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明月當空(1 / 1)

如果說蒼穹天境內還是歲月靜好,還能華燈初上煙火輝煌,還能有朗朗讀書聲的話,那在境外,七座雄關與天河城,已經徹底陷入了血與火之中。

自從羅睺煉出魔聖之心後,原先還按兵不動的其餘聖魔族,終於不再做壁上觀。

在沒有商量過的情況下,他們就極為默契地紛紛出兵,開始入場。

或許是他們清楚大局已定,急於表態,免得被羅睺成就魔聖後一並清算,也或許是迫不及待地進場刮分蛋糕。

總之,在廣陵關大捷之後,魔族的反撲立刻是隨之而來,全麵襲來。

第二次道魔之戰,終於正式拉開了帷幕。

各域受敵的情況下,也導致廣陵關這邊無法再擴大戰果。

因為來自各域的修士要以最快速度返回各域。

魔族這一次的反撲格外的凶悍。

——這一次是全域所有魔族一起出兵,所以他們不用再顧忌後方,專心於正麵戰場即可,可以去傾儘所有。

那鋪天蓋地的魔族大軍猶如蝗蟲過境般呼嘯而至。

魔氣衝天,好似要改天換地。

原本蔚藍的天空,已經是被厚厚的魔雲所彌漫。

偶有陽光透過魔雲照射在大地上,卻也是暗沉的魔光,讓人感受到無比的壓抑。

麵對魔族的全線進攻,準備了兩萬年的人族,也是爆發出了極為驚人的能量。

短短一個月時間內,七座雄關以及天河城的城牆前,猶如是變成了一座巨大的絞肉機。

人族為這場注定到來的戰爭,準備了許多東西,包括但不限於大威力符籙、一次性法寶、大型戰爭法器

魔族也同樣有所準備。

燕蘭關外,巨靈一族魔軍大營連綿千裡,中心處升起了三十六根直插雲霄的石柱。

石柱之上,有碧綠的魔藤纏繞。

隨之,有幽綠色的魔氣從石柱中滾滾而出,衝霄而上,在天空中扭曲變化,到了最後,竟然是形成了一尊栩栩如生的魔神之像。

似人非人,似獸非獸,身形高達萬丈,碩大的頭顱上僅有一顆獨眼,手裡拿著蒼天大棒,透著一股凶戾之氣。

魔光閃耀,交織成光怪陸離的景象。

巨靈魔族之象征,巨靈神。

巨靈一族的魔尊懸立在巨靈神像之前,獰笑不已,“巨靈魔神已出,誰能攔我族?”

“巨靈神!”

“巨靈神!”

魔族大軍就跟炸鍋了一般,不知道多少魔修們仰望這魁梧的巨靈神像,眼中布滿血絲,充斥著瘋狂與狂熱之情,儘情的高呼著巨靈神之名。

這仿佛不隻是個名字,而是咒語,能賜予他們無限的力量。

數萬人齊呼,就已經如山崩海嘯,此時數百萬數千萬魔修高喊,那景象就猶如天崩地裂。

燕蘭關修士們饒是心誌堅韌勝於常人,此刻在這種震顫人心的高呼之下,內心也不由顫抖起來,感受到了大恐怖。

下一刻,在魔修們此起彼伏的高呼下,巨靈魔神就衝出了三十六根石柱的區域,獨目圓睜,揮動著手中的蒼天大棒,砸向那被陣法靈光庇護的燕蘭關城牆。

巨大的陰影籠罩燕蘭關。

燕蘭關修士臉色大變,竟生出一種燕蘭關下一刻就要被破的壓迫感,連忙催動法力抵擋。

一道道絢爛的法術衝霄而起,向著那尊巨靈神轟去。

轟轟轟轟!

然而眼前的巨靈神,其力量無窮,如同魔神親臨。

所有的法術在巨靈神散發出的魔光中燃燒,一縷縷化為灰儘,然後巨靈神繼續向前,已經向著燕蘭關壓來。

燕蘭關修士們全都抬頭望著那一片陰影,心頭在打顫,若非這是種族之戰,這巨靈神像頃刻就能擊倒一方的士氣。

但正是因為這場戰爭的性質不同,所以麵對這無邊的大恐怖,人族修士反而是在致命威脅下生出了決死之意。

城牆上所有的修士,傾儘全力出手,施展出平生最得意的法術,最強悍的法寶,最壓箱底的手段,毫無保留。

不知何時,燕蘭關城牆上多了一門火炮般的法器,通體晶瑩湛藍,巨大無比。

這是燕蘭關為這場戰爭所準備的底蘊之一,靈感源自凡俗火炮的準道器品質的大型戰爭法器,中天靈武!

中天靈武,威力恐怖絕倫,同時消耗也異常恐怖,它每一次開炮都要消耗一個大型城池一年的財富,隻有到了最危急的時候才會使用。

顯然,現在正是這種時候。

“開火!”

