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山腳下,青木原樹海。
茂密的樹海之中,有一片突兀的空地。方圓數百米的參天大樹全部連根被砍倒,隻留下了樹樁,但上麵的樹乾部分卻不翼而飛,不知道去了哪裡。
梅內穿著一套風格類似的銀色騎士鎧甲,抬著頭望著前方不遠處的富士山山頂,雙拳緊緊捏著,眼裡幾乎要噴出火來。
“彆玩了……彆玩了!”
梅內一邊望著山頂上不時亮起的聖光,一麵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著。
在他的身後,一匹毛色純白的獨角獸正靜靜站著,不時打上一個響鼻。
終於,梅內看到了山頂上亮起一道光芒,飛速地向著自己這裡降落下來。
轉眼間,聖光已經落到了他麵前的地麵上,顯露出了當中包裹著的青銅騎士,以及——他右手中提著的半個天照。
天照滿麵血汙,眼睛半睜半閉,雙臂和雙腿都被齊根砍去,隻剩下了軀乾和腦袋。青銅騎士的手正拎著她散亂的頭發,隨手將她扔到了地上。
“你……你怎麼把她弄成這副樣子!!你瘋了?”
在看到了天照的慘狀之後,梅內死死咬著牙關,盯著麵前的青銅騎士:“這是最後一個天津神了!萬一她死了怎麼辦!我們會被直接判定為負的!”
“主不希望看見她死,那她就不會死。”
青銅騎士邁步向著梅內走來,語氣生硬冷淡:“我已經說過了,不需要你來操心這些事情,主自有他的安排。”
“你……”梅內死死壓抑著內心的怒火:“你到底為什麼一定要把這些天津神殺光!他們是我們陣營的npc!殺死他們不但沒有任何獎勵,反而還削弱了我們對抗國津神陣營的力量!我——”
鏗!!!
梅內的話還沒有說完,青銅騎士卻突然猛地伸出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梅內漲紅了臉,雙手抓住青銅騎士的右手,雙腳拚命地蹬著。
但那隻手卻像是鐵箍一樣死死地鎖在他的喉嚨上,用儘了全身的力氣也無法掰開。
青銅騎士將頭靠近了梅內,透過麵罩,一字一句地在他耳邊道:“那些npc把自己稱作神,褻瀆了主的榮光,這就是我必須殺光他們的原因。而你——作為侍奉主的仆人,我不希望聽到你的口中,再一次用‘神’這個字來形容主之外的任何存在。否則,我會親手將你這隻迷途的羔羊送上主的祭壇,明白了麼?梅內?”
梅內死命地掙紮著,突然感覺到喉嚨一鬆,再一次獲得了空氣,在劇烈的嗆咳中跪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你……你簡直是個瘋子!這隻是個副本!副本而已!我們在這裡的目的就是完成任務,獲取獎勵,然後離開!”梅內好不容易才喘勻了呼吸,眼睛死死地盯著青銅騎士:“那些npc的身份是開發組設計的!你有什麼好不滿意的!加圖索……你至少應該給我這個團長最起碼的尊重!”
“團長?”
青銅騎士突然自麵甲下爆發出了一陣狂笑,蹲下身,麵對著梅內,掀開了麵甲。
一張布滿了絡腮胡子的臉,正是陳小練在耶路撒冷曾經交手過的那個騎士加圖索。
隻是他的麵貌雖然沒有改變,但整個人的氣場,卻已經和當日截然不同。
如果說當時加圖索眼中的虔誠是兩團火焰的話,那麼現在,燃燒在他眼神裡的虔誠就是兩顆太陽!
“哪裡有什麼團長!我們每一個人,都隻不過是沐浴在主的神恩之下的羔羊而已!
在主的麵前,一切眾生,儘皆平等!
何況……
如果你這個團長的身份真的代表著什麼的話,那麼為什麼得到主所賜予的這份力量的,不是你,而是我?
