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七章 忠義兩難全(1 / 1)

盧國公府。

隻見大廳內坐滿了人,這些人可都是十六衛軍的高級將領。

“將軍,如今大司空手下那一幫人都站在陛下那邊了,咱們是不是也該出聲支持陛下。”

“將軍,咱們要是再不出聲的話,那可就晚了。”

“將軍,這事已經不再是廢後之爭了,我們可不能坐視不理。”

......

現在誰都看明白了這個局,如今李治那邊已經獲得了大多數人的支持,再加上他是皇上,同樣也是中立的程咬金一派,也開始著急了,覺得應該出聲,以表忠心。

程咬金虎目一瞪,道:“你們這是在乾什麼,咱們的可是軍人,軍人的職責就是保家衛國,除此之外,其餘的事都與咱們無關。”

“可是將軍---!”

“沒有什麼可是,回去做好你們自己的事就可以了。”

“是。末將告退。”

老將軍發威了,他們自然不敢多言,紛紛站起抱拳,然後便走了出去。

.......

他們走後,程咬金獨自一人坐在椅子上,垂著頭,讓人隻歎英雄遲暮啊。

這時候,一個老婦人走了進來,雖然兩鬢已然霜白,但氣質猶在,此婦人便是程咬金的第二任妻子,出身於清河崔氏。

程咬金抬起頭,看了眼妻子,苦笑道:“可就苦了你。”說著,他仰麵一歎,道:“想當初秦王府舊臣中,如今就隻剩下輔機、我,還有敬德,我實在是做不到在此時落井下石。”

崔氏輕輕握住程咬金那滿是大繭的老手,笑道:“夫君,你做得非常對,自古忠義兩難全,但在這背後卻隱藏著貪生怕死,大丈夫縱使一死,也要無愧於天地。”

.......

鄂國公府。

“咳咳咳!全勝,老爺最近要閉關煉丹,不管誰來求見,一律不見。”

須發蒼白的尉遲敬德站朝著管家全勝吩咐道。

全勝愣了下,道:“若是宋將軍他們呢?”

“你聽不懂我麼,什麼人都不見。”尉遲敬德微微一瞥。

“是,小人明白了。”

尉遲敬德點點頭,然後入得屋內,這門一關上,他不禁歎了口氣,抹了抹雙眼,歎道:“輔機啊!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

想當初秦王府舊將何等威風,外有尉遲敬德、程咬金、侯君集、段誌玄等名將,內有房玄齡、杜如晦、高士廉、長孫無忌等名臣,不管是一統天下,還是玄武門之變,貞觀之治無不出於他們之手,可是到如今,卻隻剩下他們三個,雖然平時相互之間多有吵鬨,但是這一份數十年的交情,實在是無可替代。

他們活到這把年紀,都已經成精了,難道就看不清當前的局勢嗎?但是程咬金、尉遲敬德都是武將,武將極重情意,他們寧可裝糊塗,也不願對長孫無忌落井下石。

.......

司空府。

李勣終於從城外搬到城內來了。

李弼從外麵走了進來,見李勣還在低眉沉思,於是輕聲喊道:“大哥!”

李勣一怔,抬頭望著李弼,道:“你回來了。”

李弼道:“大哥,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

李勣搖搖頭,道:“禁軍的情況怎麼樣?”

李弼道:“多數將領已經站在陛下這一邊,唯獨----。”

說到這裡,他欲言又止。

李勣道:“是不是盧國公和鄂國公兩派沒有出聲?”

李弼點點頭,道:“其實鄂國公早早就退出了軍中,他的影響倒不是很大,可是盧國公不同,當初陛下登基之時,盧國公為了保護陛下順利登基,曾率領眾將士不眠不休的守衛長安數月,在京師禁軍中,盧國公影響力非同小可,即便是咱們最多也隻能說與他旗鼓相當,除非從邊境調人過來。”

李勣眼一瞪,道:“盧國公身經百戰,義勇雙全,乃英雄也,我相信他不會乾出這糊塗事的?”

李弼道:“盧國公與太尉的交情甚篤,此事事關重大,咱們不能不防啊!”

李勣微微皺眉,遲疑片刻,歎道:“皇城的守衛交由薛仁貴,你再去找楊思訥,讓他與我們的人防衛外城,再派一些人暗中監視盧國公的人,另外,調太原的高長達駐守隴右。”

李弼好奇道:“為何要讓高長達駐守隴右?”

李勣歎道:“那肅州刺史王方翼乃是王皇後的堂兄,此人驍勇善戰,文武雙全,若能過這一關,將來必成大器,我不想讓我大唐損失這一名將才。所以你一定要切記,他們都是我大唐有功之人,而且本事了得,我們大唐需要他們,莫要讓他們察覺到了,以免寒了他們的心。”

李弼道:“是,弟明白了。”

......

