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章 伴君如伴虎(1 / 1)

“來人啊!將東西抬上來!”

“喏!”

李治一聲令下,隻見六個禦前侍衛抬著三個大木箱子入得殿來。

李治道:“打開!”

聽得砰砰砰三聲響,三個大木箱子全部打開來,但見裡麵儘是一卷卷奏章。

李治忽然站起身來,走到中間來,目光從群臣臉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那一箱箱奏章上麵,帶著一絲苦笑道:“朕登基以來,一直渴望像父皇那樣,廣納諫言,讓朝政變得更加清明,因而常常鼓勵你們這些大臣上奏,若利於江山社稷,則獎之,若言之不當,則勉之。可是在很長的一段時日,上奏的人數也沒有變多。直到半月多前,你們奏章如雪片般的飛到兩儀殿內,朕甚是欣喜呀。”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道:“然而,卻令朕非常失望。我大唐剛剛消滅西突厥,版圖之大曠古爍今,本應有許多重要的大事要商議的,可是你們卻因為幾個佃農,一連上了上千道奏章。這讓朕明白了一個道理,你們心裡隻存著自己的利益,而江山社稷在你們心中真是微不足道啊!”

“臣等有罪!”

不少大臣一臉惶恐的喊道。

李治瞧了他們一眼,道:“朕說過,若言之不當,不能怪罪,當給予勉勵。況且你們上奏所言,乃是告人謀逆,這可也是頭等大事。”說到這裡,他突然道:“新城縣公。”

“臣---臣在!”

宇文僧尼戰戰兢兢的從隊列中走了出來,他已經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了。

李治手往旁邊一伸。

張德勝急忙將一份奏章遞上。

李治接了過來,遞給宇文僧尼,道:“這是關於韓藝羞辱你,禦史台調查來的結果,你自己看看,上麵寫的是否屬實?”

宇文僧尼顫抖的伸出雙手,接過奏章來,打開一看,上麵清清楚楚記錄了他和韓藝的對話,甚至於包括周邊人當時的說話,比如趙旭等人,言無巨細,一一記錄在案,過的片刻,他極其尷尬的點了下頭,道:“回---回稟陛下,上麵寫的都屬---屬實!”

當時這麼多人在,他能瞞得過去嗎?

隻是他不認為他錯了,因為他覺得宇文家的人,罵一個田舍兒出身的官員,稀鬆平常。

李治拿起一份奏章來,隨便看著,嘴上淡淡道:“倘若你還認為是韓藝在羞辱你,那你就在這裡念給滿朝文武聽聽,朕也好為你討回一個公道來。”

“臣有罪,臣有罪!”

宇文僧尼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李治斜目一瞥,眼中殺氣騰騰,將手中的奏章重重甩回箱子,其實他本想甩到宇文僧尼臉上的,可見他一把年紀了,心中稍有不忍,怒哼一聲,道:“功勳之後,好一個功勳之後,這四個字比朕的詔令都還有用。你唯一值得驕傲的,也就是這功勳之後了。但是朕現在就告訴你,哪怕是比功勞,你和你父親的功勞加在一起,都遠比不上韓藝為大唐立下的功勞。”說到這裡,他指向宇文僧尼道:“你憑什麼對朕的三品大員大呼小叫的,你又有什麼資格來朕麵前告狀?”

不少功勳之後臉都嚇青了,李治一這句直接將宇文士及給否定了。

“罪臣該死,罪臣該死!”這龍顏大怒,宇文僧尼當即就嚇壞了,一個勁的哭喊道。

李治冷哼一聲,道:“你不是該死,你是愚蠢,是不孝,你爹爹一生謹慎,故深得先帝信任,位居廟堂之上,可是你卻連半點都沒有學到,仗著你們宇文家的威望,作威作福,囂張跋扈,讓人慫恿幾句,便帶著人去找韓藝的麻煩,你爹爹若看到你這樣,恐也難以瞑目。”

說著,他目光一掃,道:“還有你們這些人,韓藝隻招區區五千人,你們就狀告韓藝謀反,倘若以人數而定的話,光憑你們家的家奴,怕是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吧。”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此話一出,這些勳貴嚇得當場就哭了出來,紛紛跪了下去。

李治哼了一聲,“你們這些人,能力沒有什麼能力,就知道仗著祖上積下來的功勞,妒賢嫉能,恃強淩弱,欺上瞞下,更為可惡的是,你們自私自利,眼裡就隻有你們家那一畝三分地。韓藝隻是降低利息,出了高薪招了幾個佃農,造福百姓,就跟要了你們的命似得,一天到晚上奏彈劾韓藝,儘找一些令人感到可笑的理由,朕若信了你們,那朕就真成了一個昏君。你們怎麼也不想想,兩百文錢,你們家的佃農就立刻跑去韓藝那裡了,可見你們平時是如何對待他們的。

