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1章 諸神的黃昏(終章下)(1 / 1)

第1371章諸神的黃昏(終章下)

【BGM-《YouSeeBIGGIRL/T:T(叛變神曲)》澤野弘之】

這一刻,在人潮混亂的各大城市,每一片大熒幕都在直播NF之海那危險的盛況,底下一排滾動的字幕則在播放星門各處基地受襲的情況。警報聲在水泥森林上空盤旋,白人們拿著手機從家裡逃了出來,一邊看直播,一邊奔向最近的避難所。其他膚色的人們不顧死活展開了大規模的陵園購。而在牆街,剛才還在歡慶的高樓大廈頂端站滿了西裝革履的人,他們排著隊跳向了燈火通明的長街,在曆史悠久的石板路上摔成了一朵血花。曾經喧鬨繁華的街道前所未有的混亂,槍聲、尖叫聲、喇叭聲、哭泣聲、祈禱聲混成了末日的序曲。

愛德華·羅銅財爾德站在窗前,凝望著喧囂又死寂的城市,一言不發。

片刻之後,秘書敲開了門,恭敬的低聲說道:“大人,拿破侖神將給您打來了電話。”

愛德華·羅銅財爾德回頭思考了一下說道:“就說我在WJ大樓,等會回給他。”

“好的,大人。”

“我將開啟核防護罩,通知大家做好準備。”

“是。”秘書退出房間,關上了房門。

愛德華·羅銅財爾德轉身走回了他那張辦公桌前,一旁年輕的戴著眼鏡的瘦高個棕發男子為他拖開了沒有任何裝飾、點綴著幾縷灼燒痕跡的皮質椅子。他坐了下來,打開桌子右邊的抽屜,將手伸進去摸索了幾下,一個簇新的打字機模樣的機械鍵盤便從裡麵彈了出來,他抬手輸入了一串極為冗長的密碼,安靜的房間內響起了略帶阻塞感的哢哢哢聲,似乎這個鍵盤從未曾使用過。

當他按下輸入鍵後,整個桌子的外殼向地板裡縮了回去,露出了一個鐵灰的金屬操作台。這個操作台上全是黑色的機械按鈕和銀色的金屬撥杆,以及幾塊綠色的儀表盤和一個紅色的按鈕,這種過時的風格充滿了五六十年代科幻片對未來的想象。有區彆的是按鈕和撥杆下方的文字不是英語,而是希伯來文字。

愛德華·羅銅財爾德凝視著這個桌子幾秒,緩緩按下桌子中間的紅色按鈕,頓時房間裡響起了機械運轉的聲響,接著警鈴聲大作,整個房間裡閃爍著血色的紅光。光線陡然間暗了下去,灰色的金屬板從窗戶上方,落了下來,將窗外的燈火輝煌全部關在了外麵。“砰、砰、砰”的巨響塞滿了房間,震得整座大樓都在作響。

一旁的棕發男子歎息了一聲說:“沒想到,這個防止末日的裝置真會有派上用場的一天。這真是曆史上最糟糕的一天,我無法想象等下我們將麵對什麼。”

“這不算糟糕。某種程度上還算是件好事。”愛德華·羅銅財爾德說,“至少,這些裝置再用不上,就麵臨過期的問題,現在用上,省了一大筆更換的錢,賺了。”

棕發男子苦笑,“您這個玩笑並不算好笑。”

“我沒有開玩笑。”愛德華·羅銅財爾德嚴肅的說,“等下如果大衛·洛克菲勒死了,就由你來和拿破侖通話,說我們會儘力阻止盒戰,要求是歐宇重組。”頓了一下,他說,“當然,如果大衛·洛克菲勒還活著,那就不用再給他打電話了。”

“父親,為什麼您能如此冷漠的看待這件事情。”

“約書亞我成年後第一次失戀,就是對方覺得我不夠成熟,說我像個沒長大的孩子。於是我問你的爺爺,一個人,究竟怎麼樣才算是成熟。我以為他會告訴我,懂得什麼是責任,學會為人處世,知道處理財務之類的.但他給我的答案出乎意料.”

“是什麼答案?”

愛德華·羅銅財爾德轉動椅子看向了棕發男子,“一個人隻有不在乎任何感情的時候才算成熟。無論是對誰”

約書亞·羅銅財爾德沉默不語。

愛德華·羅銅財爾德起身向著門口走去,頭也不回的說道:“審判遲早會降臨的,早降臨比遲降臨好。要接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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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在攻擊範圍內的地區,又是另外一番狀況。高聳的樓宇間隻剩霓虹燈在變幻著色彩,黑鴉跳到了往昔人流最稠密的銀座十字路口,孤單的漫步。蔚藍的海岸線一行行陽傘的躺椅上沒有一個遊客,數不清的海龜爬上了金色的沙灘,向著不遠處柏油路快速移動。從東京到裡約,從加勒比海到普及島,街道、海灘、商場、地鐵、公園、寫字樓全都空無一人。

互聯網上又是另外一番狀況,新年第一天,全世界都收到了最可怕的新年禮物。各大社交平台無一例外全都在直播或者討論即將到來的末日,有人彈冠相慶、有人淚流滿麵,有人事不關己更多的人懷揣著異樣的心情,忐忑的守在電視和電腦前麵,等待著終末的一刻降臨。

