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安德烈出奇地沒有憤怒。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非要激怒一位英雄家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安德列麵帶遺憾地看著蘇業,如同看著一顆隕落的星辰。
“我也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激怒一尊未來的傳奇。”蘇業道。
安德列笑了笑,道:“我很喜歡你的勇氣,很像我當年發誓說要成為英雄。因此,我給你一個機會。當我十年的仆從,我送你一個傳奇!”
安德列、仰著頭,挺起胸膛,像每一尊英雄雕像一樣昂然站立。
蘇業聳聳肩,道:“我的眼睛很明亮,在傳奇之路上,不需要導盲犬。”
安德列充滿憐憫地看著蘇業,道:“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你的新商會,要麼解散,要麼送我三成股份。對,因為你拒絕了我的善意,那三成,已經不值得我用一個金雄鷹來收購。”
奈德爾副會長道:“安德列,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安德列微微一笑,道:“您放心,事情過去後,我會親自去柏拉圖商會道歉,並且,給予柏拉圖商會一大筆訂單,一筆超出想象的訂單,用以平息諸位的怒火。我不會蠢到與柏拉圖商會對抗,但今天,一切阻撓我的,都會是敵人。”
奈德爾愣了一下,猶豫片刻,拿起魔法書開始寫魔法信。
哈恩納斯道:“安德列,你說一個平民魔法學徒出言侮辱一位英雄家族的後裔,甚至侮辱英雄本人,會什麼樣?”
“當然是死罪!”安德列露出森森牙齒。
“哈恩納斯啊……”法斯特坐在椅子上,長長歎了口氣。
剛才看到凱爾頓那個樣子他隻是露出衰老之相,現在,他看上去就像個普通的老人,全身的神力都仿佛被抽乾。
老人的眼中,仿佛熄滅的爐火,慢慢浮現舊日的畫麵。
哈恩納斯微微彎腰低頭,道:“法斯特叔叔,我一直很敬重您,但我保證,這件事不會對您有任何傷害。這是我對安德列提出的條件,否則,我不會答應他。這件事情,我父親不知道,您不要誤會他。”
安德列亦微微低頭道歉道:“尊敬的法斯特將軍,從一開始,我們就沒有想到傷害您,無論您如何憤怒,我們都願意承受並補償。我們都希望您現在離開,當然,您如果不離開,我們也不會強迫您。隻不過……我們擔心讓您難堪。”
“已經很難堪了。在北歐狂戰士麵前,我把戰友擋在身後;在波斯不死軍前,我把士兵擋在身後;在埃及木乃伊大軍前,我把傷員擋在身後。現在,在希臘人麵前,在雅典人麵前,我卻護不住手下的兵。”
“他已經不是士兵,隻是一個商人。”安德列恭敬地道。
“可他還是稱呼我為將軍,向我行禮,像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一樣。”法斯特喃喃自語,望著黑漆漆的門外,仿佛在回憶崢嶸歲月,金戈鐵馬。
安德列與哈恩納斯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一抹忌憚。
在英雄家族眼中,聖域的確不算什麼,但是,不理智的聖域另當彆論。
法斯特靜靜地望著門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見法斯特始終不說話,安德列與哈恩納斯鬆了一口氣。
哈恩納斯笑道:“蘇業先生,我很佩服你的才華,更佩服你的勇氣。不過,你從一開始,就誤會了我和安德列。我們一開始,就是抱著一起賺錢的態度。現在,兩位的怒火都發泄得差不多了,我們應該可以好好談談。我看,兩位各退一步。安德列說要三成,退一步,就是兩成。蘇業先生畢竟是發起人,讓出一成已經夠了。那麼,隻能麻煩凱爾頓先生了。”
所有人看向凱爾頓。
凱爾頓低著頭。
哈恩納斯露出每個貴族都具備的得體的微笑,連露出的牙齒的數量都無比精確,八顆。
“值得尊敬的白銀戰士,我代表阿加拉家族和特羅斯家族,向你請求,可否把那一成的股份轉讓給安德列?兩萬金雄鷹的價值,不僅不會折辱你,反而會讓你成為商界的美談。我聽說你一直想在貴族區開餐廳,而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喜歡餐廳,但沒有一個人會經營。不久的將來,我們阿加拉家族會在貴族區的他處另建餐廳,聘請你當餐廳經營者,如何?如果做得不錯,我將把阿加拉家族名下所有的餐廳交由你打理。”
安德列微笑道:“我們特羅斯家族的餐廳,也可以交由你打理,甚至於,我可以讓許許多多的聖域家族、傳奇家族甚至英雄家族的餐廳,都交給你。當然,前提是你對自己的經營有足夠的自信。”
凱爾頓依舊低著頭,沒人能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哈克呆呆地看著凱爾頓,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同情,還有一絲悲哀。
事情的發展,已經完全超出凱爾頓掌控的極限。
安德列早早就把凱爾頓當作突破口,逐一瓦解蘇業的力量。
這個選擇對凱爾頓來說,沒有勝利。
答應安德列,就會背負背叛朋友的罵名,不僅會失去蘇業,不僅會失去柏拉圖學院的信任,甚至會被法斯特和軍中好友疏遠。
但是,如果拒絕兩個英雄家族,凱爾頓將麵臨免頂之災。
凱爾頓不是孤家寡人。
“怎麼,你還需要多久的時間考慮?”哈恩納斯依舊掛著標準的貴族式笑容,讓人恨不斬成肉醬的笑容。
蘇業依舊坐著,望著哈恩納斯和安德列,露出疑惑之色,道:“我不明白你們這些人,為什麼有問題不去化解,反而總是創造新的問題。不過,今天的事情讓我想明白了,你們本能地覺得,和解決自己的問題相比,解決凱爾頓更簡單,解決我這個魔法學徒更簡單。”
“這個說法也不算錯。”安德列毫不在意。
蘇業臉上的疑惑之色並沒有消失,道:“根源是什麼?是什麼促使你們這麼想?我總覺得,你們的行為,是一種動物的本能,並不像是人類的行為。我想想,嗯……我大概明白了,有些人,為了躲避真正的思考,願意去做任何事。或者說,為了躲避思考引發的疲勞和痛苦,願意去做任何本能覺得正確的事,哪怕會導致自身滅亡。”
安德列和哈恩納斯齊齊盯著蘇業,他們感覺自己的尊嚴正在被蘇業踐踏。
法斯特眼中熄滅的爐火,仿佛重新點燃。
他清楚地記得,米泰亞德大將也曾經說過這種話。
雖然直到現在,他都無法全部理解,但是,他知道,米泰亞德大將不會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