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伯隅、崔偲、盧秋子三個老頭子一甩寬大長袖,氣衝衝的離開了,這韓藝的強勢是他們無法接受的,沒有彆的原因,就是因為韓藝出身不好,你就一個跪在地上聽他們訓話,你要反駁的話,就會讓他們仿佛受到了侮辱,這是他們最無法接受的。
韓藝對此是謂然一歎,這是他不想見到的,但是他卻難以阻擋這一切的發生。
那智囊王德儉輕描淡寫的一招,就讓韓藝的縱橫聯合付諸東流。
從另一方麵來看,也可以說是韓藝與山東士族的聯盟,本身就是非常脆弱的,可謂之不堪一擊。
說到底還是階級矛盾太嚴重了。
士庶天隔。
他們總是用一種有色目光來看待韓藝,但這不是個人問題,也不是誰弄出來,是曆史的長河造就了這一切,這是一個客觀存在的問題,士族就是瞧不起庶族,更彆提農夫出身了。
問題就在於,韓藝如今也不甘願當一隻看門狗,他也有他的夢想,他需要的是主導權,而不是同意權,他絕不會願意受製於山東士族的,這種合作是根本無法長久下去。
韓藝心裡也清楚,畢竟他們的實質利益,完全就是南轅北轍。
對於這些士族而言,家族利益肯定是大於一切的,儒家統治,也隻是為家族利益服務的。
而門第婚姻那可是山東士族的命門所在,一旦觸碰到這一點,甭管輕重,都是山東士族不可以容忍的,甚至可以說是零容忍。
與山東士族分手,對於韓藝而言,雖說弊大於利,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的,他遲早還是發展自己的科學思想,要獨立出一種新的儒學,要走上前台,這托古改製的道路,他會一直走下去的,但絕不可能一直處在山東士族的“照顧”下,而且他已經將自己視為未來關隴集團的領導人,而山東士族是關隴集團的死對頭,兩邊是水火不容,爭爭鬥鬥已經數百年了,這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與山東士族鬨翻,對於韓藝今後的計劃其實還是有利的。
當然,說是過河拆橋,其實也不為過。
畢竟現在大唐日報已經起來了,就憑韓藝的策劃能力,高歌猛進,那是輕鬆加愉快的,隻要掌握輿論導向,韓藝就不懼怕這些貴族。
隻是他沒有想到,他和山東士族的蜜月期會如此之短暫,這倒是破壞了他原本的計劃,不過這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
“小藝哥,我已經打聽清楚,外麵確實有些對崔盧鄭王不利的言論,似乎有人故意將話題引到他們身上去。”
茶五畢竟跟在韓藝身邊這麼久,而且專門幫助韓藝打輿論戰,是自然形成的,還是有人故意操縱的,他還是看得出。
韓藝點點頭,這是他預料中的,如果是自然形成的,就需要一個時間,不會在某一刻爆發出來,道:“那外麵的言論是偏向哪一邊的?”
茶五道:“我想前麵許敬宗的事,已經引起了大家的不滿,因此現在談及崔盧鄭王的買賣婚姻,輿論倒是沒有偏向崔盧鄭王,大家各執一詞,相互爭論。”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韓藝皺了皺眉,我與朝中貴族,始終有著無法逾越的鴻溝,想要與他們聯合,看來是難於上青天,既然如此,那我唯有將這條鴻溝填平了,可是這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該如何做是好呢?
正當這時,茶五又走了進來,道:“小藝哥,宮中來人,說讓你明日去上早朝。”
難道---!韓藝雙目一睜,眼珠亂轉起來,道:“茶五,你立刻去給我收集關於崔盧鄭王買賣婚姻,以及關於我朝崔盧鄭王的現狀來。”
.......
