸懷疑起了杜平生的身份,遲疑道:“你是……”
杜平生忽然大叫一聲,將手舉了起來,“想我杜平生一世良善,沒想到有朝一日被卑鄙無恥之人這般利用,拿刀來!我杜平生願意自斷一臂……”
他說完了,情緒恰當好處,回頭發現書童愣在原地沒有動,回頭催促地瞪了他一眼,書童回過神來,立馬抱住他的腰,哭嚎道:“公子你千萬不要想不開!這不是你的錯,你千萬不要想不開啊!”
一眾修士被兩人精湛的演技唬得一愣一愣,不禁開口安慰道:“原來你就是杜平生杜先生”
“杜先生,你不必太自責,你隻是受了謝書辭的蒙騙,我們相信你。”
“是啊,謝書辭真是個卑鄙小人,居然利用杜先生。”
他們一個兩個朝杜平生投去關切憐憫的眼神,杜平生感動得兩眼淚汪汪,“諸位……”
“大家不要忘了正事,謝書辭他們要跑遠了!”人群後方一人提醒道。
眾人回過神來,正要往前去時,杜平生突然跳到眾人麵前。
“諸位請留步,請聽杜某說句肺腑之言。”
見杜平生一臉悲壯,眾人不禁停下腳步看著他。
杜平生一臉肅穆道:“你們難道不想知道我與謝書辭如何相識的嗎?說不定可以從中找到一些線索。”
眾人不解:“什麼線索?”
“他可能會帶蕭尋去什麼地方。”
眾修士看著他認真的模樣,竟然有點不自信了。
一人道:“可是杜先生,謝書辭現在還沒走遠,我們應該還能追上,不用知道他們會去什麼地方。”
杜平生:“……”
你們怎麼這麼聰明?一點都不好騙!
謝兄啊謝兄,在下已經儘力為你拖延時間了,可惜啊,拖不住。
“有道理!謝書辭受了傷,還帶著一個受了重傷的人,肯定跑得沒有你們快,去吧!保重!”杜平生點頭道。
“多謝先生。”
眾人越過他們追了上去。
等人離開後,楚聞風皺眉問道:“大師兄,我們怎麼辦?”
楚歸意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目光有些沉重,“跟上去。”
說完,他又回頭看向杜平生二人,“二位,就此彆過。”
誰知他話音剛落,杜平生便道:“我跟你們一起去,必要的時候還可以拖延一下時間。”
書童驚訝地看著他,公子居然這麼有義氣?這一點都不像他啊。
杜平生神色嚴肅許多,說道:“我想知道,逍遙門為何要對我出手,我猜測,可能是與般夏一氏有關。”
楚歸意一怔,楚聞風也不免多看他一眼。
半晌,楚歸意點頭道:“既然如此,走吧。”
——
身後許久無人追來,謝書辭鬆了一口氣,猜到是楚歸意他們拖住了那些人。
大王帶著兩人來到城門,卻驚訝地發現門邊駐守一排孟家弟子。
謝書辭的心不禁往下一沉,若是今日不能帶謝安離開這裡,他們恐怕逃不出那些人的手掌心了。
“硬闖?”司空業在他身後問道。
謝書辭不想傷害無辜的人,但他今日必須帶謝安離開這裡,無論有什麼樣的後果。
“硬闖。”謝書辭沉聲道。
大王“嗷”一聲,不打算停留,反正城門已經變成一片廢墟,這些個丹修世家的弟子,根本阻止不了謝書辭。
可出乎意料的是,當大王來到城門前時,他們並沒有阻攔,反而主動為他們讓開了一條路。
謝書辭怔愣地看著他們,忽然發現,儘管他們穿著孟家弟子服,謝書辭卻覺得他們的相貌十分熟悉。
“師兄……”謝書辭看著他們喃喃道。
幾位修士窘迫地將臉彆到一邊,不看謝書辭。與幾人擦肩而過時,謝書辭聽見他們微弱的交談聲:
“出的什麼破主意,我就說來之前先把麵具帶上。”
“我不是尋思黑燈瞎火的他可能看不見嗎?誰知道他眼神兒這麼好使。”
“話說那位小公子真是蕭尋啊?”