為什麼整個騎士團裡,就隻有我一個人,從那對羽翼之中得到了主的啟示?就如同先賢聖馬可,先賢聖特蘭西,先賢聖迦南一樣?
因為我和他們一樣,對主有足夠的虔誠!
而你,梅內,還有你們所有的人,都不!夠!虔!誠!!!!”
加圖索突然拉著梅內,大步走到了一旁奄奄一息的天照身旁,將他按在了天照麵前:“看看她!看看這個偽神醜惡的麵孔!看看她是怎樣以神之名,褻瀆我們至高無上的主的!
告訴我,一個真正虔誠的,將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主的騎士,怎麼可能容忍這些偽神們繼續存在著!”
梅內被加圖索死死按著腦袋,臉幾乎要蹭上了天照的臉,但不管他怎麼掙紮,都無濟於事。
梅內隻能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捏緊了拳頭。
“梅內……”
加圖索的語氣突然變了。
他的手也鬆了開來。
梅內緩緩直起身,看見的卻是一張淚流滿麵的臉。
剛剛還在瘋狂咆哮的加圖索,僅僅在這片刻之間,臉上的表情就變成了微笑。
帶著淚水的微笑。
而他的眼神裡,也寫滿了同情與憐憫。
“不過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梅內。”加圖索的手按在了梅內的肩膀上,隻是這一次卻沒有用力,而是輕輕將他攬進了自己懷中,聲音輕柔:“主讓羔羊迷途,也必定有他自己的用意。你現在……隻是在承受他溫柔的軛而已。”
加圖索的聲音裡,已經開始帶起了哽咽:“而我,是你的兄弟。我會陪著你一起,承受完主的考驗。而到了那一天,你將會和我一樣,領悟到一切都是主的安排,並且……和我一樣……得到主所賜予的力量!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有任何擔憂,不要再有任何恐懼,將一切都交給主。”
加圖索鬆開了抱著梅內的手,用力抱著他的雙肩,而此刻臉上的表情又變成了燦爛的笑容:“走吧,讓我們一起,為主清洗掉這些偽神,好麼?”
瘋子!你已經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梅內在內心中瘋狂地嘶吼著。
但他卻隻能勉強擠出一個微笑,衝著加圖索點了點頭:“我們走。”
因為他麵前的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瘋子。
而是一個——擁有了超乎想象的力量的瘋子。
……
在全部被召喚了出來之後,須佐之男和其他五名國津神就立刻開始了動作。
須佐之男被大國主幾人拱衛在當中,右手平伸在空中,不停地有一道道黑影自掌心中冒出,落在周圍的地麵上。
而每一條黑影落地,都會立刻變成實體,儘是一些奇形怪狀的怪物,有些看起來還和人類有些類似,有些像是許多動物的混雜,甚至乾脆無法名狀。
根據澤北光男的說法,這大概就是日本神話中的百鬼夜行了。
這些由須佐之男創造出的低階國津神,在出現之後便立刻衝出房間,向著西禦苑之外擴散而去。
陳小練一行人之前在澤北光男的帶領下,沒有繞上任何彎路,直接以最短的路線進入了西禦苑本丸。而此刻整個皇居之內,還有著為數不少的守衛和自衛隊士兵,隻不過因為陳小練等人表現出的恐怖能力,而沒有再試著發動攻擊而已。
而在這些低階國津神大量出現之後,整個皇居內頓時開始再次響起激烈的槍炮聲與慘叫聲,甚至開始向著更外蔓延。
沒過多久,整個皇居,以及東京市區的周邊一部分,都已經被大量的低階國津神所占據。
陳小練隻靜靜地坐在一旁,專注地玩著自己的遊戲。
妙嫣坐在他身後,看著他的屏幕。
而澤北光男三人,則還是有些警惕地各自站在一扇窗戶之前,監視著外麵。
直到——
“來了。”
陳小練突然收起了掌機,站起了身。
而就在他起身的同一刻,無數怪物的叫聲也此起彼伏地從窗外傳來。
那是須佐之男召喚出的低階國津神臨死前的慘叫。
“聖光?”
