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五十八章 教育的真諦(1 / 1)

士族!

可是當代百姓的信仰,韓藝竟然說他們已經過時了,這不是宣戰,而是侮辱呀,真是叔叔可忍,嬸嬸不能忍啊!

韓藝聳聳肩,笑道:“我不過就是在就事論事罷了,這事實勝於雄辯,你們擁有的資源遠比昭儀學院要多,但是你們學生卻不如我們的學生。”

崔戢刃冷哼一聲道:“韓侍郎,這才剛剛開始考,你憑什麼這麼說。”

李治也看不下去,道:“韓藝,朕看你也是在信口開河,這都還在考試了。”

“陛下,微臣絕非是在信口開河!”

韓藝道:“光從考試的安排就知道了,昭儀學院一個上午就考完了,可士族學院還得考一天,可見一斑啊。”

李治聽得都樂了,笑罵道:“你這簡直就是在胡扯。”

崔義中、鄭伯隅等人都懶得跟韓藝爭辯這個無稽之談。

“陛下教訓的是。”

韓藝笑了笑,不做聲了。

李治等了一會兒,道:“你怎麼又不說話了。”

韓藝訕訕道:“陛下都說微臣是在胡扯,微臣那就是在胡扯。”

“你少誣蔑朕。”李治瞪著雙眼道:“用一天也好,用半天也罷,怎能用此來分高低呢?”

韓藝還是不做聲。

李治當然知道韓藝絕非是在無的放矢,心中也是萬分好奇,可是這小子又不開口了,於是指著韓藝道:“你若不說個道理出來,朕就治你欺君之罪。”

哇!搞這麼大啊!韓藝哭喪著臉道:“陛下,微臣是商人出身,倘若一個工人可以用半天完成任務,而另一個工人則是要用一天才能夠完成,那臣當然覺得那個用半天就能夠完成任務的工人更加厲害。”

小太子李弘突然道:“韓侍郎,你這話,我可不敢苟同,如果是同樣的試卷,那就可以這麼說,可是昭儀學院和士族學院學得課本都不一樣,怎麼能用時長短來分高下了,不對,不對。”他說著是直搖腦袋。

崔義中立刻道:“殿下明鑒,韓侍郎分明就是在搬弄是非,胡說八道。”

李治道:“崔大學士言之不錯,你就是在這裡胡說八道。”

韓藝道:“陛下,太子殿下,臣這麼說,隻是為了給他們麵子罷了,其實他們學得又少,考卷簡單,用時還長,若是考同樣的試卷,估計他們就得用兩天了。”

盧承慶忍不住了,道:“韓侍郎你身為朝廷重臣,說話可得講憑據呀。”

韓藝雙手一張,道:“若是各位不服氣的話,那咱們比比。”

鄭伯隅怒道:“奉陪到底。”

崔戢刃卻道:“不知韓侍郎打算如何比?”

韓藝一笑,突然看向李弘道:“不知殿下可否願意幫忙。”

李弘懵逼道:“我怎麼幫你們?”

韓藝道:“殿下自然學過士族學院的課本,也就是《孝經》、《論語》,以及《算經》,同時殿下也讀過我們昭儀學院的課本,那麼可以由殿下來做兩家學院的試卷,看看哪邊的比較難。”

李弘聽得目光閃閃,又偷偷瞧向李治。

李治見李弘也是躍躍欲試,笑道:“這比試非常好,朕也可以順便看看太子這一年來學得如何。”

“陛下,臣以為這番比試不公平。”

盧承慶突然站出來。

李治好奇道:“盧愛卿以為哪裡不公平呢?”

盧承慶道:“陛下,昭儀學院和士族學院所學的內容大不一樣,而太子殿下所學知識與士族學院的相差無幾,而且還有郭大學士和李太史從旁悉心教導,那麼太子殿下做士族學院的試卷,自然會覺得簡單一些。”

李弘小嘴一撇道:“盧尚書此言差矣。”

盧承慶一愣。

李弘道:“其實在郭老師和李老師還未教我之前,我就已經開始學習昭儀學院的課本了,並且母後還專門請了老師教我昭儀學院的課本,李太史也時常教我昭儀學院的數學。”

李淳風笑著點點頭。

郭瑜也道:“殿下所言不錯,其實昭儀學院的課本通俗易懂,不失趣味,卻又蘊含著大道理,確有可取之處,我曾也教過上麵的一些小文章。”

李治道:“盧愛卿可還覺得不公平嗎?”

