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自殘!(1 / 1)

這鄉紳文化可是華夏自古以來的固有文化,但卻不是神聖而不可侵犯的,在新中國建立之後,就將這鄉紳文化給徹底鏟除了,因此韓藝知道,想要徹底鏟除這種鄉紳文化,那麼隻有一個辦法,就是采取暴力的手段。

但是以如今的文化、科技、經濟以及百姓的素質,都還必須依賴於鄉紳文化,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取代鄉紳文化,皇帝都還需要鄉紳來幫自己治理國家。

你一定要意氣用事,那隻會招來更多的反對聲,並且絕不會成功的,因此韓藝采取以和為貴的方式。

李治覺得他說得也很有道理。

武媚娘突然說道:“可是隨著皇家警察不斷的涉及各州縣的司法,這種問題今後還是會層出不窮的,朝廷應該要想辦法避免這一點。”

她一直都在將問題引向鄉紳,因為鄉紳中包括了大量的貴族,那武媚娘是堅決反貴族的,另外,這鄉紳文化源自於儒家思想,而儒家思想中就沒有一點依據是支持武媚娘當皇後的,武媚娘乾的事跟儒家思想是背道而馳的,鄉紳對她肯定是不屑一顧的,因此她可不希望什麼以和為貴,息事寧人,這麼好的機會,必須打壓那些士紳。

“皇後言之有理啊!”

李治點了點頭,而李治更多的考慮是民安局與鄉紳的矛盾支出,民安局是主動出擊的,這違反了民不告,官不理的原則,又看向韓藝道:“你得想一個辦法出來。”

韓藝沉吟片刻,道:“陛下,關於鄉法與國法,兩者關係本來就非常複雜,相互支持,卻又相互矛盾,不能一刀斷之。然而,朝廷一旦介入,並且意圖尋求改變,那麼極有可能引發全國性的變革,情況將會不受控製,而且鄉法的存在,是百姓根據自己生活規律而形成的,因此要改變這一點,隻能隨著他們的生活改變而改變,不能莽撞行事。因此臣建議陛下,還是讓朝廷承擔監督和約束的責任,慢慢去改變鄉法中存在的陋習。”

既然廢除是不可能的,那麼隻能去改變它。

武媚娘問道:“那信安鄉的斷指之法,算不算是陋習呢?”

“這自然算!”

韓藝瞧了眼武媚娘,他當然知道武媚娘是在給他暗示,道:“但是這事如果由臣出麵的話,隻怕會被人視作階級之爭,因此這事恐怕還得陛下親自出麵。”

李治好奇道:“朕出麵?朕如何出麵?”

韓藝道:“對臣進行處罰。”

李治、武媚娘皆是一驚。

“你讓朕對你進行處罰?”李治仿佛在質疑自己的聽覺。

“正是。”

韓藝頷首道:“不管怎麼樣,微臣身為皇家特派使,竟然罔顧律法,這理應給予微臣處罰。另外,陛下也應該褒獎信安鄉維護國法的皇家警察們,給予皇家警察一定的支持。同時規範鄉間不得濫用私刑,鄉法隻是用來安定地方,輔助朝廷的,朝廷可以承認鄉法的存在,但是決不能承認鄉法中存在的私刑,因為私刑一般都是祖宗傳承下來的,但是時代在進步,很多鄉法都保留了愚昧落後的思想,以祖宗之法來斷當今之事,這隻會讓國家停滯不前,阻礙了國家的發展,而且,有些心懷不軌之人,也可以借鄉法謀求私利,這對於國家而言,一定是弊大於利的。”

武媚娘笑道:“你是讓陛下借你,來殺雞給猴看。”

韓藝道:“皇後聖明。”

李治思忖半響,道:“你說得雖然不無道理,但是朕前麵已經表示不追究了,如今怎好反口。”

韓藝道:“這很簡單,讓人參臣一本就行了。”

李治一愣,暗道,原來小子是一點沒有變,反而還變本加厲了。

這一回看上去,韓藝好像改了性子,但其實是變本加厲,以前他隻是傷害彆人,這回倒是好,他連自己都傷害了。

不過李治認同韓藝的建議,皇帝都不握有賞罰之權,那誰還聽皇帝的,李治之所以對於此事感到不滿,也就針對那斷指之法,一來這太殘酷了一點,二來鄉紳太囂張了一點,竟公然以鄉法來挑戰國法。這該給予得給予,該約束的還是得約束。

太極殿上。

“啟稟聖上,臣昨日收到一道狀紙,彈劾韓侍郎罔顧律法,私相授受,知法犯法。”

這朝會剛開始,大理寺卿辛茂將便率先站出來,向韓藝發難。

這大臣們才剛睡醒不久,睡意未去,聽得辛茂將此言,紛紛打起精神來,這是什麼情況啊?

李治的演技也是不遑多讓,一臉驚訝:“竟有這等事?”

