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這鍋老夫不背(1 / 1)

均田製有一個非常大的弊端,就是不管你是什麼土地,你都必須要種糧食,因為唐朝的每個地區都是封閉式的,甚至可以縮小到鄉村,有些人一輩子都沒有出過村。

除非是長安、洛陽這種大都市,不然的話,誰會將糧食運送過去,那麼隻能靠自己去種,自給自足,畢竟人是離不開糧食的。這也是為什麼華夏這個民族最擅長的就是改造地球,精耕細作,讓貧瘠之地也能養活一方人,但這並不符合經濟原則。

明明這塊地適合種葡萄,你偏偏要種糧食,這損失可是巨大的,不管是對個人,還是整個國家而言,你種葡萄釀酒,一年一百貫,種糧食一年十貫,這就是十倍之差啊。

如果能夠解決這個糧食問題的話,那麼就可以因地而種,國家財富肯定會大幅度上增的。其實這糧食問題也好解決,因為不是國家沒有糧食,隻是糧食都在商人和鄉紳手中,他們的糧食吃不完,那現在商人需求各種原料,因為商業已經在複蘇了,因此現在商人非常願意拿原料去換糧食,這樣一來,貨物就流通起來了。

李治一看這麼多資料,這一時半會也看不了,讓張德勝先收著,又朝著韓藝道:“就算如此,也不能夠增加這麼多吧?”

這個倍數讓他感到非常的驚訝。

韓藝笑道:“陛下,種植桑樹可不是產絲這一門生意,那桑樹全身是寶,桑木可以做弓、轅、犁,樹皮還能造紙,桑子可以糧酒,枯枝可以做柴火,這些都是可以賣錢的。實在是如今那些貧瘠之地產生的財富實在是太低了,其實臣的這個估計值還是比較保守的,畢竟還沒有對土地進行現場勘查。原本在貧瘠之地種糧食,不需要多少人,因為很多地都不能種糧食,但是如果適合種桑樹的話,就需要非常多的人去管理,這些人必須要交稅,那國家稅收肯定會增加的。”

幾十倍財富!

李治挺激動的,這不就是變廢為寶麼,雖說在一定程度上衝擊了均田製,但是均田製又不是老天的旨意,更加不是信仰,還不是為了國家安定,為了百姓能夠生活的更好,如果破壞均田製可以讓國民皆好,那乾嘛不去破壞,而且還能防止土地兼並,這土地在百姓手中,並不可怕,就是害怕被人兼並,這會損害了皇帝、百姓、國家三者的利益,土地兼並,百姓造反,皇帝背鍋,國家滅亡,這可是套路來的,指著韓藝笑了笑,這小子真是算得太精了,道:“你都說得這麼好了,朕要不答應你,豈不成昏君了,此事朕準奏了,若是真的能夠取得你所講的收益,到時朕會在全國推行這種因地而種的政策。”

韓藝心中一喜,忙行禮道:“微臣定當不負陛下的厚望。”

......

但是韓藝並未急著去安排,在第二日,他就急忙忙的來到司空府拜訪。因為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吐蕃和吐穀渾的爭鬥,但這不是韓藝原本的計劃,而隻是他的應對之策,其實也很倉促,他心裡沒有一點把握,而且李治又讓他負責了這一部分的外交事宜,他必須要立刻弄清楚,而在戰爭方麵,那當然是向李勣這個權威請教。

不過話說回來,若是可以的話,韓藝是不願意來的,因為李勣太陰了,跟他說話很累。

因此剛一見麵,韓藝就不繞彎子,將李治命他去接待祿東讚和河源郡王諾曷缽的事告訴了李勣,其實他是很喜歡繞彎子的,但他知道自己是繞不過李勣,咱們就直接一點。

李勣才不管這些了,反正李治又沒有下旨讓他說,跟沒睡醒似得,道:“老夫對此沒有任何意見,不知你來找老夫作甚?”

韓藝聽得一臉鬱悶,他以為自己夠直接了,隻能解釋道:“這個外交是建立在實力上麵的,我希望能夠更加清楚吐蕃和吐穀渾雙方的實力對比,當然,我會去查一些資料,但是有些軍事上實力對比,還是請教司空要更為可信,雖然司空沒有參與當初我大唐與吐穀渾的一戰,但是司空肯定對於吐蕃和吐穀渾的實力是知根知底。”

李勣麵對韓藝也非常謹慎,他從未將韓藝當成一個小輩看,韓藝的心機,他也是見識過的,問道:“你想知道什麼?”

韓藝道:“我想知道一旦真的發生全麵戰爭,吐穀渾究竟不能抵抗吐蕃的攻勢。”

“這不好說,戰場上是千變萬化的,以少勝多的戰例也是多不勝數。”

李勣永遠不會把話說滿,先打個預防針,然後才道:“但是就雙方實力,以及天時地利人和,吐蕃如今都占有絕對的優勢,其實吐穀渾以前的實力不弱於吐蕃,但是後來因為與我大唐一戰,國力大損,而那邊吐蕃也完成了高原的統一,就剩下吐穀渾這一隅之地了,在這此消彼長間,雙方的差距是越來越大了。”

韓藝又道:“那如果我大唐出兵援助呢?例如采取我的那種雇傭兵的做法?”

李勣沉默不語。

韓藝道:“司空,是不是也防守不住?”