妙嫣也站起了身,目光投向了窗外。
遠處,兩道聖潔的白色光芒,正一前一後如同流星般向著皇居這裡飛來。
前麵的那一道在飛行的同時,一道又一道斬擊也不停地射出,轟擊向地麵。
每一道斬擊落在地麵上,都留下一條巨大的月牙形裂痕,而被斬擊的威力所波及到的低階國津神,則統統被氣化得連半點殘渣都不剩。
“好大的動靜。”
陳小練笑了笑,取出了石中劍:“我好像已經大概猜到,我們的神秘客人到底是誰了。”
“哦?你認識?”
妙嫣扭頭望著陳小練。
“來的這兩個人,倒不一定是我認識的,但……八九不離十是他們中的成員了。”陳小練悠然道:“在耶路撒冷,有一群宗教瘋子,你應該聽說過吧?”
“聽說過,不過沒打過交道。”妙嫣點點頭,眉頭卻微微皺起:“但就從我聽到的消息來看,他們也沒有這麼強吧?不……應該說,所有覺醒者和玩家裡頭,也不應該有這麼強的家夥存在。”
“這說明……他們確實足夠虔誠。”陳小練聳了聳肩,突然揮動了石中劍。
在剛剛兩人短短的幾句交談之中,那兩道聖光已經飛到了西禦苑的上空,猛地向下俯衝了過來。
在拉近了距離之後,眾人已經能夠看清聖光之中,果然有著兩個人影。
一道比之前更大的斬擊猛地斬出,直直飛向幾人所在的本丸天守閣。
而就在道斬擊飛到了天守閣之前的同時,陳小練的石中劍也揮出了一道同樣的斬擊。
兩股力量在距離天守閣不遠處轟然碰撞在了一起,猛地爆裂開來。
強勁的烈風席卷了皇居,整個天守閣都在不住地搖晃著。
身後的大國主幾個國津神,臉上都流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即便對他們來說,感知到的來臨的力量也是之前遠遠無法想象的。
至於須佐之男,則是發出了一聲巨大的咆哮,右手高高舉起,一團黑色的光球凝聚在了掌心之中。
砰!
須佐之男的攻擊還沒有發出,卻被陳小練一腳踹在了他的身上,將他踹得遠遠飛出,將天守閣的牆壁都撞塌了半邊,落在了後方西禦苑的花園之中。
“邊兒去,沒你事!”
踹開了須佐之男,陳小練整個人也倏然從窗口中飛出,在半空中迎上了那兩團聖光。
在這樣近的距離下,陳小練已經看清了來人。
果然如他所料,麵前的這家夥穿著一套青銅的騎士鎧甲,右手裡提著一柄十字長劍,左手拎著一個軀乾。
隻是軀乾而已,四肢都被齊根切掉,而臉上更是流滿了鮮血。雙眼被挖去,耳朵和鼻子都被割掉,甚至從嘴角的血跡來看,連舌頭都被齊根切斷。
這簡直是個人彘。
儘管知道被拎著的就是天津神陣營的boss天照,一個副本生成的npc而已,但看到這副慘狀,陳小練仍舊微微皺了皺眉頭。
麵前這家夥,下手也太狠了些吧。
隻是因為那遮蓋了整張麵部的頭盔,陳小練認不出他究竟是誰。
“是梅內,還是阿爾特?”
陳小練好整以暇地橫攔在青銅騎士的麵前,笑眯眯地看著他:“掀起你的蓋頭來,讓我看看你的臉~”
在陳小練剛剛衝出窗口那一刻,青銅騎士就突然一個急刹車,停下了向前的衝刺,穩穩地停在了半空中陳小練的對麵,整個人像是完全沒有受到慣性的影響一般。
然後緩緩掀起了麵罩。
“是你?”
陳小練看著掀開麵罩的青銅騎士,偏過腦袋想了想:“我想想,你好像是叫……加圖索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