毀滅的悲哀氣氛籠罩這個淡藍色的星球。

直到直播畫麵從萬物墜落,跳到了一個身著白色修女服的美麗少女,頭頂光圈,翕動那一對白羽,如天使追向了即將墜落的流星雨。

這一幕,似乎比還未曾到達的末日更為動人心魄。

有不少人認出了這個影像,說她曾經在巴黎恐襲中出現過,是拯救了無數人的東方聖女。唯美的畫麵和聖女的名聲,讓人短暫的拋開了對恐懼的震撼,仿佛看到了一個一往無前的少女,攜帶著無可挽回的宿命感,朝著死亡飛馳,用祝福來詮釋什麼是勇氣。

那是人與命運搏鬥的偉大氣魄。

那是希望。

這種幾乎注定走向悲情的姿態令有些人為之深深著迷。

而在天的另一側,同樣有一個黑色身影直奔新月。

隻有極少數人看到那比夜色更深邃的黑影,與天使般的少女給人的感受完全不一樣,人們看到的是不可遏抑的瘋狂,是徹骨的恐懼、是死亡氣息。

這一刻,至少在這一刻,他存在本身,是洪水、是災難、是末日,又或者是人類對自身命運的反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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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裂的風聲中,地球正快速變小,山峰、海岸、沙漠、燈火變得波瀾壯闊,它們將地球分割成了無數塊,讓這顆蔚藍的星球呈現出了極為破碎的美感。

新月在放大,成默在逐漸清晰的月亮之中,看到了大衛·洛克菲勒黑色的身形,為了追上他,成默加快了速度,空氣越來越稀薄,無儘的深淵就在眼前,月球在快速放大,以至於有種月亮在急速墜毀的錯覺。狂躁的風聲變得遙遠,環繞著他的火焰也漸次暗淡,他追上了大衛·洛克菲勒,與其隔著不遠不近的安全距離並駕齊驅。

在他們頭頂幾百上千公裡之外,一群散亂的金屬原木噴射著火焰,自大氣層的邊緣掠過,如同駛出車站的高速列車集群。

大衛·洛克菲勒既沒有看向那些金屬原木,也沒有看向成默,而是繼續向著月球飛馳。

成默也沒有立即就和大衛·洛克菲勒動手的意思,兩個人保持著微妙的默契,似乎都在等待最終的那一刻降臨。

片刻之後,當那些能夠製造滅絕的武器,如太陽的碎片般墜入大氣層時,儘管成默心硬如鐵,卻仍情不自禁的凝視著那些恐怖之王攜帶著毀滅的光,朝著凡間墜跌。

而他們也抵達了深淵的邊緣,他和大衛·洛克菲勒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又不約而同的轉身,兩個人居高臨下,可以清楚的看到整個地球彎曲的表層,大氣邊界透著一抹淡淡的藍色,一片又一片連綿的雲朵仿佛漂浮在空中的遼闊陸地,再遠一點,則是深邃而黑暗的太空與一望無際的星光。它們墜入了大氣層,燃燒成了火流星,如神明隨手拋下的火星,直奔世界各地。

成默注視著這一切,知道自己即將獲得勝利,甚至能夠踏著大衛·洛克菲勒的屍骸登上神座。他低眉,看到雲霞變幻,燈火明暗,山海高低起伏,荒原與森林聊寂空闊,在這美麗的塵世,人類究竟是萬物的主宰?還是不過是欲望的囚徒?

砸碎那水泥和玻璃鑄造的監牢真的是有意義的嗎?

人類到底是什麼呢?

我如今又算什麼?

大衛·洛克菲勒敏銳的覺察到了他的波動的情緒,看向了他,發出了電磁波聲音,那訊號仿佛被壓縮的密碼文字,“瞧!成默,這所有的一切,都將是你所犯下的罪孽。尼布甲尼撒,一個聖人,竟選擇了一個惡魔作為繼承者,伱正在毀滅的,是他所深愛的一切。如果他看到地獄重臨,恐怕會從棺材裡跳出來殺死你。”

“惡魔?”成默低頭喃喃自語,“我是惡魔?”

恰在此時,一百道紅光劃破了東麵深空,無聲地朝著月亮奔襲而來,大衛·洛克菲勒伸手自虛空中握住了閃電長矛,他冷冷凝視著成默,“不過沒關係,我會代替他送你這個魔鬼下地獄。”他轉動閃電長矛,雙眼爆出金光,衣袂無風自動,“真理:萬有引力!”

成默能感覺到網狀的引力鋪天蓋地,然後是龐大的引力湍流,就像他陷入了一個由幾個巨大漩渦組成的漩渦狂潮,整個身體受到了無匹的力量撕扯,什麼動作都無法做出。這力量與地球上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猛烈到令他都覺得隨時隨地都可能粉身碎骨。還有那正向著月球背麵疾馳而去的猙獰核旦,全都被無形的力所束縛,噴射著火焰在空中掙紮,就像一尾又一尾被網住的鯊魚。

他的大腦瞬間跳出了具象化的圖景,那是太陽、水星、金星、地球、火星.還有月球所散發出來的龐大引力,所構建的湍流圖,它們就像一張層層疊疊的網,以太陽為核心,在那看不見的網上運動。

如果說地球上的“萬有引力”是不可違抗的自然之力,那麼太空中的“萬有引力”,則是宇宙中無儘星辰必須遵循的秩序。

此刻,他就被“鎖”在了月球和地球的引力鏈條之間,仿佛每一秒的行星運轉之力,都作用在了他的身上,他隻覺得天旋地轉,血液如噴泉般從每一個毛孔中狂湧,每一根骨頭也都快要刺破肌膚。

大衛·洛克菲勒稍稍抬手,像是撥動了空間中無形的絲網,那一百枚足以毀滅一個國家的大殺器,顫動著改變了它們的飛行方向,劃了一道不甚圓潤的弧,像是被魚線拖著走的魚,向著地球飛去。

