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雲被小蘿莉帶到了樓頂上。

他剛洗完澡，隻穿著一條薄短褲和一件白體恤，在這初春的夜晚不由感到有些冷。

借著樓頂的裝飾燈光，看著小魚池中那些死掉的小魚兒和小螃蟹，又低頭看見小蘿莉無助的雙眼，程雲不由得一陣無奈。

他早知道會有這個結果——

大海中抓的生物怎麼可能在一個淡水魚池裡養得活呢？它們能活這麼幾天，已經很讓程雲感到吃驚了。

隻是見到小蘿莉如此天真、興致衝衝的要把那些魚兒螃蟹當寵物養，他也就任它去了。

現在好了，終於到頭疼的時候了。

猶豫半天，程雲才哄著小蘿莉說：“它們是屬於大海裡的生物啊，隻有寬廣的大海才是它們的家園。它們本應該在大海中長大的，結果我們把它們抓到了這麼一個小小的池子裡關起來，你覺得它們會開心嗎？”

小蘿莉怔怔的望著他，一雙漂亮的眼睛在燈光下閃爍著星光，好似在竭力理解著他的話。

片刻後，它又低下了頭。

可是本王天天都來陪它們玩啊……

“嗚~~”

“沒錯，它們當然不會開心呀！”程雲說，“它們不開心，它們就想回到大海。你看它們現在，其實就是它們的靈魂和思想已經回到大海裡去了。沒有了靈魂和思想，它們的身體自然就不動了。”

“嗚？”小蘿莉茫然的盯著他。

它們不是死了嗎，你可彆騙本王，本王可不像某些凡人那麼傻！

“好吧，看來你已經明白了。”程雲為自己說服了這個小東西而感到很滿意。

“嗚？？？”

“那我們把它們撈出來，埋在土裡，然後就回去休息了，好不好？”程雲繼續期待的看著小蘿莉。

小蘿莉打量著他的神色，猶豫許久，還是答應了下來。

程雲則滿意的點了點頭。

2018年3月11日，一早。

程雲依舊給節點空間裡那位中年大叔送了份早餐過去。

這時的他神情已沒昨天那麼混亂了，不再神神叨叨的念著一些亂七八糟的話，整個人也正常了許多，甚至在程雲放下早餐的時候他還對程雲說了聲謝謝。

但他似乎依然沒有離開節點空間的想法，隻是讓程雲把他的酒葫蘆還給他。

程雲同意了他的要求。

程雲想也許是他還沒從宇宙毀滅的衝擊中緩過神來，在這種情況下，於他這種人來說，也許空無一物、寂靜無聲的節點空間反而更適合他冷靜的思考或靜靜的緬懷，甚至放空大腦發呆。

也許是他還沒準備好麵對一個新的世界。

也有可能是他覺得自己心境還不穩定，不適合去接受家園以外的另一個文明。

程雲胡亂猜想著。

回到房間，小法師卻在他的客廳裡等著他。

程雲不由一愣，說：“你還沒走嗎？”

“去哪？”

“去程秋雅公司啊。”

“哦，這兩天她公司有通告，要去你們首都某個演唱會當駐唱，大概明天才會回來。”小法師說道，“我正好讓她去現場舞台露露喉，感受一下我的‘人魚之聲’的功效！”

“那你在這乾嘛？”程雲有些奇怪的盯著小法師。

隻見他隨意的坐在沙發上，背靠著靠背，還翹著二郎腿。他身上穿著一套簡單的運動服，有點類似中學生用來當校服的那種款式，但修長的身軀和極高的顏值立馬就讓氣質變得不一樣了。

有種……清純校服係寫真的味道。

嗯，隻差一個妹妹頭的發型和一頭長發了。

程雲想著，連忙挪開了目光，然後隱晦的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小法師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和動作，不由有些蛋疼，然後說：“我想去節點空間，和那個人聊聊。”

“嗯？乾什麼？你要學老法爺當人生導師嗎？”

“我對他挺感興趣的。”小法師淡淡道。

“你對……對他感興趣？對他哪裡感興趣？”程雲愣愣的看向他。

“……”小法師無語的看了他一眼，又深吸了一口氣，還是答道，“他那個世界，他的文明體係，他們文明的發展史乃至於宇宙的消亡，我都非常感興趣。”

“好吧。”程雲有些失望，“那你順便也幫我開導一下他。”

“這個……我又沒選修過心理學。”

“順便、儘量吧。”

“好吧。”

程雲沒有任何動作，便將小法師收入了節點空間。

坐在沙發上，之前小法師坐的位置，他還忍不住暗自咋舌。

嘖嘖！

能把人掰彎的花季美少……男和一身滄桑頹廢的中年大叔獨處一室，方圓億萬光年除了程雲等人帶進去的微生物外沒有第二個生物，真是想想就覺得刺激呢！

又是一天之後，3月12日，周一。

程煙和唐清影上學去了。

程雲、殷女俠和小法師圍坐在天台的一張茶幾上曬著太陽，早晨手稍微有點冰涼，但捧上一杯紅潤通透冒著熱氣的普洱茶，再呷一口入喉，頓覺渾身都暖和了起來。

小蘿莉趴在茶幾中央抱著一杯比它臉還小的小杯裝酸奶認認真真的舔著。

“他還是不肯出來嗎？”程雲問道。

“‘不肯’這個詞不好，是不想。他暫時沒有這個想法。”小法師答道。

“他肯定被嚇壞了！”殷女俠猜測道，因為她想著如果是她自己看見那宇宙毀滅、日月無光的一幕，她即使什麼都不知道也會被嚇得不輕。

“不！”小法師卻搖頭，滿臉篤定。

“嗯？”

