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田君,這次三立製鋼所同時收購池穀製作所和美國威豪電氣公司,是三立迄今為止最重大的決策,直接關係到三立的生死存亡。未來三立的市場營銷還要請內田君多多出力,拜托了。”
三立製鋼所董事長辦公室裡,董事長小林道彥鄭重其事地向自己的新下屬內田悠深深鞠了一躬。內田悠趕緊還禮,臉上露出了一些士為知己者死的堅毅之色。
經過幾輪商議,池穀製作所董事會最終決定,同意三立製鋼所以25億美元的價格收買池穀製作所的所有股權,池穀製作所從此成為三立製鋼所的一家子公司。董事們都拿著錢離開了,內田悠則與其他同事一樣,變成了三立製鋼所的雇員。
在收購池穀製作所的同時,三立製鋼所還斥資50億,購買了美國威豪公司旗下的核電部門威豪電氣。這兩樁收購案,耗儘了三立所有的資金,也向外界傳遞了一個非常清晰的信號,那就是三立開始尋求新的業務轉型,把第三代核電技術當成了決勝法寶。當然,鄙夷者私下稱這是三立新找到的一根救命稻草。
三立製鋼所原本是一家鋼鐵企業,後來轉型從事冶金裝備製造,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曾經鼎盛一時。後來,隨著日本本土鋼鐵工業逐漸由盛變衰,而中國這個新興鋼鐵工業大國又因為自己掌握了冶金裝備製造能力,而減少了對三立的依賴,三立製鋼所的冶金裝備業務開始日薄西山,已經難以支撐起三立這個龐大的帝國。
從八十年代開始,三立嘗試了許多新的業務方向,包括礦山機械、化工機械、火電設備等等,但都未能形成氣候。有些業務略有盈利,但另外一些業務則出現了虧損,盈虧相抵,最終公司的利潤水平是不斷下降的。
一年前,三立的市場總監長穀佑都給小林道彥引見了內田悠,在談話中,內田悠向小林道彥推薦了一個新方向,那就是第三代核電設備。
內田悠稱,核電在全球能源結構中的比重必然是越來越高的,尤其是像日本這樣一個石油、煤炭以及水力資源都嚴重匱乏的國家,核電的重要性不容置疑。全球到目前為止所建設的核電裝置都屬於第二代核電,存在著安全隱患,切爾諾貝利就是一個沉痛的教訓。
在切爾諾貝利事故之後,各個核電強國都開始著手研究具有更高安全係數的第三代核電技術,到目前技術已經趨於成熟,隻待有最早的成功應用案例,就能夠迅速得到推廣。此前全球各國建設的第二代核電將在未來幾十年內陸續退役,用於替代它們的必然是第三代核電。誰能夠在三代核電技術上占據領先地位,誰就能夠贏得這麼龐大的市場。
小林道彥馬上安排手下對這個提案進行評估,得到的結論與內田悠所說無二。三代核電中的許多關鍵技術與三立現有的技術有相通之處,三立如果轉向這個方向,是有先天優勢的。三立所缺乏的,一是核電的相關專利,二是核電設備中涉及到的高壓容器、管道、閥門等部件的製造能力。
對於前者,三立恰好遇到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那就是世界知名的核電技術公司威豪電氣因為經營不善,虧損嚴重,其所有者正在尋求接盤俠。這個世界上並非擁有技術就可以為所欲為的,有很多公司手裡掌握著非常強大的技術,卻因為不擅長經營而麵臨破產。這些技術如果能夠轉移到其他公司手裡,或許就能起死回生,甚至創造出奇跡。小林道彥相信自己就是那個能夠創造奇跡的男人,於是毅然砸出50億美元的巨資,把威豪電氣整體買下。至於威豪電氣的前股東們如何拿著錢偷笑,小林道彥就不在乎了。
後一個弱點,是由內田悠幫助小林道彥補上的。內田悠向小林道彥透露說,在化工設備製造方麵擁有強大能力的池穀製作所麵臨著嚴重的風險,很有可能會在短期內走向破產邊緣,三立可以在合適的時候向池穀發起收購。內田悠也果然沒有讓小林道彥等太久,一年之後,他預言的事情就發生了,三立以25億美元的價格買下了池穀製作所,獲得了其在高壓設備方麵的所有能力。
兩家公司到手,小林道彥正式確立了進軍第三代核電市場的戰略,並調集了全公司的資源用於推進這項戰略。內田悠在新的池穀製作所中保留了市場總監的職位,負責進行第三代核電的市場開拓。他信心滿滿,希望在這個新戰場中一展身手,洗涮此前屢戰屢敗的恥辱。