“你做的最錯誤的決策就是想要毀滅‘天選者係統’,不,應該說,你做出的最錯誤的決策是用毀滅‘天選者係統’和毀滅帝國讓我做出選擇,以此來讓我陷入道德困境,如果你不聲不響的直接毀滅‘天選者係統’那麼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你為什麼要說出來呢?為什麼又要跟著我來到太空呢?在太空之中,我無可匹敵,就算你有一百枚核旦又能怎麼樣?就連尼布甲尼撒來到這裡,也隻有死路一條。”大衛·洛克菲勒停頓了一下,像是電波被屏蔽了一節,“很可惜,你已經沒有機會再修正它。”

“距離預計引爆時間還有一分鐘。”

成默沒有仔細閱讀大衛·洛克菲勒說的那些話,他隻聽到顱腔內女媧的聲音在回蕩。

他從未如此清晰的意識到時間在流逝,一秒一秒的在他的大腦中滴滴答答,就像他是那隻被安裝在座鐘上方的布穀鳥,桎梏他的並非地月之間的可怕引力,而是他卡在了命運的齒輪之間,尖銳的鋸齒在傾軋著他的身體,逼迫著他計算時間,逼迫著他倒數計時。

“路西法,你的瘋狂不僅讓你顯得像個笑話,也讓尼布甲尼撒變成了笑話。”

“距離預計引爆時間還有45秒!”

大衛·洛克菲勒靜靜地矗立在月球的中心點,就像他是點亮月球的光,是掌控行星運轉的神,他握著十字架,舉在胸前,邁步行走在湍流之上,姿態高傲而優雅,就像他正登上神座,等待最後一刻的加冕。

“你現在向我懺悔還來得及,隻要你不引爆核旦,這將是你最後獲得救贖的機會。引爆核旦對誰都沒有好處,再想一下,你的家人、你的朋友.還有你的愛人,不要被憤怒和仇恨蒙蔽了雙眼,再想一下那些即將葬身火海的普通人,他們又是誰的家人,誰的朋友,誰的愛人,不要為了一時的痛快和發泄沉淪地獄。成默,不要成為人類曆史上最罪無可恕的罪人!”

大衛·洛克菲勒的電磁波聲音,在成默的腦海中如穿透教堂天窗的一縷聖光,一點也不機械晦澀,反而透著冬日暖陽般的溫醇。他看到大衛·洛克菲勒向著他走來,麵容慈祥,似乎是想要感化他。

“距離預計引爆時間還有30秒!”

他忽然間想起了大衛·洛克菲勒的描述,那些畫麵栩栩如生出現在他的腦海,他又想起了她的眼淚,呼吸不自然的急促,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掐住了脖子。他清楚這種感覺是因為周遭沒有氧氣,是因為他已身處深淵。

他抬頭看到命運的瞳孔越來越近,它無情的注視著自己,冰冷的光輝撒在他的身上,讓他覺得寒冷。顫動中,他仿佛看見自己的肌膚長出了黑色的斑點,指甲變得尖而長,眼睛緋紅像是充滿了血,還有他的頭上長出了象征著惡魔的角。

他又低頭看向地球,那些死亡光錐越來越快,而他變化的進程也在加快。他正在燃燒中失去一切,先是他愛的人,接著是愛他的人,然後是所有人,他看到了沈老師,看到了白秀秀,看到了謝繼禮,也看到了父親和母親,還看到了小鹿。他自己正在剝奪自己一切所珍愛的事物,他將不再是他自己。

他的視野中一片火焰與鮮血交織成的紅色,他繼續向著月亮前進,恍惚中他聽到了許多人叫他的名字,但不是他的本名,而是——“路西法”。

前所未有的孤獨快要焚化他,他又聽到了她在淚水中呼喚:“不要墮落成魔鬼。”

“成默!這是我給你最後的機會!跪下!”大衛·洛克菲勒的電磁波如同爆嗬,在他的腦袋裡炸響,他的麵孔變得無比威嚴,神似正在宣判的宗教裁判官。

“距離預計引爆時間還有15秒!王,請您向我授權。”

成默的眼前彈出了一個紅色的按鈕,失重感撲麵而來,就像從懸崖上跳入深淵,那是徹底擺脫地心引力束縛的感覺。

他從恍惚中驚醒,他想,真奇妙,進入宇宙的感覺,竟和直奔地獄的感覺如此相似。

噢!他都快要忘記了,他曾經犯下數次類似的罪行,曾經的他認為那是絕對的理性,在權衡利弊後做出的最符合正確答案的選擇,因此不管死了多少人,他的內心都不會有太多愧疚感。

電車難題,對他而言從來不是難題,但此刻,他覺得也許那是因為被送上天平的人數還不夠多。

“10!”

“9!”

“8!”

真是叫人疲憊,他又想找回那個過去的自己,一個完全理性的自己,與魔鬼做交易都無所謂自己。

眼淚、愛、救贖,這些感情都屬於人類。

而他,是魔鬼。

人類是什麼,他尚未曾完全知曉。

但他知道,自己在這一刻是魔鬼,即便他懷揣救贖。

他看了眼月球,那顆古老的天體近在咫尺,它飄浮在他們的眼前,反照的陽光在一座又一座環形山下投下陰影,寂靜深沉如死亡群星的墳場。

他仿佛又聽見李濟廷為他背誦的那首長詩,此刻的倒數就如那些詩句,如彗星般撞擊在他的心上。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良夜,

老年應當在日暮時燃燒咆哮;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雖然智慧的人臨終時懂得黑暗有理,

因為他們的話沒有迸發出閃電,他們

也並不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5!”