韓藝也站出來道:“陛下,臣真是冤枉啊!”又向辛茂將道:“大理寺卿,你可彆血口噴人。”

辛茂將道:“我問你兩日前,你可有去涇陽縣?”

韓藝道:“是又如何?”

“是就對了!”

辛茂將掏出一道狀紙,將韓藝在涇陽縣所作所為公布於眾。

大臣聽罷,均是竊竊私語,很多大臣都不知道這事,但是多半大臣都覺得這不像韓藝的所作所為,韓藝怎麼可能站在鄉紳這一邊啊。

辛茂將又向韓藝道:“韓侍郎,我可有半句虛言。”

韓藝點點頭道:“確有其事。”

李治輕咳一聲道:“關於涇陽縣一案,韓藝已經向朕稟明,朕並未覺得他有何過失,不知辛愛卿對此有何看法?”

辛茂將道:“陛下,倘若人人都能采取判罰,那大理寺還有存在的必要麼?那信安鄉的皇家警察不顧危險,捍衛國家律法,杜絕私刑,可是韓侍郎卻罔顧律法,與那些鄉紳私相授受,包庇那些鄉紳,並且要求皇家警察對此視若不見,而韓侍郎又兼任皇家特派使,這不是知法犯法,又是什麼?”

盧承慶聽得心裡很納悶,這許敬宗當時也是讚成的,怎麼辛茂將又跳出來了,性格忠厚的他覺得理應站出來幫韓藝說句話,畢竟這是大家都認同的,道:“關於此事,我們也曾商議過,這信安鄉的鄉法乃是祖宗所立,源自秦朝,而且當地鄉民都認同,朝廷理應給予尊重。”

“盧尚書,還請你將這話說清楚,尊重什麼?”辛茂將瞪著眼就去了。

“我---!”盧承慶真有些被辛茂將給嚇住了。

杜正倫急忙站出來道:“尊重祖宗難道也有錯?”

辛茂將道:“杜中書的祖宗生於秦朝,也忠於秦朝,那不知杜中書是忠於大唐,還是忠於大秦?”

杜正倫當即也愣住了。

辛茂將立刻又向李治道:“陛下,這信安鄉的百姓以秦朝之法,來斷我朝之事,這真是太可笑了。”

杜正倫激動道:“難道你連自己的祖宗都不認了麼?”

辛茂將道:“我不是不認自己的祖宗,我當然也尊重自己的祖宗,但是祖宗所立的規矩,有不少乃是根據其時的國法所立,秦朝崇尚重典治國,他們的祖宗自然也會受其影響,因此才重典治家,然而我大唐是以儒道治國,兩者大相徑庭,那麼自然該以我大唐的國法為主,朝廷不能一味的強調因地製宜,而不顧這因時製宜。”

不少大臣聽得頻頻點頭,覺得辛茂將說得很有道理。

盧承慶道:“辛上卿言之不無道理,可是信安鄉數十年難出一個竊賊,可見其法還是有可取之處。”

辛茂將道:“難道信安鄉是我大唐最安定的鄉麼?我看也不儘然吧,據我所知,很多鄉都比信安鄉的犯罪次數更少,而它們可都是遵從我大唐的律法,我大唐律法對於竊賊可是有明文規定。難道盧尚書認為我大唐律法不如秦朝律法。”

盧承慶忙道:“我可沒有這麼說。”

辛茂將又道:“而且,如果此事不加以製止,而是如韓侍郎這般給予縱容的話,那麼人人都可以打著鄉法的旗幟,對百姓濫用私刑,今日隻是斷指,明日就可能是斷頭了,那還要國法作甚?”

盧承慶這麼老實的一個人,麵對辛茂將的咄咄逼人,也有一些心虛,當即閉嘴不言,但同時他想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辛茂將一看盧承慶竟然被自己說得啞口無言,心中十分痛快,但同時他也深刻的感受到韓藝的厲害之處,這真讓他不得不服啊。

許敬宗突然站出來道:“啟稟陛下,老臣認為大理寺卿言之有理,韓侍郎這般做法,隻會令皇家警察心灰意冷,長此下去,無助於民安局的發展,因為這有悖於陛下當初建立民安局的初衷。”

李義府也站出來道:“朝廷雖然尊重鄉法,但也不能任由其胡來,鄉法更應該尊重國法,縱使信安鄉所為有理可循,但是朝廷也應該顧全大局,不能允許任何人濫用私刑。”

盧承慶、許圉師見罷,都鄙視許敬宗和李義府,那天晚上說得好好的,這回一看彈劾韓藝了,就立刻改變了初衷,你們這也沒有原則性了。

他們都認為這是許敬宗、李義府故意借此事對韓藝發難,這是一場純粹的政治鬥爭,什麼鄉法國法都是借口。

杜正倫哼道:“李中書,記得那晚上議論此事的時候,你也在場,你當時可不是這麼說的。”

李義府道:“我並沒有反對鄉法,我隻是反對濫用私刑,就算要判刑,也應該由大理寺來判罰,杜中書難道敢保證這世上就沒有人借用鄉法謀求私利的嗎?”

