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收購的人又是一些什麼人?”
韓藝緊鎖著眉頭問道。
桑木不認為這是什麼大事,隻是有些奇怪而已,但是韓藝神情令他感到有些詫異,於是又如實將那些人是如何通過金行收購作坊的事,告知了韓藝,旋即又道:“至於人麼,我知道的主要有四個人,其中兩個恩公你也是認識,正是宇文修彌和賀若寒。”
“他們兩個?”
韓藝皺了皺眉,心想,他們兩個這麼年輕,不可能看穿我的計劃,那麼他們這麼做應該是想豪賭一次。又問道:“那另外兩個呢?”
桑木道:“另外兩個我倒不是很熟悉,其中一個我隻知道是來自太原,名叫王固道,還有一個人名叫蒙達,這人的底細我就更加不清楚,但是當時的情況,有人肯接手,咱們金行沒有道理不答應。”
王固道?太原人士,難道是他?那這蒙達又是什麼人。韓藝皺眉思索半響,道:“你立刻派人去給我調查這兩個人的底細。”
桑木問道:“恩公,這有什麼不妥麼?”
韓藝沒有做聲,低眉沉思片刻,擺擺手道:“算了,暫時先不用去調查了,過兩日再說,他們瞞不了多久的。”心裡暗想,事已至此,我不管你們是何方神聖,誰要敢擋我的道,這後果將是你們承受不起的。
畢竟奔波勞累一日,韓藝也非常累,跟桑木談了一會兒,便睡覺去了。
睡不著?
那是不可能的。
這廝誰得比誰還香,都打起呼嚕來,因為是實在是太累了。
翌日!
韓藝早早起來,吃過早飯之後,便趕往尚書省,畢竟不是人人都如他這樣,還能一覺睡到天亮,如今許多人都等著他開飯了。
來到尚書省,隻見裡麵坐著不少人,張大象、崔戢刃、王玄道、任知古、狄仁傑、鄭善行,以及盧師卦。
盧師卦是後來李治給找來的,因為李治知道盧師卦跟韓藝關係還不錯,多一個幫手是一個,如今李治也隻敢用這些人,因為這些人與整件事都沒有什麼關聯。
他們見到韓藝來了,趕緊起身行禮。
如今韓藝穿的可是紫袍呀,而且還是尚書令,正二品,在三省中權力最大一個宰相,因為尚書省是執行部門,統管著六部,而如今中書省、門下省就已經關門。
韓藝神情嚴肅,一目掃去,瞟了瞟崔戢刃,又向張大象道:“張侍郎,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昨日我是說,讓你去找些能夠幫忙的來。”
張大象笑而不語,這話不能接。
“算了,你的辦事能力也就這樣。”韓藝擺擺手,歎道:“看到你們,我真的感覺自己被貶了一般,完全沒有升官的快感,真是令人感到尷尬呀。”
尷尬?
狄仁傑、任知古是更加尷尬,這臉都紅了,其實他們站在這裡,自己也不好意思,無緣無故就被李治給提拔上來了。
崔戢刃、盧師卦、王玄道、鄭善行四人看得很淡,畢竟他們以前經常跟韓藝打交道,也知道這廝肯定要諷刺他們幾句。
韓藝徑直走到正座前,坐了下來,鬱悶的壓壓手,歎道:“不來也來了,都坐吧。”
“是。”
幾人坐了下來。
韓藝問道:“外麵什麼情況,你們比我還要清楚一些,而且你們一直都在這裡,不知你們可有什麼補救之法?”
任知古小心翼翼道:“回稟尚書令,下官以為可向那些地主、士紳征稅,彌補財政的空缺,目前也隻能向他們征稅。”
韓藝點點頭道:“行啊!你去征啊!”
任知古愣了下,韓藝的語氣,令他真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韓藝一翻白眼,哼道:“這官府都關門了,衙役都跑去當強盜了,你是打算讓我跑去征稅麼?”
任知古尷尬的滿麵通紅,道:“下官不是這意思。”
韓藝道:“我現在很煩,麻煩你們提建議的時候先過過腦子,不要跟我天方夜譚,沒錢就知道征稅,這個我還用你說,傻子都知道,但要是能夠征上稅,還會沒錢嗎?如今那些地主、士紳可以說是目前最為安定的階級,你還打算將他們也搞亂嗎?”
正準備發言的狄仁傑,頓時不敢出聲。
韓藝突然瞟了瞟崔戢刃,道:“崔中丞,聽聞你們清河崔氏英才輩出,而你又是崔家的後起之秀,小小年紀就當上禦史中丞了,我想聽聽你的建議。”
張大象差點笑出聲來,人家年紀比你大,你都當尚書令,人家當個禦史中丞又怎麼呢?