“那你講是因為什麼？”

“他隻是……他的驕傲被打碎了！”小法師思考著說道，“他本應是個很驕傲的人，女俠你彆吱聲，我知道你想說他模樣跟個乞丐似的。但是這些，他是不在意的。”

“不在意就可以跟個叫花子一樣麼？你們這些異界人還真是奇怪啊！”殷女俠眨巴著眼睛說。

“嗯，的確有點奇怪。”小法師抿了抿嘴，又低頭呷了一口茶，“我想他是不在意這些。不在意自己的外貌穿著會帶給彆人什麼樣的感受，不在意其他任何人的看法。因為他有某項屬性散發出強烈光芒，強到讓人不得不忽略他的其他任何屬性。就像燈太亮的時候，燈光上是否染著灰塵、是否蒙著蛛網，你是看不見的。”

“還有就是，他有足夠的自信和驕傲讓他可以忽略世人的眼光和看法。他也不需要遵從那些規則，因為他遇上的大多數人製定的規則都隻能將就他。他走到哪，哪裡的規則就必須為他而通融。”

末了，小法師又羞澀的補充了句：“這些裝×的話不是我講的，是《綠火帝國近代紀·神族隕落史》上對那位出軌帝王的描述。”

“裝×。”程雲抓住了這個詞。

“啊……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小法師點頭附和，“站長大人目光如炬。”

“聽起來感覺那個傻子好厲害的樣子。”殷女俠眨巴著眼睛，“像是我以前聽說過的江湖大佬們。彆人參加江湖聚會的時候穿一雙爛鞋子就會被說成窮，兩隻鞋子不配套就會被說成不講究，而江湖大佬們這樣做就會有很多很多人稱讚他們‘不拘小節’、‘品德勤儉’‘癡迷武功無暇他顧’之類的。”

“是這個道理。”小法師點頭道，“所以弱者不能這樣做，但強者就能隨心所欲，怎麼舒服怎麼來。如果懶得裝扮自己，便不裝扮就是了。”

“這是你昨天一天對他的了解？”程雲問道。

“差不多，還有些是我猜的。”小法師一點不羞愧，“他現在失去了所有力量，而光論身體和靈魂的強度他似乎並不是特彆誇張，加上他毫無抵抗念頭，我很輕鬆的就用法術安撫了他的情緒。昨天一下午，我倒是和他聊了很多那個世界的事情。”

“聊些什麼？”程雲問道。

“嗯……”小法師想了想，“他那個世界，文明構成和文明體係等等。”

“他也給你說？”程雲有些驚訝。

“嗯……大部分是我在問，給出幾個選項，他會選一個的。後來倒是偶爾也主動和我說幾句。”

“這樣啊……”程雲歎了口氣。

要是其他穿越者賴在節點空間不願出來，程雲才懶得理會他們。要麼把他們扔回去，要麼直接把他們扔在節點空間自己想辦法。

但這個人終究是不同的。

程雲對他的遭遇深表同情，對那個世界的結局也唏噓不已。但他還是很頭疼。

3月13日。

中年男人來到節點空間的第三天。

程雲用一個盤子隨便裝了些飯菜給他送進去，隨口說道：“你這樣成天賴在我這裡蹭吃蹭喝可不行啊，我是個做生意的，這些要收錢的。”

中年男人卻抬起頭看向他，好似真的開始思考起‘飯錢’的事了。

接過飯盤，他忽的問：“聽說你剛……接手這片空間不久？”

程雲有些驚訝他居然主動開口問自己話了，這代表他在回憶宇宙毀滅的空餘終於對其他事情感興趣了。

稍作沉吟，他點頭道：“是的。”

“而你現在卻很弱小！”

“是的。”

“你如何變得強大呢？”中年男人問道，“我是指，你如何從現在這個……和凡人幾乎沒有差彆的狀態變得像是那個對我說話那位一樣……強大得不可企及，不可仰望。”

“嗯……這個比較複雜。”程雲站在原地思考片刻，也沒什麼不可說的，“以我這段時間的理解，一方麵這個原始的空間正在和我們融為一體，它將在未來漫長的時間中和我們的融合度越來越高，最終徹底融合。我們屆時會徹底擁有這片空間，包括它蘊含的所有能量和法則。至少我這個時空節點是這樣的，我不確定其他時空節點是不是也是一樣的。”

“還有另一方麵麼？”中年男人問。

“另一方麵我們會不斷學習，學習能接觸到的所有力量體係，慢慢的學，慢慢理解，慢慢的變得強大。而我們有充足的時間來做這件事。”

“這樣啊！那你有興趣學習我們那個世界……我們那個星球文明的……力量體係嗎？”

“嗯？”程雲倒是一愣。

“這……這就算是我支付的飯錢吧。”中年男人說。

程雲打量著他，思考了下，很快想明白他是想用這種方式將他那個星球的文明體係傳承下來——一方麵這可能是個不太好的信號，另一方麵站長大人還是要挑剔的。

於是他問道：“你那個世界的力量體係厲害麼？”

“厲害麼啊……”

中年男人一時間神情又恍惚了，片刻後，他才喃喃道：“如果真的厲害的話，我們應該有更多的辦法在那場浩劫中逃生，甚至阻擋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