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樣的操作?
布拉德曼和格雷姆真是驚呆了。
按照馮嘯辰的邏輯,中國開發出最先進的煤製油工藝,非但不是給歐佩克添亂,反而是幫了歐佩克的大忙。這麼多年來,煤製油一直都是各個石油進口國用來威脅歐佩克的武器,歐佩克如果敢把油價提高到一定水平上,這些石油進口國就會啟動煤製油研發項目,威脅石油輸出國的利益。
現在中國人把這項技術搞出來了,攥在手上不往外傳播,其他國家就陷入尷尬了。想從中國引進這項技術,人家不同意。想自己開發,又要防備著中國突然放開技術出口,讓你的開發投入打了水漂。有中國的技術在那裡擺著,其他的煤製油技術研發,還真的就要停下來了。
這樣一來,歐佩克就沒有後顧之憂了,可以放心大膽地提高油價,從世界各國割韭菜,隻要割得不那麼狠,采取點溫水煮青蛙的政策,各個國家想必都隻能捏著鼻子認吧?當然,中國這棵韭菜他們是割不了的,還要時不時向中國交一點保護費,就權當是給韭菜施肥的意思了。
計算從全球市場上獲得的好處,再扣掉在中國這裡的損失,布拉德曼他們發現歐佩克的所得居然是正數。既然是正數,那就無妨了,這是一個歐佩克能夠接受的方案。再說,中國人其實開價也不高,隻是拒絕讓歐佩克盤剝而已,所謂的損失,隻是一種幻覺,對不對?
“我認為馮先生的提議非常有建設性,我想歐佩克理事會是會認真考慮這個提議的。”布拉德曼果斷地做出了表示。
格雷姆卻是遲疑著問道:“馮先生,你剛才說中國還會持續地開展煤製油技術的研發,如果有朝一日你們的技術真的達到你所描述的水平,能夠把成品油的成本降到每噸200美元以下,那麼歐佩克成員國的經濟將會受到致命的打擊。這一點,不知道馮先生是如何考慮的。”
馮嘯辰說:“格雷姆先生,技術的進步是人力無法阻擋的。即便我們不去做這件事情,其他國家也會去做。煤製油比天然石油更便宜是必然的趨勢。如果你要問我有什麼考慮,我倒是對歐佩克有一句忠告……”
“什麼忠告?”
“趁著現在石油還值點錢,能賣就趕緊賣吧……”
布拉德曼和格雷姆都覺得有一口老血從心頭湧上來,差一點就想直接噴到馮嘯辰臉上去了。尼瑪,不帶這樣欺負人的好不好!我們剛才還覺得你是個好人呢,怎麼一轉眼就變得如此可惡了!不行,晚上得找兩個牆角畫小圈圈了!
徐振波強忍著笑,結束了這場會談。送走布拉德曼二人,沒等走回商務部的樓裡,他就撲哧一聲笑出來了,一邊笑還一邊用手指著馮嘯辰,想說點啥卻又因為笑得太厲害而說不出來。
“老徐,你沒事吧?”馮嘯辰納悶地扶著徐振波,問道。
“我沒事,哈哈哈哈,我真要笑死了……”徐振波幾乎要笑得喘不過氣了。
馮嘯辰故作嚴肅地說:“徐司長,你好歹也是一個司級乾部,就算是談判裡占了對方一點便宜,也不能笑成這個樣子吧?有失國格啊。”
“你還說我呢,你也是個司級乾部,能不能有點正形啊!”徐振波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用手拍著馮嘯辰,沒好氣地斥道,“就你剛才那句話,什麼‘趁著石油還值點錢,能賣就趕緊賣了’,差點把人家外賓氣死了好不好?我們如果敢在談判的時候這樣說話,部領導非得把我們擼了不可。”
“我是真心替他們考慮的。”馮嘯辰委屈地說,“這些年,化工技術水平不斷提高,煤製油技術就算中國不搞,其他國家也同樣要搞的。每噸200美元的水平,遲早能夠達到。到那時候,他們的石油捂在手裡,就隻能留著生蛆了。”
“對了,嘯辰,你跟布拉德曼承諾說我們不會向其他國家出口這項技術,又說其他國家也同樣會開發這項技術,那麼會不會到時候真的出現你說的情況,人家搞出了更先進的技術,反而把我們的市場給搶了。”徐振波有些擔心地問道。不向澳大利亞等國家出口煤製油技術,徐振波是覺得挺心疼的,一套裝置就是幾十億美元的交易額,抵得上中國出口多少襯衫襪子啥的。
馮嘯辰信心滿滿,說:“老徐,你放心吧,我們的技術情報部門不是吃素的,一直都盯著國際上那些有實力的化工設備企業呢。美國人不缺油,所以在這方麵興趣不大。歐洲倒是有幾家企業在搞,但雷聲大、雨點小,也不成氣候。唯一投入了大額資金進行研發的,是我們的老對頭,日本的池穀製作所。不過,他們的技術比我們落後了一拍,我們發布了項目動工的消息之後,池穀已經亂了陣腳了。”
正所謂幾家歡樂幾家愁。就在馮嘯辰與布拉德曼彈冠相慶的時候,日本池穀製作所總部卻是一片愁雲慘淡。中國在山北省開工建設大型煤製油裝置的消息一傳到池穀製作所,公司的高層就全部震驚了。市場部和技術部緊急行動,通過各種渠道搜集有關中國這套煤製油裝置的信息,得到的反饋讓眾人心裡都涼了半截。
“綜合成本不超過每噸650美元,這個水平比我們預期的目標整整低了150美元,這意味著我們正在開發的技術,還沒成功就已經落後了!”