隨著一聲怒吼,刹那間,一道粗大的光柱噴湧而出,重重轟擊在巨靈神的頭顱上。

刹那間,絢爛奪目的靈光與魔光在天空中縱橫交錯,互相崩裂,消弭。

那耀眼的光芒甚至是將巨靈神龐大的身形都儘數淹沒。

再加上來自燕蘭關修士們的攻擊,即使威壓蓋世如巨靈神,此刻身軀也不由向後傾斜,重重倒在了地麵上。

它直接是在地麵上砸出了一個深坑,激起塵埃漫天,那根巨大的蒼天大棒也滾落在一旁。

可是,夏曌站在城牆上,親眼望著巨靈神墜地,心中卻是有更大的危機感洶湧而來。

“這尊巨靈神是巨靈魔族的底牌,不可能就這樣被擊敗。”

她的靈覺向來很靈驗。

於漫天的塵埃衝,突然伸出了一隻巨大如山的手掌。

城牆上的燕蘭關修士們還未反應過來,視線便是被黑暗所覆蓋。

那隻手掌,以毀天滅地之勢向著燕蘭關拍了下來。

砰的一聲,拍在了燕蘭關的祖陣之上。

巨掌與祖陣交觸的地方,靈光四溢,不斷流散。

那隻巨掌在全力下壓,以至於祖陣形成的光罩在此刻都凹陷了幾分,急劇向內壓縮。

“再開火,快!”眼見這恐怖一幕發生,中天靈武再一次積蓄靈光。

靈光凝縮成一道比先前還要恐怖幾分的深藍色光柱,瞬間貫穿虛空,向著煙霧灰塵的中心轟去。

光柱所過之處,大風呼嘯,洪流崩騰,將彌漫的煙塵全部卷開,露出其中那魁梧龐大的巨靈魔神真身。

巨靈魔神的臉龐扭曲,發出剛硬的笑聲。

他另一隻空出的手握成拳,向上高高提起,在經過蓄力之後猛地掄動向前,徑直轟上那道恐怖的靈光柱。

砰!

下一瞬,靈光柱凝固在半空中,與巨靈魔神的拳頭將入激烈的僵持狀態。

溢散的餘波衝擊四方,有的激蕩向後方,就如鋒利的刀刃,直接是將數百運氣不好的魔族修士撕裂成血霧。

有的席卷向前方,在燕蘭關祖陣形成的光罩上激起一道道劇烈的漣漪。

戰爭底蘊爆發帶來的恐怖,對於戰爭雙方來說,都是一樣的。

玉門關。

一道道魔氣洪流,貫穿天際,直接是轟在了長風大陣那巨大的光罩上。

七關之中,玉門關既是最強,也是最弱。

最強在於守關乃是人族第一道宗劍宗,並且擁有夏道韞以及陸青山兩位劍仙。

最弱在於此時劍宗接連經過數次大戰消耗,早已大傷元氣,兩位劍仙,一位此時不在玉門關,一位重傷未愈,全憑自身氣數硬撐。

轟轟轟!

來自魔族的攻勢愈發凶猛,長風大陣的光罩也變得愈發稀薄起來,顯然下一個歇停期近在眼前。

最終,在人魔雙方的注目之下,長風大陣所形成的光罩轟然散去,玉門關,**裸地暴露在了魔族虎視眈眈的目光之下。

“殺!”赤尊陰冷的目光,直接鎖定城頭的夏道韞。

兵魔族三尊至今已經僅剩他一人,但他並沒有表現出哪怕半點的勢單力薄之態,心中十分有底。

瞬息之後,赤尊幾乎是應聲出手,魔氣翻騰之間,血脈天賦徹底爆發,滔天的魔劍如箭雨般暴射而出。

休休休!

高空上,無數柄魔劍洞穿虛空,以無比狠辣之勢,直指夏道韞。

空間在此刻都被一寸寸撕裂。

嗡!

就在所有人色變之時,夏道韞身上爆發出璀璨浩瀚的劍光,直衝那箭雨般的劍群。

劍光衝刷之下,所有的魔劍應聲墜落,斜插在玉門關城牆前的廣闊地麵上。

餘散的劍光則是將那衝鋒向前的一波魔族大軍覆蓋,浩蕩無儘的法力奔騰湧動,這些魔修們甚至連一聲慘叫都沒能發出,便是被徹底抹殺,不曾留下半點痕跡,甚至連血液都完全湮滅。