崔戢刃淡淡道:“我的建議就是將尚書令吩咐的事辦好。”
咦?這麼乖?你倒是跟我橫呀!你以前不是很囂張嗎?韓藝冷冷道:“現在我不要你們拍馬屁,我要一點實在的建議。”
崔戢刃道:“這就是最實在的建議,如果我們早有主意,那早就向陛下稟報了。”
“看來你們崔家也就那樣呀!”
韓藝輕輕哼道。
崔戢刃微微一笑,不做聲,他心裡也有準備,現在的韓藝就是吊炸天的存在,他不得不服啊,韓藝跟他已經不在一個層麵上。
“彆給我垂頭喪氣,都給我抬起頭來。從這一刻開始。”
韓藝突然豎起一根手指,“你們必須都保持著一個信念,那就是這世上沒有邁步過去的坎,我們要對於大唐的未來充滿著信心,如果我們自己都沒有信心,還能奢望百姓對朝廷充滿信心嗎?我若還見誰垂頭喪氣,就立刻給我滾。聽明白了嗎?”
“下官明白。”
“很好!”
韓藝又道:“而目前,我們首先要解決兩個問題,其一,財政的負擔,一個背負著十萬貫債務的人和一個背負一萬貫債務的人,任何方麵都是不可同日而語的,這就跟擁有十萬貫和擁有一萬貫的差彆是一樣的,我已經奏請陛下,精簡官員,減輕財政負擔,朝中的文武官員將要控製到八百人以內,東都官員的人數要回歸到貞觀時期,多一個人也不行。外官要控製在一萬人左右。”
崔戢刃聽得心裡咯噔一下,當即出得一身冷汗,你還真是狠呀,人家武皇後、李義府他們費勁千辛萬苦,提拔上來的人,你這一刀就都給砍沒了。
任知古道:“可是如今光朝內官員就達到了五千多人左右。”
這等於要削減八成多官員,這簡直是太嚇人了。
韓藝點頭笑道:“很好,你已經將我裁減官員的理由說出來了,貞觀時期國庫才負擔七百多官員,如今的國庫都還比不上貞觀時期,咱們拿什麼養這些官員?”
王玄道道:“那不知尚書令打算如何賽精簡官員?”
韓藝道:“咱們隻負責文官,武官那邊由司空他們負責,戶部也不用你們管,我已經將該裁的都裁了。至於如何篩選麼?我隻有三個要求,首先,你們隻負責四品以下的官員,其次,那些掛職吃閒飯的,全部罷免,國家已經養不起他們了。最後,六十歲以上讓他們致仕回家,儘量保證官員是在二十到四十歲之間。其餘的話,你們就自己看著辦,是抓鬮也好,畫圈圈,都行。”
畫圈圈?王玄道一陣無語,你這是玩過家家嗎?
盧師卦立刻道:“這如何能行,你這也太草率了,人家一生的努力,功名利祿,隻在你這一筆之間,這如何能夠服眾,真是太不公平了。”
“公平!”
韓藝哈哈大笑起來。
盧師卦可不怕韓藝,站起身來,道:“你笑什麼?”
韓藝笑意一斂,道:“盧公子,既然你穿著官袍坐在這裡,那你我的交情就先放在一邊,咱們公事公論,待會我要是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也僅限於公務。”
盧師卦立刻道:“尚書令但說無妨,這公私下官還是能夠分清楚的。”
韓藝點點頭,隨即道:“盧舍人,你還真是夠厚顏無恥的呀。”
盧師卦並不惱火,笑道:“還望尚書令告知下官,下官究竟哪裡厚顏無恥呢?”
“記住,你浪費了我半柱香的功夫。”
韓藝立刻接著說道:“你要談公平是吧,好,我就跟你談談公平。外麵成千上萬的百姓流離失所,每天至少有數以百計的百姓死於非命,這是誰造成的?他們拿著自己的血汗錢,養著咱們這些當官的,可是換來的又是什麼?你為官員叫冤之前,有沒有想過他們?
哦,我現在裁減幾個官員,你就憤憤不平,那麼多百姓死於非命,你連個屁都不放,你好意思嚷嚷嗎?我當然知道這麼做,是會委屈了一些官員,但是他們的委屈再大能夠大過百姓嗎?至少他們都還住在屋裡的,還能拉得出屎來。你讓我放著外麵數萬萬百姓不顧,陪著你在朝中精選官員,將朝中所有的精力都投在精簡官吏的事上麵,你確定這就是你心中的公平嗎?”
王玄道、崔戢刃都已經嚇壞了,盧師卦何曾被人這麼罵過。
盧師卦被韓藝訓的呆若木雞,一張臉都已經漲成豬肝色,這是他臉上從未有過的神色。
狄仁傑急忙站出來道:“尚書令,我想盧舍人並非此意,目前朝中隻是正是用人之際,盧舍人隻是希望挑選一些真正的人才在朝中。”
“不需要!”