“老夫說過,戰場上的局勢是千變萬化的,誰也無法預計。”

李勣又道:“因此,就算我大唐傾儘全力,也未必能夠保證一定勝利。”

果然如此!韓藝聽得皺了下眉頭。

現在吐蕃可也是一個強國,尤其是軍事力量,不然的話,李治也不會這麼糾結。

李勣繼續說道:“雖說我大唐國力強於吐蕃,但是如果高原作戰,我中原勇士需要克服很多的困難,而且,我們大唐打仗,必定是損耗國力的,但是吐蕃的話,他們的軍隊都是奴隸主組成的,因此戰爭對於他們而言,是掠奪奴隸最常見的一種手段,反倒是能夠增強國力的,因此他們熱衷於戰爭。”

韓藝稍稍點頭,忽然瞧了眼李勣,道:“那不知道司空是否認同我的說法,必須出兵援助吐穀渾?”

李勣沒有做聲。

韓藝道:“我知道司空是認同我的說法,吐蕃攻打吐穀渾,實則是針對我大唐,司空貴為我大唐軍隊的代表,怎能對這事選擇沉默了,現在陛下還是不太想卷入其中,司空你應該站出來才是。”

說到後麵,韓藝語氣有些激動,李治雖然說不得不防,同時也表現出一種無奈,心裡是不願意出兵的。

李勣沉默少許,忽然仰麵一歎,道:“老夫戎馬一生,直到如今都渴望戰爭,因此老夫的建議定是自私的,彆說我大唐占有優勢,即便是劣勢,你要問老夫打不打,老夫也一定是主戰的。可陛下是一國之君,他考慮的東西,跟老夫考慮的不一樣,在這事上麵,陛下要比老夫更加冷靜和睿智。記得貞觀末年商議是否出兵高句麗,先帝起初也有些猶豫,是老夫堅持要出兵,最終先帝聽從了老夫的建議,但那一戰下來,輸贏且不說,的確令我大唐國力損耗非常大,令百姓生活變得更加艱苦,直到陛下即位,罷遼東之役,國家上下休養生息,這才慢慢恢複過來。”

說到這裡,他又歎了口氣,道:“戰場對於軍人而言,就是最好的墳墓,就好像文人愛筆墨一樣,這是出於個人的一種欲望,老夫不會管死多人,老夫想要的隻是勝利,但是對於百姓而言是痛苦的,因此老夫這一回不會再左右陛下的想法,打與不打,在於陛下和你們這群文臣,老夫唯一能夠做得就是遵從聖命。”

韓藝怔怔不語,過的半響,才點頭道:“我明白了。”

打仗對於軍人而言,就好比文人在白紙上揮灑墨水,這是一種藝術,是一種愛好,但是國家和百姓而言,可能是一種痛苦,因此絕不能將軍人的意誌淩駕於國家之上,這是本末倒置,出兵與否,是政治家的事,而政治家考慮的大局,是國家的興衰,軍人職責就是打贏一場場戰。

韓藝非常尊重李勣的意願,也覺得李勣是對的,他可以向韓藝表達自己的意願,但是他不能去左右李治的想法,這是宰相要思考的事情。

.....

然而,正當大家還在思考吐蕃與吐穀渾之間的事時,李治突然下詔令將韓瑗、來濟貶西北邊。

李義府、許敬宗等人欣喜不已,他們甚至認為這可能是韓藝與李治私下商量好的,借用這事,來鏟除韓瑗、來濟,要早知是這樣的話,他們絕對會支持韓藝的,在關隴集團這一點上,他們以為自己和韓藝是一邊的。

但是這個消息讓一個老人非常悲痛。

還是那間小屋。

今日的長孫無忌終於是隱忍不住了,表情都寫在臉上,非常的憤怒,手都是緊握著拳,朝著坐在對麵的韓藝道:“韓瑗、來濟一事,你可聽說呢?”

韓藝點點頭道:“不瞞太尉,恰好那天我正好入宮有事要找陛下商議,當時就已經得知了。”

長孫無忌問道:“那你可知道這究竟是陛下的主意,還是武媚娘的主意?”

韓藝微一沉吟,道:“陛下並未明說,但是依我之見,這應該是皇後的主意。”

“是啊!”

長孫無忌眯了眯眼,透著陣陣殺氣,道:“這天下間,唯有她時時刻刻惦記著老夫。這個女人真是不簡單呀,韓瑗、來濟皆是五十多歲的人,治理西北又豈是區區幾年可以解決的,他們這一去,恐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說到這裡,他眼中竟然泛起淚光來,如果韓瑗、來濟再離開的話,那麼他的宰相班子就全部離開了京城,他們不僅僅是他的屬下,也是他的好友呀,歎道:“想當初你費勁千辛萬苦,才保住韓瑗、來濟,可是沒有想到,那女人隨便動動腦筋,便還是將韓瑗、來濟給貶離了長安。而且她這一招真是非常狠,簡直是無懈可擊,老夫縱使想要請求陛下收回成命,都不知該從何說起。”

他又看向韓藝,透著一絲期待,希望韓藝能夠再度力挽狂瀾,留下他們二人,哪怕留下一個也好。

但是他自己也說了,武媚娘一招是無懈可擊的。韓藝低眉道:“對不起,太尉,這事我真的無能為力,陛下是真的委以重任給他們二人,要知道西北地區也確實是需要他們這樣的有才乾的大臣,再加上他們如今留在中書省、門下省也隻是處理一下簡單的公務,權力基本上被李義府他們給奪去了,而且陛下是有著讓他們將功贖罪的意思,這看上去反倒是一種恩賜,況且這個計劃還是因為我的建議。”

長孫無忌一聽,心中徹底絕望了,閉目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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