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1章 高铖:看那賈珩小兒如何應對!
神京城,李宅書房
大漢內閣首輔李瓚回到家中,落座在一張漆木條案後,麵色凝重如鐵,將官帽放在一旁的幾案上。
這幾天京中的氣氛,的確讓這位內閣首輔為之感到一陣憂慮。
李瓚伸出一隻手指輕輕扣打著小幾桌案,在漆木高幾上搖曳不定的燭火映照下,那張麵容半明半暗,眉鋒之下,目光閃爍不定,正在思忖不停。
太廟祭祖之時,端容貴妃已經應允此事,那下一步就是積極綢繆。
隻是,京中的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衛王手下錦衣府的眼睛,他想要與端容貴妃共同輔佐八皇子登基,不大容易。
隻能等巴蜀戰事明朗,不管是朝廷出師不利,以致衛王親自出征,還是巴蜀叛亂平定,他再離間賈謝二人,現在都是一動不如一靜。
李瓚心念及此,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緩緩起得身來,立在窗前的書案之後,負手而立,抬眸看向墨色天穹上的一輪皎潔如銀的明月,心神當中不由湧起憂愁之意。
世宗皇帝,這大漢社稷將落於亂臣賊子之手,他為顧命大臣,如何是好?
夏夜寧靜,螢火微微。
而一株株枝繁葉茂的梧桐樹上不時響起蟬鳴之音,在這夜晚當中,愈發襯托得靜謐無聲。
李瓚心頭湧起一股難以言說的寂寥和悵然。
如今高仲平已逝,留他獨木難支,能否護住這陳漢百年社稷?
宮苑,福寧宮
一輪皎潔如銀的明月高懸於墨色天穹,無儘月光灑落在殿宇黛瓦之上,空階之上,通明如水,似能倒映人影。
端容貴妃同樣孤枕難眠,這會兒望著庭院之外梧桐樹上的一輪皓月,心神當中歎了一口氣。
如果是澤兒來登基,或許能夠光大世宗憲皇帝遺誌,再造大漢中興盛世吧。
端容貴妃這般想著,不知為何,心湖當中就是浮現先前賈珩抱著宋皇後上下顛簸的場景,而且行走之間,那一路風雨……
端容貴妃眉心跳了跳,心神微顫,暗暗啐了一口,隻覺那張香肌玉膚的玉容,臉頰滾燙如火。
真是好一對兒寡廉鮮恥的狗男女!
端容貴妃心頭暗罵不停,可謂羞憤交加。
夏夜原就燥熱難當,麗人這會兒孤枕難眠,心火燎原,定了定心神,帶著一股倦意沉沉睡去。
隻是,心思繁亂,容易夜長夢多。
……
……
四川,葭萌關
隨著保寧府被京營兵馬一舉攻克,蜀軍蜀將也如收回的拳頭般,相繼撤回劍閣,此刻,葭萌關關城上,蜀軍旗幟遮天蔽日,隨風招搖。
關城,衙堂之中,人頭攢動,濟濟一堂。
高铖此刻正自大馬金刀地落座在一張帥案後,凝眸看向陳淵以及陳然丶陳煒兩人,說道:「漢軍已經攻破保寧府城,下一步勢必來犯葭萌關,與我決戰,這一戰事關乎我蜀地能否反抗朝廷暴政,隻要守得住,天下仁人誌士,自當感念恩義,雲起而討賈賊。」
事實上,對這種冠冕堂皇的話,高铖自己都不怎麽信。
到了此刻,說好的天下十八路諸侯討賈的現象,根本未曾見到分毫。
真是十萬人齊解甲,寧無一個是男兒!