盧承慶道:“既然如此的話,那臣無話可說。”

“那就這麼定了!”

李治是興致盎然,道:“來人啊,去將士族學院和昭儀學院的試卷呈上來。”

韓藝瞧向崔戢刃,正好崔戢刃也看向他,二人眼中不但沒有半點火光,反而有一種默契感。

很快,這試卷就呈上來了。

李弘拿著四份試卷,眼睛中充滿的興奮,朝著李治問道:“父皇,兒臣先做哪份?”

李治笑道:“這你自己看著辦。”說著,他又朝著一乾大臣道:“諸位愛卿就與朕出去走走,觀賞一下這曲江池的風景,以免打擾太子做題。”

“臣等遵命。”

......

這剛剛來到花園,正好見到武媚娘與一群貴婦在花園裡麵觀賞盆栽。

武媚娘領著一乾貴婦上前向李治行得一禮,又是好奇道:“陛下怎地來呢?”

李治立刻將比試一事告訴了武媚娘。

武媚娘聽後,當即瞪向韓藝道:“韓侍郎,這昭儀學院雖是我創建的,但我也不支持你,學院傳授知識的地方,可不是擂台。”其實她不是怪韓藝太囂張了,而是怪韓藝將李弘給拉了進來,這畢竟是一個得罪人的活啊。

韓藝道:“皇後明鑒,臣完全是出自一番好心,微臣始終認為不管是個人,還是國家,都應該與時俱進,這落後的東西,就應該被淘汰,倘若為了所謂的麵子,就固執己見,這簡直就是在誤人子弟。”

崔義中聽得火冒三丈,今日韓藝說話太刺人了,指著韓藝道:“還請韓侍郎將此話說明白,否則老夫決不罷休。”

盧承慶也道:“韓侍郎,你這話實在過分了一點。”

鄭伯隅、崔偲他們紛紛訓斥韓藝。

“說明白就說明白。”

麵對他們的指責,韓藝是淡定從容,道:“你們士族學院學來學去,多半學得就是那些聖人之言,儒道之術,不知我可有說錯?”

“難道向聖人學習也不對麼?”

“敢問你們士族學院能否出一個孔聖人那樣的人物呢?”

“倘若人人都可以當聖人,那還叫什麼聖人。”

“也就是出不了呢?”

“當然。”

“這點我也讚同!”

韓藝笑著點點頭,道:“換而言之,你們士族學院學得是聖人之言,但是卻永遠出不了聖人,可我就算你們士族學院出來的學員,個個都是孔聖人,甚至天下每個人都是孔聖人,那天下又會變得怎麼樣?彆說我侮辱聖人,我隻是打個比方而已。各位隻需要回答我這個問題就行了!”

崔偲哼道:“若真是如此的話,我大唐何愁那萬世基業。”

韓藝道:“要真是如此的話,彆說萬年,我看一年都挨不過。”

李治喝道:“你說什麼?”

日!裝逼過頭了!韓藝忙道:“陛下,臣也就是就事論事,如果人人都是孔聖人的話,那誰來種田,誰來做工,誰來打仗,整天之乎者也,何談國之興盛啊!”

李治愣了愣,還真有道理啊!

崔戢刃笑道:“韓侍郎,你這不過是巧辯罷了,怎麼可能天下人人都是孔聖人。”

韓藝道:“但是你們教得可都是聖人之言啊!”

“難道不對嗎?”

韓藝笑道:“我想請問崔禦史,這教育的意義是什麼?”

崔戢刃微微皺眉,道:“不知韓侍郎有何高見?”

“倒是有一番高見!”

韓藝笑著點點頭,仿佛又變成當初一個狂妄無知的小子,道:“我認為教育的意義,首先是要讓學生長大之後,能夠自食其力,這是最基本的,然後才是為君分憂,為這個國家做出貢獻,不知各位以為我可有說錯?”

