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小博大,可是韓藝最喜歡乾的事,以他如今的地位要迫使雲休為奴,其實是一件非常輕鬆的事,即便沒有得到什麼,那也無所謂,但是如果有所收獲,這將可能會惠及全國,這種博弈,不去做那是傻子。
當然,韓藝也不急於求成,在元家陪了牡丹兩日,便回去了。
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在年關前完成,那就是讓蕭守規出掌簡州。
但是這裡麵涉及一個非常敏感的問題,就是柳氏與武媚娘的恩怨,隻要涉及王皇後和武媚娘的事,都不能麻痹大意,因此,他必須要先跟武媚娘商量,征求武媚娘的同意,再向李治舉薦。
禦花園。
“你這禮盒還真是非常精致!”
武媚娘眼中透著喜歡的用手撫摸著刻有武氏標誌的禮盒,又向韓藝道:“但是你已經給朝廷捐贈不少禮盒,就不要再多費錢財,我記得你可還欠了不少錢,送一兩盒來聊表心意即可,不需要送這麼多,我拿著這禮盒也沒有什麼用。”
我求你辦事,我好意思送一兩盒麼。韓藝道:“蒙皇後體諒,臣感激不儘。但是臣以為當初代國夫人當初為皇後奔波勞累,可能欠下一些人情,如今年關將至,回贈一些禮品也是應該的。”
這代國夫人就是武媚娘的母親楊氏。
武媚娘微微一愣,立刻反應過來,她知道她母親是一個非常好麵子的人,她當上皇後之後,楊氏的行情自然是跟著水漲船高,與貴婦的來往也是相當密切,拿著這刻有她標誌的禮盒送人,那當然是倍有麵子,她母親也一定會喜歡的。點頭笑道:“你考慮的還真是細致,那行,這禮物我就收下了。”
韓藝又道:“皇後,在半月多前,那吏部尚書曾來戶部找過臣。”
武媚娘笑道:“是嗎?”
韓藝見她神色平淡,顯然是已經知道,暗想,我永遠都不能低估她的情報網,今後跟無忌老兄見麵,還得更加謹慎一些。點頭道:“他來找臣,是為了向臣請教關於派人前去吐穀渾督戰的人選一事。”
武媚娘好奇道:“這吏部的事,跑去問你戶部請教?”
韓藝道:“皇後聖明,這不過隻是一個由頭罷了,臣以為吏部尚書這麼做的原因,或許是為了自保,或許是為了挑撥離間,或許是想利用臣。”
武媚娘兀自麵色平淡的問道:“那你是如何看的?”
韓藝道:“回稟皇後,臣辦事,曆來是對事不對人,此事事關重要,關乎著國之大計,因此臣建議吏部派一些熟知戰事的人前去吐穀渾,表麵上是督戰的,實際上則是去了解吐穀渾的地形以及吐穀渾和吐蕃的作戰方式,以備不時之需,至於他們的目的是什麼,臣以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將事情辦好。當然,他們也太小覷臣了,他們皆是出身貴族,臣不過是出身農家,他們又怎看得起臣,倘若有朝一日,臣的身邊儘是一群貴族,臣的日子又豈會好過。”
武媚娘輕輕一笑道:“其實這事你用不著特意來向我稟告,你是一個聰明人,我相信你不會被人所利用,而且我也說過,李義府非祿東讚的對手,倘若在這事上麵,他出了錯,那後果是不堪設想的,這事還得你來操心,你做得也非常對,凡事都得以大局為重。”
她很清楚,在河隴地區關隴集團的勢力是根深蒂固的,這事你繞不開他們,必須要跟他們接觸,她也不想在這時候爆發戰爭,因為一旦開戰,變數就多了,誰也預計不到結果會如何,不管是內政還是外交。
靠!我要不跟你說,誰敢保證你不會多想,即便是現在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韓藝道:“蒙皇後信任,臣感激不儘。另外---”
說著,他微微露出為難之事。
武媚娘笑:“你既然有事要與我說,直說便是,不用玩這些小伎倆,你好歹也是一個宰相。”
韓藝尷尬道:“皇後恕罪,是這樣的,臣想向陛下舉薦一人。”
武媚娘黛眉微皺道:“何人?”
韓藝道:“無衣他大哥,簡州司馬蕭守規。”
“蕭守規?”
武媚娘輕聲念叨一遍。
韓藝道:“不瞞皇後,我那大嫂便是那犯婦王氏的表姐。”
“是她?”
武媚娘猛然想起來,問道:“是蕭家讓你來的?”
韓藝忙道:“這倒不是,我那老丈人崇尚佛教,與世無爭,我那大哥也是如此,而且他們已經算是非常幸運的,若是他們再抱怨,那便有些貪心不足了。是臣主動要求這麼做的,但也並非是要彌補什麼,臣並不覺得臣虧欠他們,隻是臣如今出掌戶部,希望通過一些改革,令國庫更加充盈,這需要地方上的支持,臣也不敢否認,臣確實想幫幫無衣她大哥。”
態度是非常坦誠,簡單來說,我一個宰相,我不可能當光杆司令,要是沒有人支持我,我什麼也乾不了,提拔親人也是理所當然的,你武媚娘不也是如此。
武媚娘沉默少許,道:“蕭守規出任簡州司馬,雖不掌實權,但也不會犯錯,對於他而言,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一旦掌控實權,稍有過錯,隻怕會引來朝中大臣的彈劾。”
她就說得也不是隱晦,她怎會害怕區區一個柳氏,她就是怕蕭守規連累韓藝,因為現在朝中的重臣多半都是支持廢王立武,他們對於柳氏非常敏感,恨不得趕儘殺絕,以免他日遭受報複,而且柳氏可以牽連很多人,這裡麵關係非常複雜,而韓藝的妻子又是出自蘭陵蕭氏,與蕭淑妃本就有關係,武媚娘希望韓藝儘可能的遠離與蕭淑妃的關係,就更彆提與柳氏又搭上關係,到時要發生什麼事情,隻怕會將韓藝牽連進去。
韓藝道:“臣一心為陛下和皇後分憂,這身正不怕影子斜。”
正當這時,忽聞一聲高喊道:“皇上駕到。”
武媚娘一怔,快速的說道:“此事你自己看著辦吧。”
言罷,便起身去迎接李治。
過的片刻,就見李治走了過來。
“臣妾(臣)參見陛下!”