“4!”

“3!”

“路西法,大海是尼布甲尼撒的靈柩,而月球將是你的墳墓!你將永遠在看不到光明的幽暗之中懺悔,你將永遠得不到祭奠,你將永遠回不去故鄉!而你的名字!將成為魔鬼的代名詞!”

“善良的人,當最後一浪過去,高呼他們脆弱的善行

可能曾會多麼光輝地在綠色的海灣裡舞蹈,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狂暴的人抓住並歌唱過翱翔的太陽,

懂得,但為時太晚,他們使太陽在途中悲傷,

也並不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成默在這一刻,終於知道了李濟廷為什麼會選擇他,也終於知道了李濟廷為什麼迫不及待的去送死。他感覺自己徹底陷入了極靜,極黑,且永恒的夜,世界一片荒蕪。

“1!”

他按下了那顆紅色的按鈕,從此他將不再是人類。

大衛·洛克菲勒舉起了閃電長矛,金色電光在矛尖閃爍,仿似第一縷跳出地平線的太陽。這光暈越來越璀璨,照亮了西部的夜空,也照亮了大衛·洛克菲勒的側臉。

“成默!我代表神宣判你有罪!罪無可恕!”

一顆球形火焰在天地之間像爆米花一樣膨開,吞噬掉了大片人間燈火,衝開了高空中潔白的雲層,緊接著一顆又一顆紅色禮花在藍色星球上盛開,光芒照亮了深邃的夜幕,在冬季賦予了西半球七月的黃昏,熱烈、緋紅。那黃昏一點一點在寥廓的雲海下擴張,仿佛地球在逆向旋轉,將烈焰從深淵之中拖了出來。

成默就屹立在這深淵之中,低頭仰望,末日如光的沼澤在地表蔓延。那景色是如此玄奇、美麗和沸騰,但又是如此醜陋、恐怖和寂靜。他感覺渾身發冷,身上所附著的所有能提供溫暖的東西在一片一片被剝離。在荒誕的靜默中,他感到困頓,使得他在悲傷中產生了茫然的無窮無儘的未知感。他飄浮在這裡,就像點亮火炬行路,火光讓他看到的隻有腳下的一點路,卻照亮了更為廣袤無垠的黑暗。

他在這漫無邊際的黑暗中凝視著地球在燃燒,耳邊李濟廷的念誦仍在回響,這其中還夾雜著她那清幽,柔和的歌聲。

歌聲與詩句交織在一起,久久縈繞,一聲,一聲,如染血的荊棘王冠,刺入了他的頭顱!

“嚴肅的人,接近死亡,用炫目的視覺看出”“世間萬物終有一死”

“失明的眼睛可以像流星一樣閃耀歡欣”“無論我們是否願意那一天終會來臨”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那是從天空破曉而出的天使”

“您啊,我的父親。在那悲哀的高處”“還是從岩縫緩緩爬出的惡魔?”

“現在用您的熱淚詛咒我,祝福我吧。我求您”“眼淚,憤怒,哀傷,殘忍,和平,混亂,信賴,背叛”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我們將會抗爭我們的命運”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我們決不能屈服於我們的命運”

這宏偉的一幕,仿佛誤入子夜的太陽被碾碎,終末的黃昏自天空墜落在大地。

閃電長矛在這光明與毀滅的靜謐中刺向了成默的頭顱,他看到了自己的各項數據在飛漲,每一點,都代表著一個生命燃燒殆儘。而他的周圍,一層一層全是看不清麵孔的漆黑人頭,他們在曆史和時間的海上浮動,如同轉瞬即逝的浮沫。黃昏在燃燒,以生命為柴薪,那地獄的烈焰也在炙烤著他,就像他身在地心,被6000度的地核所包裹。

死亡沒有儘頭。

耳邊傳來了係統的聲音:“暴君,你用光芒點燃了身患惡疾的世界,用殺戮裁決不義的潰爛,你是黎明,也是黃昏,是至高無上的裁決。你誕生於灼燒罪人的火焰之中,你照亮黑暗,也是黑暗本身,你以死亡淨化世界,死亡也將你從凡人的枷鎖中解脫。您的殺戮值以蓄滿,你將晉級為‘滅世者’,獲得永恒燃燒的不朽之軀。”

“滅世者”?

他快要忘記自己的名字了,也許是不想再記得他真正的名字,他將把那個普通人類埋葬在這裡。

他看到了自己各項數值從一行數字變成了“∞”的標誌,他感覺到背脊震顫,火焰灼燒的微痛在他的肌膚上跳躍。他抬起頭,在大衛·洛克菲勒的劍刃和瞳孔中看到了自己,他周身都包裹在跳躍的火焰中,那鮮紅的火焰像在劇烈的風中抖動,在灰燼與陰影中忽明忽滅。飄散的點點火星與塵埃中,他的羽翼像是燃燒的野火,在宇宙中瘋漲,六對、七對、九對、十一對.直到十二對,那十二對羽翼是如此磅礴恢弘,橫亙在地球和月球之間,完全遮住了月亮的光芒。

月亮發出了悠遠厚重的鳴響,像是管風琴被悶在山體空腔中發出的共鳴,那恐怖的聲音仿佛月球卡在了門縫裡,正在被硬物拚命擠壓。地月潮汐瞬間斷裂,就連地球也發出了沉重的哀鳴。