翌日。
韓藝早早就起床來到皇宮,情況與以前沒有任何區彆,那是相當的孤立,沒有一個朋友,入得大殿,還是站在最後麵。
但是韓藝的出現,還是引起了大臣們的主意,心裡大概也明白是怎麼回事。
在剛開始的時候,當然是討論北邊戰事的問題,這是首要問題,但是不同於曆朝曆代的是,自李世民北伐成功之後,唐朝一直都是壓著北方民族在打,而且突厥也是天災人禍,不成氣候,因此對於此戰大唐王朝是信心滿滿,事實情況也是如此,程咬金大軍進軍非常順利,關鍵在於大唐現在的後勤太強大了,不打仗都沒有辦法消耗糧食了。
商量的結果就是這一次要消滅突厥殘餘,製定的計劃也是圍殺阿史那賀魯的大軍,不能再跟他們講和,就往死裡弄。
在這一點上,大臣們是空前的團結,眾誌成城,因為阿史那賀魯原本已經投靠了唐朝,是在李治即位之後,他就叛亂了,顯然是看不起李治啊,大臣們覺得你這是在羞辱咱們的皇帝,這可不行,必須讓他付出沉重的代價,如果這都不製止的話,那很多少數民族都會選擇叛亂。還有就是唐朝是一個尚武的國度,軍方在朝中的力量非常強,如今的當朝第一人李勣,就是來自於軍方,將軍們當然要打仗,不打仗他們怎麼立功啊。
另外,唐朝對於大臣們的要求是出將入相,能文能武的臣子,皇帝就最喜歡,好比崔義玄出身於清河崔氏,但是人家帶兵打仗也很厲害,這些人雖是出身書香門第世家,但他們也崇尚武力解決問題,不會說懼怕打仗。
可謂是文武一心。
隻是如今唐朝的國力太強,當然,也可以說是周邊的敵人太弱了,這就造成一種非常奇妙現象,戰事雖重,但遠不及內部問題棘手。
現在重要的問題,還是在於內政,李治剛剛掌權,又沒有提出什麼主張來,是繼續延續貞觀政策,還是改革?大臣們心裡也沒有底,大唐其實已經走到了一個十字路口上。
在商討完戰事之後,李治喝了一口茶,麵帶微笑,道:“朕最近聽聞民間輿論四起,都在討論關於買賣婚姻一事,不知是否?”
一個大臣立刻站了出來,道:“回稟陛下,確有其事。”
李治點點頭,道:“關於買賣婚姻一事,朝廷曾明言反對,並且下令阻止此類事發生,可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似乎並未起到喝止的作用,朕對此真的深感困惑。”
安靜!
朝堂上一片安靜。
李治當即就傻了,怎麼沒有人說話了。
但是造成這現象的始作俑者就是他,山東士族名望非常高,中原人士都非常崇拜山東士族,那當然不會去批評他們,包括李義府、許敬宗,他們也都想跟山東士族聯姻,這個概念是根深蒂固的。李世民打擊山東士族,依靠的是關隴集團,就是長孫無忌、於誌寧這些人支持李世民打擊山東士族。
現在的問題是關隴集團的老大長孫無忌和於誌寧都退位了,群龍無首,褚遂良、柳奭又被貶在外,勢力遭受到重創,人人自危,都不太敢說話了,韓瑗、來濟站在朝堂上那是眼觀鼻,鼻觀心,仿佛沒有聽見。
而寒門官員都還在下麵,還沒能提拔上來,這就造成尷尬的局麵。
他們一方麵崇拜山東士族,一方麵又明白山東士族與皇室的隔閡,那就都選擇沉默。
李世民在打壓山東士族的時候,也出現過這種情況,房玄齡他們都是陽奉陰違,自己就跑去跟山東士族聯姻,弄得李世民很是無語,這些近臣都帶頭了,那他還有何麵目去讓其餘大臣不要這麼做,導致李世民隻能拿皇室來做範例,不準皇室跟山東士族聯姻,但問題是,是人家山東士族先不跟他們皇室聯姻。
李治非常鬱悶,關隴集團剛剛下去不久,山東士族的聲望看著就漲上來了,這樣發展下去可不行,一眼就瞅到站在最後麵的韓藝,輕咳一聲,道:“皇家特派使來了嗎?”
你娘的,我這麼大的人,你看不見麼,呃...好像是遠了一點,那也怪你啊!韓藝趕緊站出來道:“微臣在。”
許敬宗、李義府等人一見到韓藝,本應該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但此時他們心裡卻非常高興,你韓藝要讚成的話,那你就自打嘴臉,你要反對的話,那你就得罪了山東士族,這左右不是人啊!
“朕聽聞造成這一切都是因為你那一篇名叫‘愛情買賣’的文章。”李治似乎有意要挑起這個話題來。
韓藝心如明鏡,這也正合他意,道:“回稟陛下,興許是吧,但具體微臣也不是很清楚。”
這輿論的問題,誰敢保證是怎麼來的。
李治道:“你的這篇文章,朕也看過,你似乎非常反對這種買賣婚姻的現象。”
韓藝道:“微臣的文章闡述的觀點,是門第婚姻有他的合理性和必然性,父母之命也有他的可取性和不足性,但是純粹的買賣婚姻,微臣是反對的。”
李治笑道:“那你就說說你對此的看法。”
“微臣遵命!”
