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大廈。
剛出辦公室準備下樓巡視的沈茜見李東回來了，不由詫異道：“這麼快？”
李東敷衍道：“兩個大男人，能聊什麼，說幾句不就回來了。”
“孫文華找你聊什麼了？”
“沒什麼，隨便扯扯淡。”
沈茜滿臉狐疑，盯著他看了一會才道：“看你情緒不太對，是不是鬨出什麼事了？”
李東打哈哈道：“扯啥呢，這麼一會功夫能鬨出什麼事。再說他是官我是商，人家官老爺涵養好，我就算當麵吐他口水，他也能唾麵自乾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沈茜就知道果然出事了。
拉著他走到一邊，沈茜皺眉道：“又怎麼了？你不是說孫文華這次是來給你幫忙的嗎？怎麼又鬨上了？”
李東剛開始不肯說，到後來見沈茜拉著自己不肯讓自己走，隻好老實交代道：“吵了幾句，那家夥看不起我，我不伺候了。”
其實李東之所以發火，也不全是因為孫文華看不起他。
孫文華看不起他，他剛開始就聽出來了，不過當時他也不太在意。
主要還是後來孫文華提到了沈茜，聽他那意思，李東選擇和沈茜還有胡小蕊交往，那完全是因為她們有利用價值。
這一點可以算是戳到了李東的痛處。
胡小蕊那邊不敢說，可沈茜剛開始來公司的時候，李東絕對是抱著利用她的心思才讓她進了公司的。
這事李東知道，沈茜心裡也有數。
剛開始李東也不否認這點，可等到沈茜挑明了對他有了感情，李東心態就漸漸變了。
加上其中又夾雜著那十個億，現在李東其實對這個挺敏感的。
孫文華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言語中又對他那個孫家的身份自恃頗高，覺得杜家的女兒也比不上他孫家姑娘，杜家姑娘看得上李東，他孫家卻是看不上。
彆說李東和胡小蕊沒什麼，就是真有什麼，他也不伺候這位官老爺。
人家老子老娘都沒發話，孫文華又算哪顆蔥。
見李東隨口帶過，沈茜蹙眉道：“吵起來了？這不是剛見麵嗎？”
“反正不怪我，原本我以為那家夥當官當到這個地步肯定有幾把刷子。不過我看他靠他老子的成分居多，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你是沒看到，真當自己是貴族了。
表麵上雖然看不出來什麼，可這家夥二代作風挺重的，不打交道就不打交道了。”
沈茜輕輕呼了口氣，凝眉道：“真要不打交道那也就算了，不過也沒必要得罪死了。你沒動手吧？”
李東直翻白眼道：“想什麼呢，我動手乾嘛。這家夥好歹也是個領導，我要是把他揍了，自己還不得進去喝茶，我又不傻。”
“你是不傻，不過也精明不到哪去。”
沈茜嗔了一句，接著又好笑道：“算了，懶得說你，明明可能是一大助力，我看現在懸了，彆弄到最後反目成仇了。”
“啥助力啊，有得必有失。胡明倒是他姐夫，可我聽他那語氣，胡明在他們孫家眼裡，也就是個吃軟飯的。難怪胡明要離婚，就這態度，我三天也待不下去，這年頭誰沒了誰活不下去啊，何必受這個氣。”
李東的無心之語，卻是讓沈茜微微變色。
孫家這個態度，其他大家族又何嘗不是這個態度。
李東的話不由讓沈茜聯想到了自己，她父親這邊倒是無所謂，老杜也是底層起來的，他對門第之見倒也沒太過看重。
可沈家不行！
那可是正宗的名門望族，聽說從明朝那一代就興旺起來了，還能算得上是沈萬三的後代。
沈家的門第之見，族人高傲，比起孫家，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按理說，李東到了現在這一步，看不起他的人不多了。