他抬手,握住了閃電長矛的矛尖,一滴殷紅的血自他的指間滑落。

他張開羽翼,星屑與火焰在黑暗中起舞。他如同月亮,發著光,卻是夜晚的顏色。

月亮停止了轉動,轟鳴聲中,一個凡人倒在了無人留意的陰影之中,死去,冷卻。

一個魔王自他冰冷的屍體中站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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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爆了。”

“引爆了?”白秀秀抬起頭,她的蒼白的臉上全是汗水,這鹹澀的汗水浸濕了她長長的睫毛,疼痛異常。她抬起手想要擦拭,顫抖的手上也全是汗,於是雙眼更痛了,幾乎睜不開。她看不太清顏複寧,隻能聽到他的聲音在悶熱逼仄的核反應堆機艙回蕩。

“對。七個國家,十八座城市是主要打擊目標。另外還有星門一千多座基地,全都在打擊範圍之內。”顏複寧說,“另外,我們已經重新獲得了總部的所有權限,現在可以通過衛星鎖定星門艦隊的位置。等電磁炮陣完成修複,我們將會對星門艦隊展開毀滅性打擊。”

白秀秀滿臉頹然,“哪有什麼意義?星門的報複很快就會來。他們的載具比我們多五倍,整個世界都會被毀滅。”

“也不一定。”顏複寧打了個響指,位於船艙四角和頭頂的監控爆出火花,他放下了對準白秀秀的槍,“你可以馬上跟第三神將愛德華·羅桐柴爾德聯係,把視頻發給他,告訴他一切都是誤會,是成默的陰謀,為的就是挑起盒大戰,反正一切罪過都有成默來背。”

白秀秀閉眼緘默,痛感刺激著淚腺,讓她眼淚止不住的流。房間令人窒息的燥熱陡然間變成了徹骨的寒意。她一直以為自己不可能活過這場戰役,自己的生命將在這片海終結,不可思議的是,每每死神的鐮刀追上她時,就會有人替她擋下。

她討厭這種感覺,尤其討厭尤其討厭自己所愛的人,為自己變成了魔鬼。

她無比的渴望自己有救贖他的機會,可每次卻都隻能被迫接受他給自己安排的命運。

“教官,我為剛才舉槍對著你說聲抱歉。”顏複寧走了過來從地板上撿起了白秀秀的帽子,“要怪,您就怪成默,是他指示我這樣做的。如果說,還有機會的話。”

“沒關係。”白秀秀儘量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哽咽,即使每說一個字她都覺得喉嚨裡有刀在割,“會有機會的,一定會有機會的。”

顏複寧將帽子遞給了白秀秀,“那麼,現在,需要您來拯救世界。”

被鎖死的艙門無聲滑開,一條鋪滿燈光的路出現在白秀秀的眼前。

“首先,您需要宣判成默有罪。”顏複寧低聲說,“罪無可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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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TimeToPretend》LazerBoomerang)

“真理:愛因斯坦鐘慢!”

大衛·洛克菲勒的臉變得扭曲,他看到月球和地球在成默神聖的念誦中,同時停止了轉動,一片片大陸狀的白色雲層在劇烈翻滾,像是被什麼東西化開了一般。遙遠的藍色海平麵上出現了一線白色,那是停轉所引發的巨浪,比核旦更加可怕的毀滅力量。灰色的煙霧遮天蔽日,無數死去的火山它們活了過來,冒著火光蠢蠢欲動。就連太陽也發出了金色風暴,強大的電磁輻射、高能帶電粒子流向著宇宙席卷。

這才是真正的毀滅。

大衛·洛克菲勒的頭發和手背上的汗毛全都豎了起來,他瞪大眼睛盯著握著抬手輕握著矛尖的成默,瞳孔裡第一次出現了驚懼。

他選擇了瞬移,可就像根本沒有動過一樣,成默依舊還握著矛尖。可他通過湍流和在月亮上的投影確定,他移動過了。

成默凝視著大衛·洛克菲勒淡藍眸子裡的自己,歎息了一聲說:“這就是通向終結的感覺嗎?”

大衛·洛克菲勒鬆開閃電長矛,控製著引力加速,轉身就想跑。一股巨力砸在了他的臉上,他像是隕石般砸向了月亮,他試圖控製住身形,可根本控製不住,往昔如臂使指的引力湍流,此時將他壓的死死的。

他眼睜睜的看著成默魅影般的追了上了,又是一拳擊打在他的肚子上,這動作普通之極,就像是街頭鬥毆,然而這普通的拳腳卻有著一種原始、莊嚴且正義的力量。

這力量無法抵禦,因為他是完全自由的,而你則因為有罪,被束在刑具之上。

他在旋轉中,目視月球灰色的塵土越來越近,他狠狠地砸了上麵,在一座環形山的不遠處,撞擊出了一個巨大的隕石坑。

大衛·洛克菲勒剛想要爬起來,一隻腳就將他的頭顱踩進了石膏般的灰土之中,就像踩著一隻蟑螂。

“知道自己有罪嗎?”成默冷冷的說。

“有罪?”大衛·洛克菲勒握緊了拳頭,“犯下殺戮之罪的是你,可不是我。”

“我犯有殺戮之罪?那你呢?你們星門發動了那麼多的戰爭,在克所握、在月南、在易垃克、在敘力亞.你可曾想過他們也是人?而不是你眼中的螻蟻?作為命運的執掌者,你可曾有一絲絲對他們的憐憫?哦~對了,你喜歡悲劇,你不僅喜歡,你還熱衷製造悲劇。你TM還真是個王八蛋。”