韓藝目光一掃,不卑不亢道:“關於這買賣婚姻,微臣認為追根溯源,還是在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苛刻性,因為買賣婚姻從來都是父母安排,並非是子女自己的選擇,原因還是在父母身上。但是父母之命又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微臣也在文章中提到過,其一,是因為父母人生閱曆較多,而大部分女人又少有出門,須得父母出麵。其二,是因為普天下的父母都是希望自己的兒女將來幸福,都是往好處促進樁樁婚事的。這才是父母之命的由來。
這本是合理的,微臣也是相當認同,但是凡事都不能做過了,當父母之命成為律法,近乎於苛刻時,因而就衍生出了買賣婚姻等陋習,利用子女去斂財,利用子女去謀求仕途上的利益,這不管是從哪方麵去看,這都是極為自私的,對於子女也是相當不公平的,故此微臣是反對的。”
“荒謬!”
一個大臣突然站了出來,道:“父母之命乃是孝道,是禮法,是祖宗傳下來的,豈能因為極個彆現象就給予否定,這才是自私的。另外,這婚姻乃是人家家事,收多少禮金,雙方都是你情我願,並未違反道德和禮製,用買賣來形容,是為偏見。僅憑此就將此事強加於父母身上,更是有違孝道,父母也是從子女過來的,幾百年來,代代相傳,未聞有錯。”
這人正是韓藝的老對手,崔義中。
許敬宗那是相當讚成,我嫁我的女兒,又沒有嫁你的女兒,你憑什麼說三道四。
韓藝笑道:“崔大學士言之有理,我也並未反對父母之命,我文章上麵開頭就是講述父母之命的合理性,但你隻是從父母的角度來闡述此事,還忽略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
崔義中皺眉道:“願聞其詳。”
“就是君主啊!”
韓藝道:“子女不但是父母的子女,也是我大唐的百姓,是陛下的子民,陛下為陛下的子民說一句公道話,有何不可?而真實的情況是,很多父母都將自己的十五六女兒的嫁給四五十歲的官員、鄉紳,你們崔家也乾過這事,以至於造成女兒年紀輕輕就守寡,我就不說什麼買賣婚姻,單從幸福與否來看,難道這是為了女兒好嗎?甚至有些人,寧可讓女兒在家孤獨終老,也絕不願讓女兒嫁給自己不認同的人,這不是自私又是什麼。
就說許大學士將女兒嫁給一個酋長的兒子,雙方可能連語言都不通,生活習俗都不相同,難道這就是為女兒著想。陛下身為君主,看到這種情況,難道就不應該為大唐子民做主嗎?而且這絕不是個彆現象,像這種悲劇,我可以說上一天,而且都不待重複的。”
許敬宗聽得火冒三丈,說好休戰的,你小子不講信用啊,立刻看向李治,你看這小子不將你放在眼裡啊。
李治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許敬宗,若有所思,這個切入點太妙了,李世民是從功績方麵來切入的,覺得山東士族沒有什麼卵本事,而江山是我打下來的,但是他們的女兒卻比我的公主還要吃香一些,不公平,要改。
但這個就難說了,你擺明就是打壓人家山東士族,那人家當然不服,而且隻會造成更多的人支持山東士族,你皇室血統不正,公主又經常亂來,人家山東士族大家閨秀至少不會給我帶綠帽子,你的公主當然廉價。但如果是從君主和子民的關係切入的話,那這話就有得說了,你嫁得好就好,嫁不好,我的子民受到了摧殘,那我就有資格說話了。
當然,提及許敬宗,肯定韓藝故意的,你們先暗中搞鬼,我就要提,我提了我還得讓陛下稱讚,你咬我啊!
蕭鈞心想,這個諫議大夫乾脆讓韓藝來當算了,真是太能說了。
崔義中不敢爭辯了,這要再辯下去,就是父母大,還是皇帝大,但父母也是皇帝的子民呀,怎麼說都是錯啊。
這小子太會鑽空子了。
李治頻頻點頭道:“愛卿言之有理。”
你說有理就行。韓藝朝著李治拱手道:“陛下既然認同微臣之言,那微臣就必須得冒死進諫了。微臣認為身為君主對於這等歪風邪氣置若罔聞,不想辦法解決,以至於這等悲劇一直在我大唐發生,並且愈演愈烈,微臣認為陛下也是難辭其咎,陛下也應該好好反省一下。”
大臣們同時倒抽一口氣,這小子是瘋了嗎,竟敢拿陛下問罪。
李治一愣,這火怎麼就撒到我頭上來了,但轉念一想,眼中閃過一抹喜色,歎道:“你說的不錯,朕確實是難辭其咎,但朕也並不是置若罔聞,隻是朕苦於沒有辦法加以製止啊,愛卿可有辦法?”
韓藝立刻道:“微臣倒是有一個辦法,不知可行與否。”
李治忙問道:“快說。”
韓藝道:“就是在父母之命的範圍內,賦予子女拒絕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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