劍仙之威,恐怖如斯。

可麵對夏道韞爆發出的如此威勢,赤尊隻是微眯著眼看著,一副儘在掌握中的姿態。

並非故弄玄虛,而是確實胸有成竹。

他的進攻,從始至終都不是奔著斬殺夏道韞而去——劍仙要是有這麼容易對付,玉門關早就覆滅了。

赤尊的所作所為,不過是為了逼夏道韞出手。

如果說這悍不畏死,不斷犧牲的魔族大軍是在消磨長風大陣與玉門關修士的力量,那他則是一直在消磨夏道韞的氣數。

哪怕氣吞萬裡,也終有時儘。

道魔之戰,一旦起勢,就再沒有半點轉圜餘地。

厚厚的陰雲,籠罩著蒼穹天,終日不散,不見天日。

天河城。

夜色漸濃。

是真實的夜色,而非被魔雲籠罩住太陽所來的夜色。

四麵八方都陷入在深深的黑暗中,千裡萬裡見不到一點光芒。

燈火輝煌的天河城在茫茫天河海中,就像是無邊大海裡的一葉孤舟。

巨闕武帝站在城頭,隔海而望。

魔族大軍在夜色中翻湧,就是連綿不斷的浪潮,令人毛骨悚然。

這等陣仗,即使天河城修士都是見多識廣之輩,也忍不住為之膽寒。

“齊觀主,羅睺真的會成功嗎?”壓抑的氣氛中,巨闕武帝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他的身旁,黑暗中,站著一位滿頭皆白的“老人”。

“我能感覺到他的氣息越來越強了,他快成功了。”沉默了片刻後,齊補天緩緩開口道。

“可是......”巨闕武帝咬了咬牙,聲音中有著說不出的憋屈,“為何他就能這麼順利?難道是我們人族的修行體係不如魔族嗎?”

人族成祖,得經曆天門洗禮,魔族成聖,卻沒有類似的阻攔。

這般看來,真是相當不公平。

“祖境是祖境,聖境是聖境,兩者相等,但並不代表兩者的本質是一樣的,”齊補天輕聲道:“不用太過悲觀,我們不是還有希望嗎?”

巨闕武帝聞言,似也想起了那最後的希望,雙眼中有著微光湧現。

雖然那希望在他看來十分渺茫,但總歸是希望之光。

無邊的黑暗壓抑得人有種發瘋的衝動,這種時候,尤為需要光芒,哪怕隻是微光。

適時,一抹微光浮現。

陽光都無法穿透的濃重魔雲之中,一輪殘月探出身來,向著人間灑下月光。

“不見天日......”齊補天抬頭望天,自語道:“但,明月當空,不是嗎?”

青州。

雖有青州縱橫三萬裡,江湖不過一隅也,但也有風起於青萍之末,浪成於微瀾之間。

深山,藤蔓密布的洞口。

陸青山站在洞口前。

秦倚天站在他的身後,就像以往一樣。

陸青山抬頭望向天上的那輪明月。

多年前,他從這個煉屍洞走出,抬頭看見得便是天上的這輪明月。

多年後,雖然他已經走過了很長很長的路,經曆了許多許多的風雨,可這裡似乎沒有什麼變化,也依然是這輪明月當空。

青山一道同風雨,明月何曾是兩鄉。

陸青山撥開藤蔓,走了進去。

煉屍洞早已荒廢,雜草叢生。

一路向前,一路向裡,直至來到某個幽深的洞窟。

洞窟之中,有著一個不深不淺的池子,隻是早已乾涸。

很久之後的重回舊地,陸青山並不是為了追憶過往,而是在追尋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這是我來時之地,初生之地。”陸青山指著那個乾涸的池子說道,這是秦倚天從未了解過的隱秘,所以她也很驚奇,難以想象自家公子怎麼會從一個池子中誕生,而不是母親的肚子裡?

他繼續絮絮叨叨地道:“在我的家鄉,有一句很有名的話,不忘初心,方得始終,所以........”

“可是,我還是.....不知道要怎麼做。”他最後說道。

即使與陸青山心意相通,有著無法想象的默契,此刻秦倚天也無法確定他這句話究竟說的是不知道如何得始終,還是不知道自己現在的選擇究竟正確與否。

他把天河城留給齊補天。

把廣陵關放在一旁。

把愈發血腥殘酷的道魔之戰棄於身後。

甚至是沒有回玉門關,以至於夏道韞以氣數為玉門關續命。

曾有李求敗萬年不入長安,如今陸青山儘也有相似的命運,有相似的選擇。

相似的選擇,帶來相似的痛苦。

可這不代表陸青山不負責任,隻因他有一個更大的責任要負。

那個責任太大,大到即使是九劫劍仙的肩膀也扛不住。

除非再往上登一層樓。

可是那最後的一步,究竟要如何跨過呢?

這真是一個值得思考很久的問題。

在思考中,道魔之戰,人族大劫的進程轟然向前。

在人族的文化中,一個人的名字往往有其的出處或者是意義,龍套除外。

比如楚牧神,登天牧神。

比如謝青雲,乘青雲而去

青山,真是一個十分美妙的意象。

它最高遠,最穩重,最可靠,自古以來得到了無數文人墨客的筆墨卷顧,有著很多的意義。

但不論被賦予多少的意義,它的本質都不變。

風雨將至,青山在前。

這就是它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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