成默一腳踢在大衛·洛克菲勒的肋骨上,骨頭的脆響中,大衛·洛克菲勒就像一隻皮球衝向了不遠處的環形山,圍牆般的山脈被擊穿了一個人形的洞,大衛·洛克菲勒鑲嵌在了對麵鬆軟的山壁之上,就像鑲嵌在灰色石膏牆板裡的雕塑。

大衛·洛克菲勒掙紮著從山壁上飛了起來,他整理了一下滿是灰塵的黑色教士服,態度依然平和,就像成默並沒有占據碾壓般的優勢,他淡然的說道:“孩子,我已經在年輕的時候目睹過太多,橫亙在廣袤平原上的鮮紅河流邊與堆積如山的屍體,蒼蠅、蛆和野獸在其中遊蕩,縱享饕餮。灰色的水泥屋裡擠滿了扭曲的人,他們在毒氣中掐著自己的脖子叫喊,戴著麵具的人目睹一切無動於衷。還有被夷為平地的城市中,到處都是人被高溫熔化留在斷壁殘垣上的黑色影子,它們鋪滿整座廢墟,像是死神的畫筆。當時我還有一些感觸,隨著我見識的愈發多,我越覺得人類和動物沒有太大區彆,甚至比動物更加殘忍,而且人類的生命力比蟑螂還要頑強,‘毀滅’這個詞語,對人類而言不過是幾十年就會忘卻的記憶。在曆史的尺度上,它最多就是幾個章節.”

成默又是一拳錘在大衛·洛克菲勒的頭上,他如同炮彈撞進了環形山的岩壁,高牆般的山壁如同被一把巨斧劈開,整整齊齊的斷成了兩段,像是豁了口的山崖。

他緩緩下降,懸浮在半空,低頭凝視著大衛·洛克菲勒,“和動物沒有差彆的是你,大衛·洛克菲勒,你自以為的神性,不過是殘忍的獸性,你說自己不會被欲望掌控,卻是欲望的奴隸。”

躺在灰塵中呈“大”字的大衛·洛克菲勒頭顱已經變形,凹陷進去了一大塊,但馬上他的頭就像氣球被吹了起來一樣緩緩恢複了正常,他笑了一下,“五十年前,當我第一次飛上太空,從月球俯瞰地球時,我受到了極大的衝擊,第一眼,我覺得地球是如此巨大,但下一秒我就陷入了恐懼,這顆藍色的球體它身處廣袤無垠的黑暗之中,發著微微的光芒,就像是茫茫海底的一顆砂礫,而我們這些人類,不過是高等生物的景觀,是他們飼養的浮遊生物、是他們圈養的螞蟻。一種龐然的悲傷將我吞沒,我屬於人類的感覺逐漸消失,一種人類必將走向毀滅的念頭油然而生,莫大的孤獨占據了我的心。”他撐著柔軟的地麵,再次站了起來,搖晃著飛到了與成默平行的位置,微笑著說,“成默,你不是也一樣?我們都是同一種人,一樣的理性派。瞧,你眼下做的和我又有什麼區彆?”

“我和你一樣?”成默一腳踹在大衛·洛克菲勒的肚子上,他從半空向月球表麵翻滾,如一道激波,在凹凸不平的平原上拉出了一道幾十公裡長的痕跡,他瞬移到了大衛·洛克菲勒的上方,俯瞰著對方,“這不是戰爭,這是革命。當你們將‘自由’篡改成‘欲望’,就是在帶領人類走向徹底的毀滅,這種屠殺更為殘酷,你們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讓更多的人死於饑餓、死於侮辱,死於勞累、死於中毒、死於貧困、死於絕望,你們成百上千年的將數以幾十億的人當做牛羊囚禁於牢籠,把他們當做豬狗一刀一刀的屠宰他們。然後對我說,不要犯下滔天的罪孽,不要製造滅絕,要遵守你們邪惡的秩序!然後告訴我,要對殺戮感到恐懼,要對死去的人懺悔!那麼我想問你,永生永世的奴役和比核旦帶來的一瞬間的死亡誰更加痛苦?這種人類幾千年來一直延續的慘絕人寰的剝削,為什麼你們不給予同情,卻要我為了短暫的死亡為之戰栗為之哀鳴?而那些死去的人,他們就真的無罪嗎?就在不久之前,他們還在為你們製造的戰爭,在街上,在家裡,在網絡,慶祝你們因為強大的武力再次攫取了勝利。他們為你們納稅,為你們工作,為你們製造殺戮的機器,為你們矜矜業業的收割其他人辛苦的勞動汗水,為你們維持霸權而對其他人類刀劍相向。他們也享受了你們提供的一切福利!醫療、食物、商品、大房子對他們而言,除了你們白人,其他人類都不過是低等人類,隻配像奴隸一樣給你們提供服務他們一點也不無辜!”

大衛·洛克菲勒再次搖搖晃晃的從土堆中站了起來,不厭其煩的整理好外套,又一次飛了起來,飛到成默的麵前,向他平著伸出了右手,“成默,我明白你不滿,現在我可以下令終止核旦發射,然後我們好好探討一下,世界該重新建立一個怎麼樣的秩序,你會獲得補償。”

成默瞥了眼大衛·洛克菲勒向他伸出的手,冷笑,“知道李濟廷為什麼選擇我嗎?大衛·洛克菲勒。我沒有角鬥的天賦,更非家世顯赫的繼承人,我不過是個來自小城市的做題家!他根本沒有任何理由選擇我。他之所以選擇我,是因為他看清楚了,隻有我這樣的人,才不會和你們這些食利者妥協,隻有我這樣的人,才會選擇用災難來清洗這個萬惡的舊世界”他的電磁波在湍流中被扭曲,有種失真的詭異感,“這裡沒有人叫成默,隻有路西法!”

