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媽媽打了熱水進來，顧夫人親自擰了帕子，將慕霏的臉擦乾淨。

慕霏雙眼紅腫，哀怨地望著祝有容。顧夫人察覺到了，便朝著祝有容招了招手，“容兒，過來坐，彆杵在門口了。”

祝有容走了進來，卻沒有坐下。

顧夫人在腦海裡想了下措辭，便說：“姑娘，這事千錯萬錯都是容兒的不是。姑娘想要什麼儘管提，我一定儘量滿足。”

慕霏看了眼祝有容，男人依然滿臉冷酷。她滿心後悔，既然知道祝有容骨子裡驕傲的很，她竟然還想出那樣的法子。也是她被迷了心竅，隻想著將心中的相思之苦都發泄出來。

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後，慕霏心裡好受了些，甚至看著祝有容的冷臉，也沒有方才的錐心之痛了。

慕霏站了起來，麵對顧夫人直挺挺地跪下去。

顧夫人驚疑：“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夫人，”慕霏不肯起來，“我三四歲的時候被家人賣到煙花之地，那裡的人，隻要我稍不聽話就是一頓打罵。現如今雖然多了些自由，可我早就厭惡了這樣的生活。”

慕霏盯著顧夫人的雙眼，突然拜倒下去，“請夫人大發慈悲收留我，為奴為婢我都毫無怨言。”

顧夫人嚇了一跳，她本能地看向祝有容，隻見祝有容也很驚訝。

“快起來，”顧夫人將慕霏拉了起來，為難地說，“不是我不肯收留你，隻是你的身份且聲名在外……要是你不見了，肯定會引起一陣風波。”

“隻要夫人肯收留我，我願意改名換姓，從此隻在夫人身邊伺候，不再踏出大門半步。”慕霏態度堅決。

顧夫人看了眼祝有容，繼續說：“可是萬一被彆人認出來，那麼……”

“夫人不用擔心。”慕霏突然拔下頭上的簪子，用細細尖尖的那頭朝著自己的臉劃去。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時，她的臉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慕霏慘笑：“這下不會有人認出我來了。”

對於女子來說，最重要的便是麵容。尤其是慕霏，這般出眾的容顏是多少人夢寐以求都求不來的，沒想到她輕而易舉的就自己毀了。

顧夫人難掩震驚之色，祝有容冷酷的麵容也有了鬆動。

“快請大夫，”顧夫人回過神來說道，她急急忙忙去拉慕霏，歎道，“你這又是何苦呢？傷口應該不深，到時候大夫來了讓他好好瞧瞧，可不能留下傷疤了。”

慕霏聽到傷痕不深，舉起手又想重複方才的事，還是祝有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慕霏的手腕。

男子的力氣大，慕霏動彈不得。祝有容手上用了巧勁，慕霏手裡攥著的簪子掉到了地上。

顧夫人也上前勸道：“姑娘，我家容兒不值得你這般。”

祝有容收回手，慕霏癱坐在地上。她這才感受到臉上的刺痛，可她沒有半分後悔。她清楚的知道，隻要毀容了便回不到那個地方去，說不定要流落街頭。從前有眾多愛慕者的慕霏姑娘，會變成一個無人喜愛、孤苦無依的人。

可她是真的厭倦了那樣的生活，從今往後她隻想衝著她喜歡的人笑，不想再戴著麵具麻木行事。

“夫人，這是我一意孤行，不關少爺的事。夫人和少爺的心裡不用愧疚，是我自己的想法，我不願再回到那種地方去。”慕霏擲地有聲地說。

顧夫人沒想到之前小瞧了慕霏，沒想到是這樣一個堅韌的女子。她放柔了聲音，好聲好氣地說：“你先起來，地上涼。”

慕霏起來，坐到顧夫人身旁。

顧夫人用帕子輕輕地擦拭慕霏的臉，那道傷痕看得她膽戰心驚。

顧夫人撇了眼祝有容，想問問祝有容的意思。

祝有容覺得麵前的慕霏十分陌生，慕霏方才對自己的狠心，著實讓祝有容心軟了。

慕霏這副模樣哪裡也不能去，回到那邊說不到會被當成無用的棋子趕出來。於是祝有容說：“你暫且留下來養傷。”

慕霏又驚又喜，沒想到祝有容對她有了心軟。她隻要捏緊這點子心軟，說不定就能打開祝有容的心扉。

“也是，你先住下來吧。”顧夫人拍了拍慕霏的手背，以示安慰。這姑娘對祝有容癡情一片，讓顧夫人敬佩不已。

“多謝夫人。”慕霏心滿意足，由著馮媽媽帶她去往客房。

待屋子裡隻剩下母子二人時，顧夫人問道：“你打算如何處置？”

“養好傷後，給她一筆銀子，她想去哪裡都可以。”祝有容說道。

顧夫人歎了口氣，“那姑娘心性不錯，我瞧著是個好的。她一個女孩子家，獨自在外不容易，哪有你說的這般輕鬆。”

祝有容凝神思索一番，“那我會為她尋個好去處。”

祝有容打定了主意，是不肯將慕霏留下來。顧夫人見他態度堅定，便不再相勸。

馮媽媽領著慕霏到客房裡，好在客房天天打掃，裡頭物品不缺，慕霏正好可以住下。大夫很久就來了，饒是行醫多年，看到慕霏臉上的傷口依然驚訝。

那傷口像是利器所傷，正常女兒家知道自己的容貌被毀，肯定哭天喊地覺得天都塌下來了。但眼前的女子十分平靜，除了眼圈紅腫之外，並沒有任何異常。

大夫心裡敬佩，給慕霏處理了傷口並開了一些藥。他又叮囑了許多要注意的地方，最後要離去時，他忍不住又說了句：“隻要小姐按照我說的做，應該不會留下疤痕。”

慕霏臉上露出喜色，哪有女子不會在意自己的容貌？尤其是她曾經最引以自豪的就是自己的容貌。要是真的留下一大道疤痕，往後麵對祝有容時，她也許會自卑。祝有容那謫仙般的人物，絕不是毀容後的她能配得上的。可如果再給她一次選擇的機會，她依然會選擇這麼做，隻因她終於在祝有容的臉上，看到了不一樣的神色。

正在痛苦地時候，大夫說有可能不會留下疤痕，慕霏鬆了一口氣。她起身，想要送大夫出去，卻被馮媽媽按住。

“姑娘好生歇著，我送大夫出去。”馮媽媽熱情地說，並要領著大夫出去了。

馮媽媽這一舉動，讓慕霏心裡更加安心。看起來她真的能在祝家住上一段時日，可往後是去是留，還得看她自己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