倘若照此下去,百姓終有一日會不堪重負,拿起武器起兵造反,想那陳碩真起兵造反,不就是因為當地的鄉紳貴族聯合官吏不顧百姓死活,橫征暴斂造成的嗎?這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大唐完了,你們也好不到哪裡去。朕自問朝廷沒有虧待你們這些功勳之後,可是朕就不明白,為何你們如此貪婪,如此的自私自利,失去幾個佃農,就好像朕拔了你們皮,吸乾了你們的血,你們的良心都讓狗給吃了嗎?朕今日告訴你們,你們祖上立下的功勞,終有一日會讓你們給揮霍的一乾二淨,到時你們就不要怪朕不念舊情。”

一人道:“陛下恕罪,臣知錯了,臣願意收回奏章。”

“臣等知錯,臣等願收回奏章。”

上百名官吏齊聲喊道。

李治斜目一瞥,道:“朕不是沒有給你們機會改過,可是你們不但沒有改過,反而變本加厲,方才朕才剛坐下,你們跟瘋狗一樣彈劾韓藝,如今才知道了錯了。晚了!”

言罷,他回到龍椅上,朗聲道:“禦史中丞。”

韋思謙道:“臣在。”

李治道:“朕看此事非同尋常,幾個佃農而已,就讓這些人如此瘋狂和緊張,其中定是另有隱情,朕想是不是那些百姓都是被迫淪為佃農的,他們的田地又上哪去,還有這些人的土地是不是有什麼問題,你給朕仔細查查,此次出征我軍也是損失慘重,必須給予厚待,這忠烈之士不養,養著這麼一群自私自利的小人,國家焉能長久。”

那些大臣一聽,頓時嚇出一身冷汗來,這---這皇帝想乾什麼?

而李義府、許敬宗眼中則是閃過一抹喜色,心裡終於明白李治想乾什麼了。

“微臣遵命!”

韋思謙行禮道。

李治又道:“另外,新城縣公不自愛,公然羞辱朝廷大員,降為新城縣伯,削一千食邑,罰除一萬石糧食,以示懲戒。宇文僧尼。”

“臣---臣在!”

宇文僧尼心在流血呀,其實他本來沒有什麼損失,是幫貴族階級出頭,結果倒好,損失這麼慘重。

李治淡淡道:“你回去之後,好好閉門思過,到時上道奏章給朕,說說自己錯在那裡。”

“臣遵旨!”

宇文僧尼低頭著頭小聲道。

李治目光突然看向韓藝,道:“韓藝。”

就知道你不會放過我。韓藝站了出來,道:“臣在。”

李治道:“你可知罪?”

韓藝頷首道:“臣知罪。”

李治愣了下,饒有興趣的問道:“那你倒是說說你錯在哪裡?”

韓藝道:“微臣錯在不應該在大庭觀眾之下動粗毆打他人,給朝廷造成了不良的影響。”

李治聞言一呆,黑!這小子腦子轉得還真是快呀!

其實韓藝一直在注意魯王李靈夔,見他至今還是站著的,心裡哪能不明白!

李治也是服了,點點頭道:“縱使那人有再大的錯,你身為朝廷三品大員,也不應該動手,這成何體統。魯王已經將那下人送去大理寺調查,而你的話,既然知道錯了,那朕就從寬處理吧,朕就將你這次封賞給你的土地全部收回,賞給那些將士,你可服氣?”

韓藝道:“微臣服氣。”

其實他都忘記李治賞他土地的事了。

李靈夔此時是汗流浹背,幸虧當時李元嘉及時阻止了他,不然的話,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這功勳是功勳,皇室是皇室,還是有著根本上的不同,李治自己也是皇室中的一員,皇室衰微,就預示著皇權弱,這可是不行的,如果說有極個彆皇室成員,圖謀造反,那李治肯定不會留情的,但是任何一個皇帝絕不會說將皇室給打倒,那不是要打倒自己,他必須要保證皇室的威嚴,這就是他懲罰韓藝的目的,不是說誰能夠騎到皇室頭上來。

彆說那些跪著的大臣了,哪怕是站著的大臣,也都嚇的麵色蒼白,要知道這些跪著的大臣,要麼出身功勳之後,要麼就是外戚,都有頗具勢力的貴族。然而李治在大臣們心目中的印象,還是比較軟弱的,沒有李世民那麼殺伐果敢,李世民可是連自己的哥哥弟弟都殺,顯然今日的李治太不尋常了,一口氣懲罰了這麼多勳貴,尤其是那一道檢查土地的詔令,真是要了親命。

因為沒有人清楚,李治要繼續查下去,他的目的是什麼?是要真的除了他們,還是為了懲罰一下他們,如果是前者的話,那就玩完了。

伴君如伴虎啊!

滿朝文武無人不懼。

然而,這就是李治想要的,樹立皇帝的威信,他要讓所有人都明白,當今天下他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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