他又是一拳打在大衛·洛克菲勒的右臉,大衛·洛克菲勒像被刺破的氣球,旋轉著衝向了月表,整個月球都震動了一下,泛起了漣漪。

位於漣漪中央的大衛·洛克菲勒再一次迅速修複了身體,飛了起來,麵對成默,誠懇的說道:“好吧!路西法,我們都可以坦誠一點,說吧,你究竟想要怎麼樣,我想,徹底毀滅這個世界,絕不是你想看到的,我手中還有很多籌碼,核旦、聖約櫃、科技、媒體、互聯網我們完全可以好好合作,永恒的擁有觀察和主導地球這個螞蟻罐的權力。我可以幫你洗去惡魔的罪名,你將化身為神,擁有這個世界上最至高無上的權力,路西法。”

“無論什麼條件我都不會答應。”成默搖了搖頭,“像你這樣的人始終不會明白,愛,給予人最大的力量,就是能夠戰勝自己自私的基因!”

“你真是瘋了!”大衛·洛克菲勒眼中輻射出莫大的難以置信,像是完全不相信有人能經受如此誘惑,他的麵容變得僵硬,像是燒焦的樹乾,“你知道不知道你拒絕了什麼,又將失去什麼嗎?”

成默亮出了“七罪宗”指向了大衛·洛克菲勒,“我無法寬恕你們,大衛·洛克菲勒,你們必須為曾經犯下的罪行付出代價。”

大衛·洛克菲勒看了眼發光的劍尖,沒有絲毫懼意,他像是對著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子感到厭煩,有些惱火的說道:“你殺不死我,路西法,失去第一神將對我來說也不是什麼可怕的事情,隻要我還擁有大衛·洛克菲勒的名,我就能擁有操縱命運的權力。即便你實力超凡,在人間你又能怎麼樣?你不過是個魔王,所有人都會懼怕的魔王,所有人都想要殺死的魔王,你的人生將會破碎,除了永恒的孤獨,你將會一無所有.”

成默的瞳孔裡跳動著玄幽的火,“人生在世,誰又不是破碎之身呢?”他麵無表情的說,“孤獨,是思想者不可避免的絕症。”

大衛·洛克菲勒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的點了點頭,“好吧!好吧!”他整了整教士領和胸口的十字架,雲淡風輕的說:“六千載具馬上將前往你的國度,其中我特意為你的家鄉多安排了五十枚,以保證你記憶中的一切將片瓦不存,你曾生活過的地方,你留下無數美好回憶的地方,你走過的路,你就讀過的學校,你喜歡的餐廳,你遊覽過的公園,還有你認識的那些可愛的、討厭的、善良的、奸猾的、熟悉的、不熟悉的.所有人,都會化為塵土。”他歎息了一聲,“是啊!誰都難免塵歸塵、土歸土。你不過是做了你希望的選擇,路西法,但願你不要為此後悔。”

成默抬手,曾經可以被稱作神的大衛·洛克菲勒就像是一隻小雞崽,被他掐住脖子捏在了手中,“威脅我?”

大衛·洛克菲勒動也沒有動一下,好整以暇的注視著成默詭譎又美麗的麵罩下的那雙眼睛,“你憤怒了嗎?”

成默冷笑,覆蓋在身上的華麗盔甲如潮水般褪去,露出了他的“暴君”皮夾克,白皙的手和堅冰般的麵容,“大衛,你為什麼如此懼怕死亡?”

“我懼怕死亡?”大衛·洛克菲勒像是聽到了很好笑的笑話,“孩子,我在瓦胡島當船員的時候,第二次戰爭已爆發了一年,為了了解霓虹人,我孤身去到了東京學習日語,我參加東京共濟會的聚會,與霓虹人辯論,我一個人和一群人吵架,為此一個霓虹人還向我發起了榮譽決鬥,以他們的方式。在徳意誌最強大的時候,我去法蘭西做間諜,我還專門去了武裝親衛軍總部,問他們,如果一個亞美麗加遊泰人想要加入他們,他們會怎麼樣。他們回答,會送進監獄槍斃,然後我告訴他們,我就是,他們並沒有把我怎麼樣,反而真相信了我的話,給了我錢,讓我當他們的間諜。我從巴黎到伯林到呂貝克到羅馬到思呔寧格勒最後回到侖墩,經曆了無數次命懸一線,幾次因為身受重傷,差點就死在醫院,你說我懼怕死亡?”

“那個時候,你並不認為醫學和天選者係統能救你的命。你覺得你隨時可能死,才會肆無忌憚的去感受人生,去靠近危險。你能挺過那麼多次險境,也不是你多幸運、你多強大,而是因為你是洛克菲勒家族的人,你知道你隻要不死於意外穿過大腦的子彈,說出你的名字你就能活下去。當然,那個時候,你確實還是挺有勇氣的,隻不過在換了第一次心臟以後,你就開始無比的懼怕死亡,你害怕那顆換好的心臟突然壞掉,害怕自己出現排斥反應,害怕夜晚到來。你的房間裡裝滿了監控的儀器,還有記錄時間的鐘表,你健康飲食、規律作息,每天喝幾杯水,吃多少克的鹽和糖都會固定分量。你嚴格的按照計劃表健身,讓你的醫療團隊二十四小時待命。你稍稍感覺心臟不舒服,就會立刻換一顆全新的更年輕更強壯的心臟.”成默目光如電,在大衛·洛克菲勒的臉上徘徊,“我說的對嗎?大衛·洛克菲勒!”

