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搖光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麼怕。但看她瑟縮的模樣,他也不再勉強,隻是將桌上的蓮子粥端起來,放在窗邊離聶晚晴最近的地方。
聶晚晴的淚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我而今成了這副模樣,也隻有您這位陌生的郎君願照顧我一二……”
沈搖光一時都不知她哪裡來的這麼多淚水了。就是下凡來報雨露之恩的絳珠仙草,像她這麼哭個三五日,也能將恩情還清楚了。
不過,她既然敢違抗商驁的命令,為了一碗蓮子粥的香氣偷偷跑到這裡,想必不像衛橫戈的口風那麼嚴。
“那聶姑娘可知道,如今山下是何情形?”想到這裡,沈搖光試探著問道。
聶晚晴擦了擦眼淚,果真同他說道:“而今四處都是鄞都的人,我下山少,隻聽說過一些。許是九君複了國,也不知幾時還要我去那蠻荒之地和親……”
“其他的修真宗門呢?”沈搖光又問。
“什麼宗門?”聶晚晴說。“我並不知,而今四境之內全都是鄞都的子民。”
沈搖光從沒聽過這樣的句子來形容大能迭起的修真界。想必而今的天下,果真是被商驁緊緊握在手裡了。
“那你聽說過上清宗嗎?”沈搖光又問,還不忘補充道。“它在蓬萊州。”
聶晚晴說:“並不知道。不過蓬萊州而今是鐘杳姐姐所轄。”
整個蓬萊州隻有上清宗一個修真大派,向來唯上清宗馬首是瞻,如今隻知蓬萊州而不知上清宗,恐怕宗內眾人是生死未卜了。
想到自己幾位自幼一起長大的同門師兄妹,還有如兄如父的方宗主,沈搖光心中難免沉甸甸的。
聶晚晴似是對旁人悲傷的情緒十分敏感,沈搖光還沒出聲,她便問道:“郎君也有悲傷的事吧?”
沈搖光難免心生自嘲,說道:“若一日醒來,既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又不知親眷友人何在,恐怕確是該悲痛的。”
“這裡是九天山呀。”聶晚晴不明白他的意思。
“但我甚至還不知自己怎麼來到的這裡。”沈搖光說。
聶晚晴思索了一會,愁容滿麵:“我卻是知道的。第一次見郎君是何時,已不記得,但確是很久之前。郎君被九君帶回來時便昏迷著,我聽人說,是被害的。”
“……被誰害的?”沈搖光不禁追問道。
聶晚晴搖頭:“並不得而知。但聽鐘杳姐姐說,郎君是很重要的人,九君這些年寸步不離身的芥子,據說就是您的舊物……”
他們竟然還知道須彌芥子的事。
沈搖光聽得此話,正欲再問,卻聽不遠處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帝姬殿下,九君的命令您是全忘了?”
沈搖光透過窗看去,就見衛橫戈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不遠處。不知是什麼原因,他站在那裡之後便一步都不再上前,隻對著沈搖光兀自行了個禮。
“衛將軍。”沈搖光點了點頭。
旁邊,聶晚晴聽到衛橫戈這話,方才收住的眼淚又吧嗒吧嗒掉了下來。不過衛橫戈卻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身板站得筆直,平靜說道:“殿下不必我提醒,應該知道九君的規矩。”
聶晚晴嗚咽的聲音變得恐懼,不舍地回頭看了沈搖光好幾眼,才垂著頭跟到了衛橫戈身後。
“不打擾仙尊,屬下這就將她帶走。”衛橫戈說。
“她並沒有犯錯,隻是過來與我說幾句話。”沈搖光見聶晚晴哭得傷心,替她分辨道。
衛橫戈卻麵不改色:“但卻說的是不該說的話。”
旁邊的聶晚晴瑟縮了幾下。
“我想問的事她本就知之甚少,又能向我泄露什麼呢。”沈搖光道。
他心知自己有試探聶晚晴的心思,才會問她那些話。聶晚晴也是沒有防備,才會將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訴他。
即便對方是個形容可怖的女鬼,沈搖光也不想因此而害了她。
衛橫戈沉默片刻。
“仙尊是在替她求情嗎?”他問。
“不過說實話罷了。”怕會適得其反,沈搖光反駁道。
衛橫戈沒再說話,領著聶晚晴離開了。
——
朔月樓內燈火通明。
衛橫戈回到朔月樓時,鐘杳和蒙捷還在。這是商驁素日理事的地方,每月初七也會在這裡召集三位護法和各司司正來此會麵。
天色已經晚了。蒙捷身形高壯,端站在那裡能擋住房內一半的燭火,而鐘杳一襲暗紅宮裝,正立在商驁的桌前。
他們三人便是除聶晚晴之外,而今鄞都三個修為最高的鬼修,也是商驁身側的三大護法。衛橫戈負責處理鄞都內的各項事宜,鐘杳統管九州各司,而蒙捷則統領鬼兵。他們三人素日各司其職,除了初七這日,也鮮少見麵。
遠遠的,衛橫戈就聽見了鐘杳的聲音。
“而今隻尋得一味六脈仙草,據說藏於縹緲山莊中,千年來都未曾現世,隻傳聞是縹緲山莊的立派之寶……”
靜靜坐在上首的商驁抬了抬手,打斷了鐘杳。
鐘杳退到一旁,衛橫戈看見商驁抬起了眼,淡淡看向他。
“九君放心,帝姬殿下已經被屬下帶走了。”他跪下行禮道。“屬下已經囑咐過帝姬了。”
“可有傷著他?”商驁問。
“並未。”衛橫戈不假思索。“帝姬並未對仙尊動手,反倒與他相談甚歡。帝姬也謹遵九君的命令,並未踏入有崖殿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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