可有錢不代表一切，在真正的名門眼中，李東這種人其實也算不得什麼。
沒有千年的王朝，隻有千年的世家，沈家孫家不管算不算得上世家豪門，可李東這種人卻是草根無疑。
這些人因緣際會，可以算得上時代的弄潮兒，可在世家眼中，他們也隻是運氣好一點的暴發戶罷了。
他們缺少應該有的貴族氣質，至於貴族寒門之分，也許平時看不出來，可平時在生活中的點點滴滴還是能體現出來的。
總而言之，一句話概括就是沈家那邊也不見得能看得起李東。
哪怕他有錢，哪怕他比沈家更有錢！
那都不代表什麼，起碼在沈家看來，沈茜是貴族身份，沈家也是名門，還是傳世的名門。
而李東，十年後李東會在哪都是個疑問。
剛剛李東的無心之語，不由讓沈茜心中一慌，有朝一日，胡明和孫家那位的未來，又會不會是她和李東的未來？
胡明還算好的，起碼能忍。
可李東脾氣這麼暴，恐怕連忍都不會忍，這樣的脾氣，能和沈家那邊好好相處？
彆說婚姻隻是兩個人的事，到了她和李東這一步，婚姻又怎麼隻能是兩個人的事。
除非……除非她能做到和李東同氣連枝，不去管沈家如何。
可她能做到嗎？
那邊是她的母親，是她的舅舅阿姨，她小時候，一大半的時光都是在那座大宅門中度過的。
想要割舍，何其之難！
……
李東也隻是隨口發表了幾句感慨，他心裡倒是沒想太多。
見沈茜魂不守舍的，李東不由笑道：“乾嘛呢？我都不擔心，你擔心啥。反正這次事情結束，我和孫家又不打交道了。孫文華就算不管這事，最急的也不是我，胡明準備了這麼久，也該他們著急才對。”
李東其實巴不得孫文華不管，這家夥看樣子口風沒自己想象的那麼嚴。
彆回頭把人整下來了，孫文華領了功勞，再賣了自己，那李東才虧大了。
之前他找孫文華，那是覺得能在中央當官，還是紀委那邊，為人肯定比起吳昌國還要古板嚴肅，這種人李東不怕他傳出什麼小道消息。
可現在孫文華當著他的麵就調侃他膽大包天，拾掇胡小蕊幫他整人。
這種人要說有多少可信度，李東還真不敢太過相信，彆的不說，這事恐怕在孫家內部不一定是秘密。
沈茜回了回神，略顯疲憊道：“沒事，我不是擔心這些，孫家也不傻，不至於為了這點小事和你過不去，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些大家族考慮的東西比你更多，他們不會亂來的。”
“那不就得了。”
李東笑了一聲，接著又關心道：“怎麼了，臉色不太好？要不回去休息一下？”
“沒事，就是昨晚沒睡好，有些累了，我回去了，補個覺。”
“成，那早點回去吧。”李東說著又道：“要不我送你吧，你這狀態開車沒事吧？”
“不用了，你那邊還有不少事要忙，你先忙吧，我走了。”
“嗯，那慢點開車。”
“知道了。”
目送沈茜離去，李東微微皺眉，怎麼了這是？
之前還好好的，忽然臉色就不好看了，難道是因為自己和孫家的事？
……
省委大院。
杜安民今天回來的比較早，沈茜回來的時候，杜安民正在陽台看書。
見沈茜回來了，杜安民略顯意外道：“放假了？”
“沒，爸，您怎麼也在家？”
“今天休息，上午處理了點事就回來了。中飯還沒吃吧？我讓你王姨給你做點吧。”
“不用了，沒胃口，我回房休息一會。”
沈茜說完就要進房，杜安民微微蹙眉，喊道：“茜茜，先過來陪爸聊幾句，好不容易咱倆都有時間，待會再去休息吧。”
沈茜猶豫了一下，還是磨磨蹭蹭地走了過去。
拿了個小馬紮坐了下來，沈茜問道：“爸，聊什麼啊？”
杜安民一臉無奈道：“合著你現在跟爸都沒共同語言了是吧？以前的乖乖女被人拐了，爸這心裡，難受著呢。”
沈茜聞言頓時好笑道：“爸，誰被人拐了，彆亂說好不好。”
杜安民嗬嗬笑了起來，過了一會才道：“和李東鬨彆扭了？”
“我和他鬨什麼彆扭啊，沒有的事。”