“沒有人想輸給疾病和衰老。”大衛·洛克菲勒說,“這是人之常情。”

“大衛·洛克菲勒,你這種人根本不懂得什麼是痛苦,什麼是孤獨,你換過七顆心臟,卻依舊不知道什麼是死亡!”成默的聲音訊號像是無孔不入的冰寒海水,從任何它能滲入的縫隙中,灌進了大衛·洛克菲勒的大腦,“你不知道為什麼有人睡覺不敢關燈,睜開眼睛怕看不到光。你不知道做一次心電圖多少錢,從家到醫院要走多少路,坐幾趟車。你不知道一顆健康的心臟需要等待多久,需要花費多少,才能換進另一個人的胸腔。你不知道死亡如影隨形,而你孤立無援隻能一個人靠書籍逃避是什麼感覺。你對這一切一無所知!”

大衛·洛克菲勒緘默不語。

“你不僅對死亡一無所知,你還對活著一無所知!”成默抓著大衛·洛克菲勒的脖子,將他麵朝那顆藍色的蔚藍星球,他麵目猙獰的咆哮道:“這個星球上生活過一千多億人,現在有八十多億人還活著,但他們絕大部分,沒有看見過大海,沒有聽過鯨魚的歌唱,沒有在沙漠中觀觀賞星空,沒有見過長頸鹿和獅子在荒原上漫步,沒有看到過企鵝從冰雪中跳入大海,還有極光在天際飄蕩.他們甚至從來沒有坐過飛機,沒有用過衛生紙,沒有吃過一頓飽飯,沒有見過城市的高樓大廈,他們骨瘦嶙峋在布滿灰塵的街道討生活,在淤泥、螞蟥、乾涸、堅硬、雜草叢生的土地上辛苦勞作。他們穿著厚重的工作服,在烈火、鋼鐵、電流、汙水中一生艱辛不得休憩。他們飽受疾病、痛苦、貧困、饑饉的糾纏與死亡搏鬥。他們是活著嗎?是活著,但是活在地獄。人類的想象力是如此有限,有限到隻能把現實想象成地獄”

“你想要說什麼?”

“既然你是神,為什麼不對他們心存憐憫?”成默舉起了“七罪宗”,“我手中的劍叫做‘七罪宗’,而我是審判者。”

“哪又怎麼樣?”

“當我下達審判之時,我的劍將直擊靈魂。即便你是神,我也能審判你!”成默一劍削斷了大衛·洛克菲勒的右手,“現在,就讓你體驗一下死亡與恐懼的滋味。”

大衛·洛克菲勒不複即便發怒時也保持的威嚴和優雅,此時的他就如同受傷的狼,他抱著斷掉的手臂,在地上翻滾發出了無聲的嚎叫。

成默笑了起來,那冰冷的笑聲在真空中回蕩,與地球上如潮滾動的雷霆之聲混雜在一起,嗡嗡作響。

他揮動七罪宗,又是一劍削斷了大衛·洛克菲勒的左手,鮮血飄浮在空中,像是一串一串緋紅的珠子。

“停下,停下!”大衛·洛克菲勒握緊拳頭,他曾經高高在上的威嚴麵孔扭曲成一團,“你不能這樣!”

“那麼,現在讓我問問你大衛·洛克菲勒,你感覺還好嗎?你是不是有些後悔發動了這場戰爭?是不是後悔說了那麼多廢話?你生氣了嗎?大衛?嗯?告訴我,你是後悔?還是憤怒?還是害怕?”

大衛·洛克菲勒在灰塵中扭動,像一隻瀕死的蛆。

“你說話啊!”成默又是一劍削斷了大衛·洛克菲勒的右腿,“你TM告訴我你是不是害怕死亡?”

大衛·洛克菲勒的臉全部擠在了一起,眼淚和血混作一團,他張大嘴巴,像是有聲音要從裡麵冒出來,“是!”

“太遲了!”

成默握緊了手中的“七罪宗”,描敘罪孽的金色銘文自劍柄處向著劍尖升起,絢麗的光輝如星屑般向著四麵八方飄散。

一個蒼涼的聲音在四周唱響:“色欲之罪,當烈火焚身!”

“暴食之罪,當破肚開腸!”

“貪婪之罪,當破敗腐朽!”

“懶惰之罪,當永世淒苦”

“暴怒之罪,當匍匐在地。”

“嫉妒之罪,當縫住雙眼!”

“傲慢之罪,當萬劫不複!”

璀璨的光焰貫穿宇宙,幽碧的星空像是被巨力排開,光芒與裁決的利刃共同降臨,整個空曠的月亮都被籠罩在奪目的光亮之中,任何微小的陰影都失去了藏身之處。光束籠罩了大衛·洛克菲勒,他渾濁的雙眼蓄滿了恐懼,但並不是失去神智的呆滯,反而透著清醒的痛苦,就像他的身體和靈魂是割裂的。

“我照亮黑暗的世界,我也是黑暗本身。真理指引著我的劍刃,殺戮是我唯一的宿命,你們的言行應該經由我的瞳孔稱量,若你有罪,需跪拜我,若我說你有罪,你就需被這劍刃審判,我是永恒的黑暗,但攜來光的怒火!凡間的一切罪孽,將由我來終結——末日審判!”

月亮短暫的爆發出太陽般的光輝。

成默手持偉大的光束,刺入了大衛·洛克菲勒的心臟。

“我宣判,你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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