李治他們都不敢輕易點頭,因為韓藝太賊了,思索一番後,覺得這話確實也對,學生學本事,不就是為了將來能夠生活的更好麼,不禁都是紛紛點頭。

盧承慶道:“正所謂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

韓藝笑道:“話是這麼說沒錯,可問題是這一句話是基於個人修養已經達到極高的層次,可以做到收放自如,如果一個農夫這麼說,那會讓人笑死去。且你們的問題就出在這裡。在儒道學術當中,可謂是人才濟濟,要想熬出頭,實在是非常困難,因此很多人讀了一輩子的書,什麼孝經、論語都能倒背如流,結果到最後活活將自己給窮死,他們滿腹經綸,可既沒有自食其力,也沒有給這個國家做出任何貢獻,那不知學來何用?”

鄭伯隅哼道:“就算有這種人,那也是他們自己不爭氣,為什麼彆人能夠出人頭地,他們卻不能。”

韓藝道:“鄭老先生,你作為一個老師,自然得對每一個學生負責,你怎麼能夠說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來了。”

鄭伯隅道:“老夫教學生的時候,你恐怕都還沒有出生,老夫儘心儘力,無愧於心,你怎能說老夫不負責任呢?”

韓藝嗬嗬笑道:“你儘心儘力都沒法幫助自己的學生自食其力,難道你不覺得這個問題已經到達非常嚴重的地步嗎?”

鄭伯隅當即一愣。

韓藝道:“其實原因很簡單,這物以稀才為貴,你們來來回回教的就那麼幾本書,不管是一百年前,還是如今,而且學這些的人,都是衝著仕途去的,可是朝廷哪裡容得下這麼多人,能夠入仕的隻有少部分人,可那些默默無聞的人,又該何去何從呢?你們這種方式隻能教自己的兒子,父母當然希望兒子將來能夠出將入相,這無可厚非,但絕不適合辦學院,搞教育。

因為辦學院是麵向大眾的,學生都是一些與你沒有關係的人,可是你們既然辦學院,就必須對每個學生負責,而不是說從幾百學生中選拔出一兩個來去衝擊宰相之位,為自己增加名望,而默默無聞的學生,則是他們自己不努力,與你無關,朝廷攏共就那麼幾個宰相,就算他們再努力,也沒法人人都當上宰相。

但是你們給學生灌輸的理念,其實是你們對自己兒子的期待,就是要去兼濟天下,至於獨善其身,那也是兼濟天下之後,首先要有兼濟天下的本事,才能夠有資格談獨善其身。因此在科考中,有些人已經四五十歲了,都還在考,因為他們除了當官,就不知道自己還能夠乾什麼了。

可見你們根本不懂得教育的意義。教育不是說要訓練出一批孔孟來,而是要讓每個學生將來能夠自食其力,其實隻要人人都可以自食其力,那麼國家自然就興盛,因為陛下追求的仁政,也就是讓百姓能夠安居樂業,而不是讓人人都是宰相,這才是教育的真諦。”

李治、武媚娘,以及一些大臣也是稍稍點頭,這其實很有道理,朝廷每年就招這麼些人,可是其他的人怎麼辦呢?而如今的教育,就是讓學生考取仕途,就連他們也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隻不過如今聽到韓藝這麼一說,覺得也不無道理。

韓藝又道:“而且這種教育模式有一個非常可怕的地方,就是那些沒有考上仕途的學生,難道他們就沒有才華,不是的,他們是有才華的,隻不過不是最優秀的,但是除了仕途,他們也不知道學來的知識還能夠乾什麼,那麼他們就有可能走上邪路。

這古往今來,很多造反的賊子,都是一些草寇莽夫出身,大字不識一個,但是往往都有很多讀書人都願意去輔助他們。為什麼會這樣?就是因為這些讀書人,讀了一輩子的書,卻連仕途的門都進不了,其中有些思想偏激的人,自然會對朝廷心生怨念,這種怨念會讓他們敵視朝廷,一旦發生什麼事激發出他們心中怨念,他們就會做出非常可怕的選擇,而他們的才能會對百姓、國家、君主造成非常大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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