杜正倫當然不敢保證。

李治沉吟半響,道:“幾位愛卿都說得不無道理,那不知辛愛卿以為該當如何?”

辛茂將道:“首先,必須嚴懲韓侍郎,以儆效尤。其次,褒獎信安鄉的皇家警察,他們勇敢得捍衛國家的律法,捍衛陛下的仁義。最後,嚴禁私刑,任何人都不能濫用私刑。”

許圉師小心翼翼道:“可是若無懲罰,鄉法何以立威?”

辛茂將道:“許侍郎此言差矣,鄉法是根據百姓的生活習俗形成的,鄉紳乃是以名望博得百姓的尊重,若是以刑罰來立威,那豈不是欺壓百姓,逼迫百姓服從於他,這難道會有助於國家的安定嗎?另外,我國律法難道就沒有刑罰嗎?”

許圉師很是驚訝,這武將出身的辛茂將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能說會道。

更加令他們詫異的是,向來能說會道的韓藝,竟然便辯駁的啞口無言。

李治點點頭道:“辛愛卿說得極有道理,朝廷曆來就非常尊重鄉法,也認同鄉紳對於國家安定起到的作用,但是私刑終究是不可取的,任何判罰,還得由朝廷來執行,否則的話,這鄉法立威了,那國法的權威就會受到了質疑,於天下社稷不利。至於信安鄉一案,由於信安鄉斷指之法一直存在,這一回就不再追究,但是,下不為例。同時朝廷必須下令嚴禁任何人濫用私刑,否則的話,嚴懲不貸。”

辛茂將道:“陛下,信安鄉的鄉紳雖然情有可原,但是韓侍郎可是確確實實的知法犯法,而且民安局就是韓侍郎最先提出來的,若不嚴懲韓侍郎,隻怕民安局上下都會效仿韓侍郎,凡事都求息事寧人,難以有所作為,正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

韓藝哭喪著臉道:“陛下,這真是冤枉啊!臣這麼做也是為了顧全大局。”

許敬宗道:“韓侍郎顧忌隻是信安鄉一鄉,而大理寺卿這麼做,才是真正的顧全大局。而且陛下嚴禁私刑,本就是要豎立國法的權威,倘若對於你的知法犯法,置若罔聞,那還如何服眾?”

李治嗯了一聲:“韓藝,你此番作為,雖也是有理可循的,但畢竟你沒有秉公執法,朕也不能包庇你。這樣吧,朕罰你一年俸祿,在民安局停職三月,以示懲戒。”

韓藝一臉委屈道:“陛下聖明。”

這受害人都這麼說了,其餘大臣也隻能高呼:“陛下聖明。”

退朝之後,出得大殿,韓藝雙手叉腰站在台階上火冒三丈的罵道:“TMD,我不管怎麼做都是錯的,今後誰要是再敢惹我,我管你什麼鄉紳貴族,老子就跟你拚命,反正橫豎都是錯。”

剛好崔義中從旁經過,聽得這話,下意識的轉目望向韓藝。

韓藝怒道:“看什麼看,老子就這德行,不服你咬我啊。”

崔義中聽得都快要抓狂了,市井之徒就是市井之徒,但是也沒有跟他去爭,隻是怒哼一聲,一揮長袖,氣衝衝的就離開了。

這要是平時,崔義中還不撲上去,可是今日的話,他也是能夠理解韓藝的,畢竟韓藝頭一回站在鄉紳這一邊,結果就這般狼狽。

後來出來的大臣,一看韓藝跟個瘋子似得,站在太極殿門口罵娘,真是不要命了,哪裡還敢惹他,都避開這瘋子,往兩邊下得台階。

“韓侍郎還真會借題發揮啊!”

許敬宗倒是沒有怕韓藝,在從韓藝身邊走過的時候,似笑非笑道。

韓藝瞥了他一眼,理直氣壯道:“這可都是我應得的,你要被停職三個月,你也可以站在這裡罵娘,我絕對沒有意見。”

“老朽倒也想罵,可惜的事,老朽並非是出身市井,想罵也不知該如何罵。”許敬宗冷嘲熱諷道。

韓藝道:“想學啊,我教你啊!”

“多謝韓侍郎的一番美意,但是老朽這把年紀了,恐怕是學不來了,老朽先走一步。”

許敬宗言罷便走了下去。

韓藝嘀咕道:“你何止先走一步,用不了多久,你就得入土了。”

而在太極殿左邊的廊柱後麵站在兩人,正是李治和張德勝。

“韓侍郎也太胡來了,竟然在太極殿門前口無遮攔。”張德勝望著韓藝,嘀嘀咕咕道。

李治笑道:“由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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