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雲攀坐在走廊的欄板凳上，聽得裡麵的呼叫，還有青柳端出來的一盤盤血水，腦都白了。

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了下來，予陽端來飯菜，褚雲攀一口都吃不下。

聽得裡麵的嘶叫聲由大變小，再由小變大。

直到晚上戊時過半，裡麵才傳出一陣陣的驚呼聲。

“棠兒！棠兒！”褚雲攀一驚，不住地拍著門。

“砰”地一聲，門被打開，青柳蒼白的小臉滿是汗水，但卻帶著如釋重負的表情：“恭喜三爺，三奶奶……生了個小公子。”

“啊，出生了……棠兒呢！”褚雲攀狠狠地鬆了一口氣，連忙衝進了房間。

一走進去，一陣陣血腥味撲鼻而來。褚雲攀臉色一變，甩開外間與臥室之間的珠簾，衝了進去。

產婆和杜嬤嬤正在給葉棠采收拾著。

葉棠采小臉白得幾乎毫無血色，嵌在枕頭裡，正緊緊地閉著雙眼，滿臉都是汗水，杜嬤嬤正給她擦著汗。

惠然和羅醫正正一道簾子後給嬰兒洗澡擦身，傳來輕微的哭聲。

“棠兒……”褚雲攀走到床邊，輕輕撫著她的小臉。

“三爺不用擔心，過程需要危險，但小公子總算順利出生。”杜嬤嬤道。

羅醫正隔著簾子道：“夫人因虛脫而昏睡，早產身子傷得緊，回頭得小心調養。”

“嗯。”褚雲攀點頭，坐在床邊，看著葉棠采。

“唔……哇哇……”一陣嚶兒的啼哭聲響起。

褚雲攀聽到這聲音，身子便一陣僵直。

惠然那邊已經洗察好了，抱著一個繈褓從簾子後轉出來，遞到褚雲攀麵前。褚雲攀看到繈褓裡的小東西，便懵了。

隻見嶄新的錦繡繈褓嵌著小小的一團，整個紅通通的。很小很小，像隻小貓一般大。哭得有氣無力，好像下一刻就會斷氣一般。

褚雲攀伸手接過孩子，抱進懷裡那一刻，淚水就掉了下來。手上輕飄飄的，這孩子不知有沒有四斤重。

這樣小小的一團，能養活嗎？

“侯爺，老夫來瞧瞧這孩子。”羅醫正道。

“好。”褚雲攀點頭。孩子還在哭，叫得像隻小貓一般可憐。

“侯爺先跟羅醫正出去吧，我們要給奶奶收拾身子。”杜嬤嬤道。

褚雲攀垂頭輕輕親了葉棠采一下，這才抱著孩子與羅醫正一起走出臥室，穿過廳子，來到西次間。

青柳和齊敏早在西次間點了火籠。屋子暖融融的。

雖然現在已經四月尾了，天氣溫暖，但對於剛出生的孩子，這溫度有點低。

褚雲攀把孩子放到鋪著輕被的榻上，羅醫正小心翼翼地查看著。

褚雲攀緊張地道：“如何？有什麼問題嗎？”

羅醫正搖頭：“沒有什麼問題。就是太虛弱了，照顧上須得精細再精細。”

褚雲攀狠狠鬆了一口氣，垂頭看著正在打哈欠小東西，心裡便一陣陣溫暖：“乖寶寶，我是你爹。”

羅醫正又交待了一通事兒，惠然一一記下了，羅醫正這才出去用飯。

褚雲攀卻不願走。待在屋子裡，隻喝了一碗粥，一會兒看葉棠采那邊，一會兒盯著寶寶，實在舍不得離開他們母子。

等葉棠采那邊收拾乾爽了，褚雲攀才抱著孩子回到她的身邊。

但葉棠采還在昏睡。

褚雲攀便讓人把長榻搬到臥室裡，孩子放在上麵。屋子也燒了暖籠。就這樣守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葉棠采終於醒過來了。

半睡半醒間，她身子一動，便覺得不對勁了，一摸自己的肚子，癟了！大驚：“我的孩子……”

“在這裡。”褚雲攀抱著孩子走過來。

葉棠采一怔，這才想起自己已經生產了。

褚雲攀把孩子放到她身邊，葉棠采側身看著那小小的一團，便紅了眼圈，又是喜又是愧疚：“寶寶……對不起。”