“害,人家都不嫌棄謝書辭,我們嫌棄人家身份乾什麼……”
他們的聲音變得遙遠起來,謝書辭咬緊牙關,風吹的眼睛刺痛,好像眼淚要掉下來了一樣。
謝書辭啊謝書辭,你何德何能啊。
謝書辭兩人順利離開機閱城,大王重傷初愈,又經過這麼長時間的奔跑,身體早已精疲力儘,不多時腳步就逐漸緩了下來。
謝書辭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追來的修士都被師兄們堵在了城門內。
“孟老有吩咐,日之內,任何人不得離開機閱城。”
一位身著孟家弟子服的修士上前攔住眾人。
畢竟是孟家的弟子,眾人就算心有不滿,也不敢直接硬闖。
“請幾位讓開,我們正在追蹤謝書辭和蕭尋兩人。”
弟子卻道:“今夜城中發生的事,孟老已有所耳聞,之所以封閉機閱城就是為了將謝書辭和蕭尋兩人困在城中,諸位請回吧。”
眾人疑惑道:“謝書辭沒有出去?”
弟子道:“今夜由我們幾人鎮守城門,彆說謝書辭和蕭尋,就連一隻蒼蠅也休想飛出去。”
眾人一聽,實在找不到孟家弟子說謊的理由,便沒有為難他們。
“謝書辭和蕭尋還在機閱城中,應該就在附近,大家分頭找找。”
“是!”
一眾修士向四周分散開去。
楚歸意四人來到城門口時,已經沒有其他人的身影。
“諸位請回……”
四人走近時,城門下百無聊賴的幾位孟家弟子抬頭看來。
話說一半,突然被旁人打斷,“他們是謝書辭的朋友。”
楚歸意看見幾人愣了一愣,旋即抱拳道:“在下楚歸意,見過幾位前輩。”
這幾位正是他們曾在孟家見過的謝書辭的一眾師兄。
被楚歸意認出來了,幾位修士並不慌亂。
“你有何事?”
楚歸意道:“書辭他……”
修士道:“他已經離開機閱城了。”
楚歸意四人登時鬆了一口氣,“多謝。”
修士盯著他們看了幾眼,說道:“這日機閱城隻能進不能出,如果你們要出去的話,就趁現在。”
楚歸意當即朝幾人彎腰道謝:“有勞幾位前輩放我們離開。”
幾位修士沒說什麼,讓開了路。
離開機閱城後不久,謝書辭見沒有人追上來,就帶司空業躲進了最初醒來的地方。
大王精疲力儘,司空業也受了不輕的傷,謝書辭自己身上的傷也並未痊愈,不過他此時更加擔憂謝安的情況。
落地後,他給司空業吃了一顆回魂丹,就打開神舟,將大王抱了上去。
來到船艙中,謝書辭把大王放在一旁,又去查看謝安的情況。
他用靈力洗淨了謝安身上的血汙,露出那張蒼白的臉來。
服用回魂丹之後,他勉強保住了一條性命,胸膛的傷口太深,一時半會兒愈合不了,但好歹是血止住了。
謝書辭如今體內殘餘的靈力不多,不能為他修複傷口。
除卻他胸膛的傷口,還有兩處深刻見骨的傷,一處在他的右肩處,應該是楚聞風情急之下砍的那一刀,要是再稍微深一點,幾乎都能將他整條胳膊砍下來。
另一處在他的腳跟處,聽楚歸意說,他挑斷了自己的腳筋,傷口在緩慢的愈合,也不知道都傷成這個樣子,他怎麼還能站得起來,不疼嗎?
也是,謝安不怕疼。
明明隻是跟自己待在一起就要承受時時刻刻的切膚之痛,他卻還是一直留在自己身邊,還和自己做那麼親密的事。
謝書辭趴在床邊,用手去碰了他的蒼白的臉,要不是他鼻端還有微弱的呼吸,謝書辭幾乎以為他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