“免禮!”
李治一笑,看向韓藝道:“韓藝來了啊!”
武媚娘笑道:“陛下,你可得說說他,如今都賄賂到我頭上來了。”
李治一愣,莫名其妙的望著武媚娘。
賄賂?韓藝一顫,這是什麼情況啊?
武媚娘命人將禮盒拿來,道:“陛下請看,這便是韓藝送給我臣妾的。”
韓藝忙道:“陛下,微臣的北巷能有今日,全憑陛下和皇後的照顧,這年關將至,微臣隻是代表北巷上下,送上微薄之禮,聊表心意。”
李治嗬嗬一笑,向武媚娘道:“皇後,你就彆嚇唬他了,上回就是因為這送禮之事,差點鬨出大亂子。”
韓藝直點頭道:“陛下聖明。”
武媚娘笑道:“臣妾這不就是怕被人彈劾麼。”
“你呀!”
李治哈哈一笑,指了指武媚娘,又道:“這隻是韓藝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朕收得禮盒可比你這多多了。”
這後期製作的禮盒,都是刻有“禦”字的,等於是皇帝收了韓藝的禮盒,再轉手賜給外賓。
三人來到亭內,李治和武媚娘剛坐下來。韓藝便拱手道:“啟稟陛下,微臣此番入宮,除了送這些禮盒來,還有一事要向陛下稟告。”
李治莫名的這種受賄的感覺,問道:“何事?”
韓藝道:“陛下當初讓微臣出掌戶部,也是希望微臣能夠讓國家的財政變得更加穩定,微臣也多次向陛下表明,希望在財政上進行一些改革,但是陛下對此有著諸多顧慮,微臣也非常明白陛下的顧慮,因此微臣想到一個辦法,可以避免陛下的顧慮。”
李治好奇道:“什麼辦法?”
韓藝道:“微臣最近瀏覽史書,發現很多變法都是得到朝廷的肯定,卻敗於地方州縣,其中一個關鍵原因,就是那些變法之人急於求成,忽略現實,盲目的樂觀,因此微臣認為陛下的顧慮是非常正確。但是一成不變,隻是止步不前,因此變法一詞在曆朝曆代都出現過,畢竟君主都喜歡能夠進步。微臣吸取曆朝曆代的教訓,認為變法還是應當徐徐漸漸,決不能操之過急。因此微臣建議,弱化變法,悄然推行。”
李治皺眉道:“弱化變法,悄然推行?”
“正是!”
韓藝道:“首先,朝廷可從各道中,選取一個州縣施行一些變革,好比說因地適種,如果成績好的,自然會影響到周邊州縣,這就是悄然推行。至於弱化變法,就是朝廷不提出變法的主張,避免引發朝中爭鬥,由戶部單獨與州縣接觸,形成兩個官署的簡單關係,縱使失敗,也不會傷及全國,更加不會引發曆朝曆代那樣新舊黨的鬥爭。但如果成功了,便能潛移默化的惠及全國,雖然時間花費比較久,但也能夠使得國家財政穩定的過渡。”
武媚娘聽得眼中一亮,暗讚一聲,這小子還真是聰明啊!
李治稍稍點頭,笑道:“你這是反其道而行呀,自古變法都是從朝廷開始,然後普及到地方州縣,而你卻是要從地方開始,慢慢影響到朝廷,再讓朝廷根據地方上的變法做出政策的改變。由朝廷普及到地方,雖然迅速,但是風險極大,因為鑒於朝廷的權威,這是不可逆的,因此有些時候縱使變法失敗,朝廷也必須堅持下去,這反而使得朝廷陷入兩難之地。由地方影響朝廷,雖然緩慢,但是朝廷可以順勢而為,可進可退,的確要穩定許多。”
韓藝道:“陛下聖明。”
李治尋思著,既然已經啟用了韓藝,當然就要發揮他的才能,如果一切都蕭規曹隨,那就沒有任何意義了,而且韓藝提出的這個法子,非常穩,可以值得一試,點點頭道:“那好吧,朕就讓你試試。”
韓藝又道:“但是陛下,有些州縣與朝廷相距甚遠,而微臣輩分太低,地方上的官員,不見得會聽微臣的,這也是自顧變革中常常會遇到的問題。”
李治皺眉道:“那你說該當如何?”
韓藝抱拳道:“微臣鬥膽懇請陛下答應微臣舉賢不避親。”
“舉賢不避親?”李治一愣。
韓藝道:“微臣農家出身,乃是孤身寡人一個,與朝中大臣的關係又不是很好,唯一可以依仗的隻有微臣妻子那邊的人,因此微臣向陛下舉薦簡州司馬蕭守規出掌簡州,配合微臣實驗新法,如此一來,便可進一步將變法弱化。”
這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完全可以私下交流,還能保證了變法的速度,因為不需要通過層層命令來執行,兩個人在家談談,那就是完事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