大漢各省督撫冷眼旁觀,靜靜關注著朝廷發動京營兵馬,平定巴蜀的這場叛亂,壓根沒有人響應大事。
也沒有人上疏痛斥三陳之亂,向中樞大表忠心。
一來,是賈珩未有「反跡」,二來,巴蜀的三陳之亂,在道義上又站不住腳。
陳淵原就是臭名昭著,陳然和陳煒兩人又因逼宮世宗憲皇帝而被廢為庶人,可以說三人湊在一起,名聲太過惡劣,所言就難有說服力。
至於,三人所造黃謠,更像是失敗者的汙蔑和中傷。
如果高仲平活著,有這位世宗憲皇帝的托孤大臣在,可能會有一些說服力。
但高仲平的死亡,讓這場原本可以攪動激蕩風雲的戰事,還未攪起激蕩風雲,就已徹底胎死腹中。
這會兒,一個身形高大丶魁梧的府衛,按著腰刀進入廳堂之中,向著高铖,出言稟告道:「都帥,三公子回來了。」
高铖聞聽此言,心頭不由一喜。
高鏞先前去了西南土司,攛掇西南等地的土首領為蜀軍助拳。
少頃,隻見高鏞從外間快步而來,麵龐之上黃豆大小的汗水仍未徹底乾去,麵上仍有些興高采烈,說道:「兄長,土司兵馬已經到了。」
高铖問道:「幾位土司番將來了,隨我一同過去迎迎。」
在場眾將聞言,也都紛紛起得身來,隨著高铖一同向外麵而去。
這會兒,身穿奇裝異服丶腰間掛著苗刀的一些土司番將,開始圍攏在庭院當中。
四川之地自明代設立十五土司製度,陳漢延續明製,但之後太宗丶高宗年間,夷人屢叛,給漢王朝的西南造就了不小的麻煩。
而最大的一次叛亂是在崇平二年,高仲平率兵督川,一舉平定叛亂,重定經緯,將土司精簡為十二個。
於是,在四川土司當中擁有極大威望。
等到高仲平入主內閣後,曾經動念過改土歸流,但未等新君施政,京中就發生了世宗憲皇帝駕崩丶光宗皇帝遇刺,一連串的事兒如走馬燈般,此事漸漸擱置。
但改土歸流,卻成為高铖丶高鏞兄弟欺騙土司番酋對抗朝廷的藉口。
高铖這時率領一眾軍將,快步出得廳堂。
但聽得外間熙熙攘攘,七嘴八舌,嘈雜聲音猶如菜市場一般。
待高铖近前,一眾番將連忙圍攏上去,連忙向著高铖抱拳行禮。
「諸位來的好,屋裡請。」高铖舉止之間,學著高仲平的樣子,伸手相邀。
而後,諸番將都紛紛說說笑笑,進入廂房之中,然後落座下來,氣氛稍稍嚴肅幾許。
這會兒,羌族的一位土司酋領楊普,開口道:「高都帥,這次令弟讓我們帶兵過來助拳,現在戰況如何?」
眾人也都紛紛看向高铖,靜待其言。
高铖沉聲道:「諸位,朝廷暴虐無道,奸臣霍亂朝綱,朝廷兵馬想要打進四川,收剿土司各部的兵卒,改土歸流,父親念及四川等地之風土人情,迥異於中原,在京中極力轉圜,又加之父親剛直耿介,觸怒了那位衛王,那位衛王對父親百般加害,父親不幸罹難。」
在此刻,高铖的嘴裡,賈珩儼然是改土歸流的倡言者,而且是禍亂朝堂的奸王之流。
為首的四川土司番將麵上皆是現出憤慨之色,
他們不知道衛王其人如何,但卻知道高仲平的能為和心胸。
改土歸流,這不是要他們的老命了嗎?
他們在自家部落,可都是土皇帝。
高铖見火候差不多,撥弄著眾人的情緒,說道:「衛王其人,這些年仗著在遼東立下的功業,獨攬大權,穢亂宮帷,意圖謀篡大漢社稷,我父親正是察覺其人狼子野心,才不願與其同流合汙,想要匡扶大漢社稷,這才遭其加害。」
高鏞麵色一肅,在下方也幫腔說道:「諸位,衛王其人,向來視異族為寇讎,一旦讓其打進四川,行改土歸流之策,諸部的財貨丶女子都將為官軍所劫。」
楊普皺了皺眉,關切問道:「高都帥,朝廷的兵馬現在到了何處?」
高铖濃眉之下,目光現出凝重,道:「朝廷兵馬剛剛攻破了保寧府城,前鋒已經逼近葭萌關。」
楊普聞聽此言,驚訝道:「朝廷進兵竟如此之速?幾乎勢如破竹?」
這位雖然是羌族土司番酋,但卻是地地道道的漢人世家大族,對漢文化知之甚深。
高铖感慨說道:「朝廷的京營兵馬,這些年南征北戰,端是精銳勇悍,不可小覷。」
這會兒,另外一個虯髯丶闊臉的漢子,言簡意賅問道:「朝廷這次來了多少兵馬?」
高铖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