當時她實在無法控製情緒，驚嚇之餘，這才讓孩子受到傷害，提前來到這個世界的。

“這麼小……”葉棠采忍不住落淚。她見過葉玲嬌的孩子，簡直是個小胖墩，厚厚實實的。

但自己的孩子卻沒葉玲嬌孩子的一半大。皮膚又紅又薄的樣子，葉棠采心疼得不得了。

“醫正說不礙事，隻要精心點養，慢慢會養起來的。”褚雲攀道。

“嗯。”葉棠采點頭。但這孩子，連呼吸都微弱……“對了，是男孩還是女孩？”

“是個男孩。”褚雲攀垂頭，看著床上的孩子，滿心都是溫暖。

葉棠采鼻子酸酸的，側頭親孩子的額頭：“乖寶寶……”

外麵一陣腳步聲響起，卻見齊敏和青柳走進來。

齊敏看到葉棠采身邊的寶寶，微微一歎，這孩子……真小！

雖然七活八不活，但以前她在村子裡也見七個月早產的，活下來的真的很少！

不過村裡的條件哪能跟鎮西侯府比，所以活下去的幾率還是很大的。

“恭喜你們，喜得貴子。”齊敏朝著二人福了一禮。

在後麵的青柳和杜嬤嬤，並兩個莊子的丫鬟也笑著恭賀。

“一舉得男，奶奶真是好福氣。”杜嬤嬤笑著道。

屋子裡這才有了喜慶的氣氛。

“賞！”褚雲攀輕輕一笑，“每人六十六兩。”取福碌之意。

“六、六十六兩？”杜嬤嬤並兩個丫鬟以為自己聽錯了，倒抽一口氣，這個數額，便是她們在這裡乾六七年也未必能存下這麼多錢。

一下子得了這麼多賞賜，三人激動得差點暈過去。

惠然和青柳早就見識過褚雲攀的大方了，上次得知葉棠采懷孕，全府賞賜每人八兩。

褚雲攀唇角一翹：“杜嬤嬤幫棠兒生產有功，再賞八十八兩。”

“啊啊——”杜嬤嬤激動死了，“這銀兩都夠我贖身了。不不，我怎會贖身……我要侍侯奶奶一輩子。”跟著這樣的主子，那簡直賺大發了，哪舍得贖身。

她激動得語元論次的話，讓整個屋子的人全都笑了起來。

齊敏吐了吐舌頭：“我也有？”

“有。”褚雲攀道。

齊敏嘿嘿一笑，走上前，“寶寶叫什麼名字？”

“褚曜。”葉棠采輕撫著他紅嫩的小臉，“日出有曜，取旬陽高升，光明照耀之意。”

當時取了一堆男寶和女寶名，最後決定出來一男一女兩個，現在生了男寶，便叫褚曜。

這時羅醫正進來，又給孩子察看過，給葉棠采把了脈，便到外頭開藥方。

褚雲攀道：“醫正不用追上皇上他們麼？”

羅醫正笑道：“不用。當時侯爺離開後，皇上便讓我跟著你們的方向去了，否則哪能這麼快就過來。”

褚雲攀一怔，昨天葉棠采難產，予陽出去一會，就領著羅醫正過來了，原來是從半路拖過來的，怪不得這麼快。

“皇上說，夫人出事了，不論是早產還是彆的，都讓老夫在這裡照料著，一切等皇上他們回京再說。”羅醫正說著，手下的藥方已經寫好了，遞給褚雲攀：“先吃著這些藥。”

褚雲攀點頭：“謝謝醫正。”

褚雲攀把藥方交給了予陽，讓他抓藥。

又讓予翰回京，隻留小月一個看門，把葉棠采屋裡的丫鬟婆子全都叫過來。還有當時早就準備好的奶娘。

幸好莊子收益不高，但勝在屋子多，來了一大屋子的人，倒也是夠住。

惠然到屋裡，拿了銀子謝產婆，先給了褚雲攀賞賜的六十六兩銀子，又給了接生的銀子。褚雲攀感念她讓孩子順利出生，讓葉棠采平平安安，一高興，那接生的銀子便給了一百八十八兩。

產婆喜得什麼似的，樂巔巔的，千恩萬謝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