不提內田悠如何勵精圖治,回頭看這一幕大戲的始作俑者馮嘯辰,此時他正在自家的小四合院裡,迎接著從非洲凱旋而歸的小舅子杜曉遠以及目前身份還撲朔迷離的龍電施工員周曉曉。
“老黑也就是那麼回事,看著五大三粗的挺唬人,我一扳手下去,照樣給他開了瓢。姐,姐夫,我跟你們說,我打一開始就沒害怕過,我是誰呀……”
杜曉遠一邊啃著姐姐杜曉迪給他削的蘋果,一邊唾沫橫飛地吹噓著自己的輝煌事跡。從上次北非遇險到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年,杜曉遠在蘭巴圖工業園裡把他的故事已經講了數百遍,並衍生出了無數的新版本。到最後,整個工業園裡的人見了杜曉遠就躲,生怕被他揪著強迫聽故事,杜曉遠找不到新的聽眾,這才帶著女友周曉曉回國省親來了。當然,他跟周曉曉說的可不是回來吹牛,而是“咱們倆的事,也得跟家裡人說說了”。
“這孩子,我就知道他不安生,這得多懸啊,得虧曉曉在旁邊幫襯著,要不還不知道會是怎麼樣呢。”
專程從通原趕到京城來迎接兒子以及準兒媳的杜家二老是直到此時才聽說這件事的,剛聽杜曉遠說起的時候,他們倆好懸沒嚇出心臟病來。幸好看到兒子好端端地坐在自己眼前,知道那些事情都已經是過去時了,心裡多少有了一些安慰。在訓斥兒子的時候,他們不能不顧及到準兒媳的感受,並且在口頭上把功勞都歸於準兒媳婦,至於內心,卻是另外一番念頭:
這麼漂亮的姑娘,又這麼年輕,能看得上我家曉遠嗎?萬一跑了,曉遠為她冒了這麼大的險,豈不是虧了?
“爸,媽,你們就放心吧,你們看,我這不是好好的?”杜曉遠嘻皮笑臉地說。
“好什麼好!”杜銘華板著臉訓道,“這次回來,就不許再去了!我寧可養著你,也不能讓你去非洲那地方胡鬨。”
“那可不行!”杜曉遠急了,“我跟瑞東說好,今年要在非洲玩一票大的,投資買一個礦山。曉曉也跟單位說好了,回去就辦辭職,跟我一起乾。”
“伯父,伯母,其實非洲也沒那麼危險的。”聽杜曉遠扯到自己身上,周曉曉也不得不出來打圓場了,“曉遠現在還年輕呢,正是做事業的時候。他跟我說過,原來在通原每天就是無所事事,浪費了青春,是到了非洲之後才找到了自己的價值。如果你們不讓他去,他回來可就廢了。”
“廢了也比在那擔驚受怕好啊……”車月英訥訥地說,周曉曉說話,她不便直接駁斥,但要讓她同意杜曉遠再去非洲,她是絕對不乾的。
杜曉遠趕緊向姐姐、姐夫求助:“姐,姐夫,你們幫我說說吧,我現在渾身都是勁,就想著要大乾一場呢。”
杜曉迪瞪了他一眼,又轉頭去看馮嘯辰。馮嘯辰隻是笑而不語,不敢插手這樁家務事。他是最早知道杜曉遠遇險一事的,當時也是嚇出了一身冷汗。這個小舅子可是泰山泰水家的獨子,如果有個閃失,讓他怎麼向泰山泰水交代。現在杜曉遠好好地回來了,卻又說還要再回非洲去,馮嘯辰哪敢替他背書。
杜曉遠沒有等到姐姐和姐夫的支持,隻能從女友身上著手,他說道:“爸,媽,你們想想看,就我在通原那個德行,能有姑娘願意看上我嗎?你們就忍心看我打一輩子光棍?我去一趟非洲,這不,就帶了個漂亮媳婦回來。”
“這都八字沒一撇的事情呢……”車月英用剛剛夠讓彆人聽見的聲音嘟囔道。
“曉曉,你跟我爸媽說說,咱們倆的事怎麼樣了。”杜曉遠不忿地對周曉曉說。
“我……”周曉曉難免有些窘了,這事讓她怎麼開口呢?遲疑了好一會,她紅著臉把嘴湊到杜曉迪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什麼。杜曉迪先是愣了一下,旋即臉上便露出了喜色。她站起身,把母親拉到一邊,向她說了一句話:“曉曉說了,她已經兩個月了……”
“什麼?”
車月英驚得目瞪口呆,不過,她馬上就反應過來了,轉回身來果斷地向杜曉遠說道:“好吧,曉遠,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曉曉說得對,你正是做事業的時候呢,不能窩在通原這個小地方。不過,你去可以,曉曉必須留下!”
此言一出,眾人全都傻眼了。好一會,才聽到杜曉遠帶著哭腔喊道:
“媽,我才是你親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