......

高家坡!

鄭善行是一個有始有終的人,當初他幫助這裡的百姓播下希望的種子,今日他又帶人來幫助這裡的鄉親收割豐碩的成果。

“想不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王玄道望著金黃的麥子,突然輕輕一歎。

盧師卦笑道:“你是沒有想到,還是後悔沒有如韓藝一般,積極參與進去。”

王玄道搖搖頭道:“其實我也曾想過,但王皇後乃是我族姐,我實在是做不到。”

鄭善行歎道:“我早就說過,我們幾個紈絝子弟並不適合朝堂,事已至此,多想無益。”

盧師卦嗬嗬道:“看來我們此生注定要碌碌無為。”

王玄道道:“那也不一定,不是還有韓藝麼,他需要我們的幫助。”

鄭善行、盧師卦聽後皆是沉默不語。

......

......

大興善寺。

“爹爹,這裡恁地簡陋,你還是回去住吧。”

崔戢刃帶著一絲哀求的向崔平仲說道。

崔平仲笑道:“你的孝心,爹爹心領了,但是爹爹實在害怕你大伯他們三天兩頭來家裡教訓我一番,算了,算了,你偶爾來看望爹爹一回就行了。”

崔戢刃麵露失望之色,道:“如今大伯他們哪裡有工夫來教訓爹爹。”

崔平仲嗬嗬道:“我可不會上你的當,這不過是暫時的,而且你的那些叔叔伯伯可不喜歡爹爹,又何必自尋煩惱了。”

“那就隨爹爹意思吧。”

崔戢刃無奈點點頭,又問道:“不知爹爹對此事有何看法?”

崔平仲道:“什麼事?”

崔戢刃訕訕道:“就是廢後一事。”

崔平仲稍顯有些遲疑。

崔戢刃立刻道:“爹爹,孩兒已經長大了,不會那麼容易受人影響,孩兒隻是想聽聽爹爹的想法。”

崔平仲瞧了眼崔戢刃,歎道:“在爹爹看來,在這一次爭鬥中,沒有贏家,隻有輸家。”

崔戢刃皺眉道:“爹爹此話怎講?”

崔平仲道:“自古以來,皇權與相權始終是對立的,為此君主不斷的削弱相權,但是如此一來的話,可就沒有人再能夠限製君主了,整個國家的興衰,全憑君主一個人的意誌,君主若英明,國則興旺,君主若昏庸,國家則衰敗,這樣一來的話,國家就很難長盛不衰。若是臣子可以稍微限製下君主權力,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可是臣子權力太大,架空了皇權,國家也必生禍亂。隻可惜鮮有明君能夠很好的平衡皇權和相權,因為多半人都是自私自利的。”

崔戢刃點點頭,道:“爹爹說得極是,自古明君手下皆有一幫能乾的賢臣,而賢臣之所以能夠流芳百世,主要是因為君主願意聽從他們的建議,否則的話,再有能力人才也隻會變得籍籍無名,這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千裡馬也缺不得伯樂。”

崔平仲笑道:“你還說你長大了。”

崔戢刃道:“可是爹爹你說的是很有道理,曆史上的那些昏君總是難以逃脫獨斷專橫的罵名。”

崔平仲道:“隻有愚昧之人才會講道理,因為道理誰都會講,真正聰明的人,是能夠隨機應變的。太尉心裡也是這般想的,他一定認為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陛下好,為了大唐好,但事實真的就是如此嗎?還是因為權利熏心,恐怕他自己也不清楚。戢刃,將來你若入仕為官,一定要學會妥協,萬不可再像當年一樣,橫衝直撞,這樣隻會招來殺生之禍,而且並不能改變什麼,就好像你大姐那樣。還是那句話,聰明的人一定是活著的人。”

崔戢刃皺眉點點頭,又道:“那爹爹也以為太尉輸定呢?”

崔平仲點點頭。

崔戢刃道:“但是太尉當了三十年的宰相,而且自始至終太尉都還未用儘全力。”

崔平仲笑道:“你說的很對,太尉的確還隱藏了不少勢力,像太尉這種聰明人,豈能自己的一切暴露在眾人麵前,要他真的決心破釜沉舟,殊死一搏,那勝負的確猶未可知,但可惜,他跟陛下身上都流著長孫氏的血脈,而且皇室中,陛下是唯一繼承長孫血脈的人。”

......

......

在太尉府一處非常幽靜的假山後麵有著一間木屋,屋內隻設有一處靈台,靈台上放著一塊靈牌,邊上青煙嫋嫋。

長孫無忌盤腿坐在鋪墊上,雙目微合。

過得好一會兒,他突然睜開眼,望著靈台上的靈牌,歎道:“妹妹啊,你說哥該如何做是好?”

此正是一代賢後長孫皇後的靈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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