在總部會議室裡,池穀製作所總裁高井浩司黑著一張老臉對著一乾高管說道,他的目光在技術總監田雄哲也和市場總監內田悠的臉上來回地掃視著,等待這二人給自己一個交代。
田雄哲也感覺到了高井浩司目光中的熱度,他偷偷看了內田悠一眼,正遇到對方也向他投來一個眼神。兩人用目光交流了一瞬,田雄哲也終於硬著頭皮站了起來。
“高井先生,請允許我做一個解釋。”田雄哲也一邊鞠躬行禮,一邊說。
“你說吧。”高井浩司沉聲應道,同時摸出了一支雪茄,卻不急於點燃,而是用剪刀細細地修剪著,似乎這才是他的最愛。
田雄哲也看了看眾人,開口說道:“各位,眾所周知,本公司的傳統產品是大型化肥裝備和大型石油化工裝備,我們最早是從美國和歐洲獲得了這些裝備製造所需的核心專利技術,又在引進技術的基礎上投入大量資金進行開發,形成了我們池穀製作所獨有的專利,並憑借這些專利以及我們精湛的製造技術,占據了國際市場,把美國和歐洲企業都擠出了這個市場。”
“這是你的曆屆前任創造的成績,自從田雄君你接任技術總監一職以來,我們聽到最多的就是你抱怨說池穀製作所已經失去了技術上的優勢,傳統的市場正在迅速地被中國企業搶走,你能跟我們解釋一下其中的原因嗎?”一位名叫白土純的董事陰惻惻地說。
田雄哲也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說:“白土董事,我覺得你對我本人的指責是毫無根據的。事實上,池穀製作所之所以失去技術的優勢,就是因為在我的曆屆前任擔任技術總監其間,我們向中國企業轉讓了過多的技術專利。在上世紀的80年代,為了向中國出口大化肥設備,我們向他們轉讓了大化肥的製造工藝。到90年代,我們又轉讓了大型乙烯的核心專利。還有,為了降低成本,我們把設備製造和安裝的工作分包給了許多中國企業。目前在墨西哥、委內瑞拉和尼日利亞的工地上做著中國工程的那些工人,都是我們手把手培養起來的。
我如果沒有記錯的話,當時我擔任的是公司的技術副總監,我是堅決反對向中國人轉讓技術的,而白土董事則是這些決策最為堅定和積極的支持者。”
聽對方揭了自己的老底,白土純的臉也有點掛不住了,他反駁道:“我們當年同意向中國人轉讓技術,是為了獲得他們的市場。技術必須不斷更新才能保持競爭力,我們贏得了市場,就能夠用市場上獲得的利潤來開發下一代技術。可是,田雄君,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們開發的下一代技術在哪裡?”
“在股市上,在白土董事被套住的房地產上。”田雄哲也毫不客氣地回擊道。他原本就不是一個圓滑的人,不懂得啥叫委婉或者委曲求全。此前聽白土純把責任推到他的身上,他就急眼了,說話也不再留著分寸。
“開發技術需要資金投入,而公司這些年在技術研發上的投入一減再減,我們實驗室裡的很多設備還是上世紀70年代的老設備,根本就無法適應現代技術研發的要求。而公司賺來的利潤呢?白土董事,你不清楚它們到哪去了嗎?”田雄哲也怒道。
在場的許多人都有些尷尬了,田雄哲也可謂是一竿子打了一船人,把所有的董事都給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