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相近,性相似,前世所見,已換新生。”
我數次念著鬥姆元君的話,猜測著穗禾的轉世去處。
我自以為我會在旭鳳之前找到的,他那般不思慮,便去六界之中尋錦覓。
然而我錯了。
這三年,我循著穗禾生前的軌跡尋了個遍。
我從母神口中得知了穗禾在翼渺洲的鳳城所生,其父乃是鳳城的城主,隻可惜城主和城主夫人早逝,她自小衣食無憂,由著鳥族的規章製度,與同輩孩子在學堂念書修習法術,隨後便是來到天界與天後熟識,當上了鳥族首領,此後的事情我便都知曉了。
於是我便從鳳城開始找起。
這是一個四季如春的地方,白日市集上也熱鬨得很,我在此處住了數月,我和他們提起穗禾,他們都道穗禾公主當年為政頗得人心,與各界關係至今都如她所言一般良好,各不侵犯。
隻可惜死於魔界。
是了,鳥族至今都不曾知曉當年穗禾在天魔大戰時也在,卻是以身死之後的魂魄形式,仍盼著鳥族安好。
我在此一無所獲,隻是從一老者口中得知,穗禾小時候母親病逝,父親於一役中離去,她當時年歲尚小,並不懂得,隻是看到彆的孩子與父母相處之時,自己一個跑到林中訓練。
“那時我便知道,這個女娃娃了不得啊。”老者歎道,“後來她去了學堂,她也是其中的佼佼者啊。”
鳳城城主已易,我前去拜訪。城主認出了我,很是熱忱。
我沒有說明什麼緣由,隻是在院中轉了轉。
“這紅豆杉,怕是有千萬年了吧。”
“是啊,這是先城主所種下的,為念其愛妻。”
紅豆杉,一寓思念,二寓孤獨。我摸著樹乾,竟是不能言語。
後來我便去了飛鸞宮,穗禾曾住的地方,是重明帶著我去的。
“重明,如今鳥族首領之位空缺,不宜久之,你便任職吧。”我看著重明,他是個忠心耿耿的下屬,當了首領必不會負了穗禾的期望。
“這,”重明訥訥道,“公主她,回不來了嗎?”
“即便尋得,已忘卻前塵。”我說道,“鳥族有你在,我想她也放心了。”
前麵一陣喧擾,是一群孩子的說話聲。
“這是?”
“殿下,”重明回道,“是學堂裡的孩子們,學堂有已規定,每年會來宮中大殿比試一次,各長老每個孩子評分,其中勝出的前二十人才有資格留下來。”
“如此雖鍛煉能力,卻有礙於孩子的心性發展,改用他法,切莫讓他們相互爭執了。”
“是。”
我想起了穗禾,她在學堂的時候,即便是先城主之女,怕是也少不了此等磨練吧,她那麼驕傲不願輸人的性子,也不知吃了多少的苦頭,下了多少功夫。
我想起來初見時在天界,隻道她是心思過人,卻未曾想過,她經曆了什麼才得如此。
在我還沒能理解她時,她卻率先懂得了我。
我又去了凡間、魔界。
去了人間她曾為凡人的那一世所處的地方,去了安遠道,去了葉城哪個酒館以及街市。
去了魔界,那個我曾不敢多看一眼的地方,她身死於此,魂失於此。
這些都是她的軌跡,了解越多,我便是越悔,若是能夠重來,我定然早早地護在她左右,可是不能,我隻能往前走著,盼著今生能護她周全,哪怕傾儘全力,哪怕她不再認識我。
......
見過旭鳳之後,我回到了凡間,我在葉城酒樓二樓那個靠窗子的位子上,點了當年她點的菜,很好吃,就是有點苦。
收到了旭鳳的飛書的時候,我正在翼渺洲的桃林,重明聽說了我尋其轉世之事,便給我送了一壇子酒,和我講了當年他們宮中鬨的一件烏龍。
我笑道,不曾想當時穗禾與我和彥佑挖了自己的酒,大醉已夜之後,回到宮中率先處理的時這件事兒。
這壇酒,便是他們兀自慌亂又照模樣重新買的,和當年一樣好喝。
“另外一壇,我還存著。”重明道,“等公主回來,再喝。”
穗禾,你看,有這麼多人想著你呢,你在哪,可是安好?
我展開書信,旭鳳說他找到錦覓的魂魄了,已轉世,他再尋。
真心為他高興,他和錦覓,劫數已儘,來日可期。
穗禾,而我,怕是注定了萬年孤獨的命理,又何必無故牽累了你?我隻想找到你,在你需要的時候暗暗護著你,此生能看著你安好,便足夠了。
我曾萬分想求得一分溫暖,讓我不再覺得寒冷孤寂,希望能有人懂我,救我於水火。可現在想來,早已不必,若此生萬年孤獨,能換得你今生無憂安樂,是我賺了。
惟願此生,護你今生。
情深何必白首,同去無須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