韓藝一揮手道:“五千多官員,將國家弄成這樣,可見人才多有一個球用,我如今就一個目的,減輕國庫壓力,節省一切支出,任何能夠省錢的主意,那就是最好的主意,現在彆給我談什麼倫理道德,彆給我談什麼才華節操,談錢。隻要有錢,我還怕找不到人才嗎?”
任知古硬著披頭道:“可是許多人都是寒窗苦讀數十載,好不容易才入仕,在這事上麵,他們也沒有犯什麼過錯,這對他們而言打擊太大了。”他自己可也是進士出身,他當然要為那些進士說話呀!
韓藝道:“你是進士出身吧?那你說他們當官是為什麼?”
任知古道:“自然為了報效國家,為君分憂,以及一展心中抱負。”
“說得真是有誌氣啊!但願他們都如你所言那般。”韓藝道:“因為如今就是他們報效國家的時候,現在國家已經養不起他們了,他們現在離開那就是對國家最好的幫助,如果他們還死皮賴臉的留下來,那就是在傷害國家。至於心中抱負麼,如今就是一展抱負的時候,誰要有辦法幫國家度過這個難關,宰相他都可以當,現在不展,那今後我也不需要他們展了,有本事那就現在挺身而出,就跟你任知古一樣,還是能夠出那麼一點點小主意,雖然也不太頂用,但至少也比那些隻知道乾瞪眼的人有用多了。”
任知古被訓的是尷尬不語。
方才被罵傻了的盧師卦,此時才醒悟過來,突然歎了口氣,躬身一禮道:“尚書令教訓的是,下官真是辜負了陛下的信任,以及自己生平所學和一直以來堅持的信念。”
韓藝淡淡道:“知道錯就行了,坐下吧。”
盧師卦坐了下來,眉宇間透著自責的神色,他性格雖然比較犟,但是在大是大非上,他還是非常虛心的,有錯就會認,不會覺得這沒麵子,他並不在乎這些,如果他不是這性格,他又憑什麼去指責彆人。
韓藝又道:“還有一個迫在眉睫的任務,就是提升百姓對於朝廷的信任,沒有信任什麼都乾不成,我們需要重新喚起百姓對於朝廷的信心,認為朝廷會幫助他們度過這個難關的,這樣他們才會聽從朝廷的號令,之後的事,還能夠順利進行下去。
故此,我們必須要讓長安有些好的變化,而且是要實在一點的,城內那些流民就是我們最好的合作夥伴,我們需要作坊開工,讓這些人回作坊去,當百姓看到作坊開工了,他們就會認為危機正在緩解中歐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這方麵我會親自去與那些商人洽談。
因為人手不夠,而且你們能力有限,所以我們必須得分工行事,我跟張侍郎、鄭主事負責商人那邊,其餘人負責精簡官吏。當然,我不是硬性規定你們畫圈圈,我隻是提供一個建議而已,你們可以根據你們自己的印象來評估他們的去留,但是一定要快,不要給我拖拖拉拉的。還有問題嗎?”
崔戢刃道:“但僅憑這兩點,也很難幫助我們度過危機?”
韓藝問道:“你有辦法嗎?”
崔戢刃搖搖頭。
“那真是巧了,我也沒有。”韓藝話鋒一轉,道:“但是你們記住了,這是最高機密,我們一定表現出非凡的魄力來,要讓百姓看到我們的臉,就知道我們是胸有成竹的,我不希望我們中間有任何人說出任何一句負麵的話來,哪怕你們是在彈琴,也要給我彈一些激勵人心的曲子,而不是那些多愁善感的曲子,這是命令,聽明白了嗎?”
“下官明白!”
這一下,誰也不敢再頂嘴了,韓藝舉著天下百姓的生命,你怎麼也說不過他。
“很好!”
韓藝道:“張侍郎,你立刻回戶部給我統計出我們將會從官員手中收回多少財產,以及除去俸祿之外,我們的欠債還剩下多少。鄭主事就跟我一塊去見見那些商人吧,我們現在可是很趕時間的,而就在剛才我已經浪費了不少時間。”
說著,他便起身往外麵走去。
走到門口時,他忽然停了下來,回頭向王玄道道:“王舍人,你立刻起草一份詔令,將身在黔州的長孫延給我調回來,他是我見過唯一一個對財富和美女都不感興趣的官員,目前朝廷就需要這種不喜歡錢,乾活又賣力的傻子,可惜的是,就這麼一個,真TM的操蛋。”
說完,他便走了出去。
鄭善行站起身來,拍了拍盧師卦的肩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啊!”
盧師卦苦笑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