“那這是怎麼了，看你挺不開心的，要是方便的話和爸嘮嘮，你媽離得遠，也沒人陪你說說話，你就當爸是朋友，是閨蜜也行，和爸訴訴苦。”
“爸，我哪有什麼苦要訴的。”沈茜嗔了一句，不過接著卻微微猶疑道：“爸，我有件事想問問您。”
“你說。”
“當時你和我媽是怎麼好上的？還有，你們結婚的時候，你才是個副科級小乾部，外公和舅舅那邊怎麼就同意了呢？”
杜安民眼睛微微眯了眯，好一會才輕笑道：“怎麼想起來問這些？”
“就是隨便問問。”
“因為李東？”
沈茜紅著臉道：“不是，你彆老把他扯上行不行，再說他，我不跟你聊了。”
“哈哈哈，行，那就不說他了。”
杜安民樂了一陣，最後才淡笑道：“我和你母親成事，說起來也算幸運吧。”
“幸運？”
“嗯，當時情況你不太清楚，那時候商界和現在不一樣，處於特殊時期。你外公生意不景氣，幾個兄弟又要分家，算是外憂內患吧。
後來你母親來川蜀為沈家開拓商道，我呢，在當地也算是後起之秀吧。
我的一位老領導當時看我們挺合適的，就給我們保了媒，那位老領導在川蜀人脈不淺，你外公也沒太過反對。
最後事情就這麼成了，再後來，沈家生意再好起來的時候，你也出生了，你爸我也算是混出點小名聲了，這時候你外公舅舅自然也沒話說。”
沈茜聽的津津有味，這事之前杜安民可沒和她說過。
聽完了，沈茜不由道：“這麼說，外公他們之所以不反對，是因為剛開始想借助您的那位老領導東山再起？後來不反對，那是因為木已成舟，加上您也前途無量，所以就默認了？”
杜安民失笑道：“你也不要把你外公他們想的太過勢利，隻能說有這方麵的因素。不過也和你媽的堅持有關，你媽在沈家可不是好相與的，這事你比我清楚。”
說起自己母親，沈茜不由樂道：“這倒也是，媽挺厲害的，舅舅他們也不敢反對。”
“你啊，這話可彆被你媽聽見了，小心她收拾你。”
“才不會呢！”
沈茜嘟了嘟嘴，接著又笑嘻嘻道：“那這麼說，要是……”
“要是什麼？”
“咳，沒什麼，爸，我回去休息了，你繼續看書吧，不打擾你了。”
杜安民笑道：“不煩惱了？”
“我哪有什麼煩惱，都說了就是有些困了。”
“你啊！”
杜安民輕輕歎息一聲，輕聲道：“你和李東那邊，爸不想乾擾你們。至於你母親那邊，你自己看著處理。茜茜，有時候生活不僅僅是兩個人的事，爸不希望到最後，親情和愛情成為一道選擇題。
李東這個人，我不知道該如何去評價。
不過，有句話爸必須得提醒你，愛情可以選擇，親情卻是唯一，你要明白父母的苦心。”
沈茜剛剛轉晴的臉色微微變了變，臉色變幻了一陣才點頭道：“我知道了，爸，那我回房間了。”
“回去吧，爸也隻是隨口說說，李東那小子還是不錯的，除了脾氣倔了點，其他還行。”
沈茜聞言不由一笑，和杜安民打了聲招呼便回了自己房間。
看著女兒一聽到誇李東就樂滋滋的，杜安民不由搖頭。
女兒心裡想什麼，他怎麼會不清楚。
不過有些事經曆過才知道，彆看他剛剛說的平淡，實際上他和沈茜母親的愛恨糾葛哪有那麼簡單。
身為大家族的一員，有時候其實也是身不由己的。
這麼多年了，他和沈茜母親聚少離多，難道僅僅是因為生意的緣故？
這幾年沈茜的母親才算是自由了一些，那是因為杜安民走到了這一步。
如果他沒能走到這一步，結果如何，恐怕不見得會儘如人意。
而今女兒也要走上這麼一條路，杜安民也不知道心裡是何滋味。
不過有一點讓杜安民略微欣慰一些，那就是李東起步比他高，如今的李東也算得上是新貴了。
隻要這家夥能保持這個狀態三五年不下滑，那李東和女兒的未來應該比自己想象的要光明。
怕就怕，三五年之後，李東不知道能走到哪一步。
商場如戰場，身為新貴的李東底蘊淺薄，能不能走遠，誰能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