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已經降臨河南地區,但這並沒影響到河南百姓的熱情,大家兀自是眾誌成城,如今他們為得也不僅僅這是一口飯,而是為了更加富裕的生活。因為他們也都聽說了太原計劃,一旦太原計劃成功,他們這裡也將會變得非常繁榮,故此他們認為也許今日我乾這些活,隻是為了一頓飯,但是這些建設,會在不遠的將來,為他們帶來更加富裕的生活。
他們比商人更加渴望,這些作坊、這些道路能夠早日修好,更加的渴望,這河南能夠成為中原的貿易中心。
這就是一個充滿激情的時代。
而且,說到底,這也隻是局的部災情,不是像明末那種全國規模的大災難,故此隻是剛開始困難比較多,後來大家都理清了,就直接照搬模式就行了,再加上新農社的出現,加快改革的步伐,新農社在一定程度,其實減輕了朝廷不少的壓力,因為這樣一來,等於士紳階級也出來承當了一部分責任。
要成立新農社,士紳就得拿糧食出來凝聚大家,就有更多的百姓可以吃到糧食。
士紳也明白,他們必須得這麼做,要不這麼做的話,百姓就不會聽他們的了。
當然,武媚娘在其中發揮了重大的作用,雖然她每到一個地方,說得幾乎都是同一番話,但是恰恰就這是一番話,點亮了百姓心中那希望的火光。
武媚娘也是日夜奔波,風餐露宿,將整個災區都走了一個遍。
不過她畢竟是皇後,不能老是待在外麵,故此待災區都穩定下來之後,那邊李治就立刻來信,讓她早日回去。在災區巡視了一圈之後,武媚娘也就踏上了歸程,韓藝也跟著一塊回去,他得回戶部主持大局,太原計劃必須得朝廷給政策,這裡的事,暫時就交給崔戢刃他們。
這一日,他們來到了黃河邊。
因為此時已經是傍晚,他們隻能明日再過河。
吃過晚飯之後,武媚娘獨自一人來到河邊,望著那滔滔河水,沉入沉思之中。
這這些日子她所做的事,是她一生都沒有想象過的,她也需要平複自己的心情。
忽然間,她覺得肩膀上傳來一股暖意,不禁回頭看去。
“不用客氣。”
韓藝笑吟吟道。
被伺候慣了的武媚娘,也沒有說謝謝的習慣,淡淡道:“你這尚書令什麼時候喜歡跟太監搶活乾了!”
靠!你這張嘴還真毒呀!不過我是不是太監,你會不清楚。韓藝笑道:“據我對太監的認識,能夠從太監手中搶過活的非太監人士,那一定是有著非凡才能,所以,多謝皇後的誇獎。”
“任何無稽之談,從你最終說出來,總能夾帶著三分道理。”武媚娘抿唇一笑,嘴角邊的小酒窩若隱若現。
韓藝又問道:“不知皇後方才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
忽然間,一陣寒風吹過,武媚娘不禁拉了拉韓藝剛披在自己身上的鬥篷,道:“我在想我這些天說的話,做的事。”
韓藝笑道:“不知皇後總結出什麼來了。”
武媚娘若有所思道:“其實那些話,都是你強加於我的,但是如今我卻感覺仿佛是我自己的。”
韓藝道:“這是很正常的,當謊言說了一千遍,那便是真理,過些日子就會好的。”
“是嗎?”武媚娘笑道:“可我怎麼覺得,我在你設下的圈套中,越陷越深了。”
韓藝愣了下,道:“什麼意思?”
武媚娘道:“我可是皇後,即便是說謊,也要保證不被人識破,否則的話,我的名譽會受到非常大的傷害。此番我在百姓麵前,一次又一次的許下誓言,這的確幫助我暫時得到了百姓的支持,也消除上一次危機給我帶來的陰影。但如果我做不到的話,那我說的一切,都將會成為謊言、笑話,百姓對我隻會更加痛恨,我不能將這些誓言當成是謊話。但我要做到這一切,那就必須按照你的計劃來行事。而這些事可都不是一日兩日的,甚至於要用儘一生。”
說到這裡,她偏過頭去,一雙嫵媚的鳳目,突然透著火光,道:“如果是這樣,那我這一生都將成為你的棋子。”
韓藝聽得嗬嗬笑了起來。
武媚娘慍道:“你笑什麼?”
韓藝道:“這不就是我們結盟的原因麼?這結盟是非常公平的,我不是你的奴隸,你也不是我的棋子,你也說了,這一趟下來對你是有利的,如果對你沒有好處,你也不會來這裡,但是你不能說,隻能對你有利,那我肯定也不答應,我憑什麼無償幫助你。至於你說,按照我的計劃行事,那我倒想問問你,你有什麼計劃,你要有更好的計劃,並且有益於我們雙方的,我願意按照你的計劃行事,我是非常開明的一個人。”
武媚娘臉頰漸漸變得紅潤起來,神情顯得有些窘迫。
韓藝又道:“而且,你那些誓言,是對我許下的麼?我又能夠從中得到什麼?我的生活已經非常富裕,從中得益的是百姓,而百姓獲益,他們將會更加擁護你,你同樣也從中得益。當然,我不否認,這是我計劃中的,我當然希望能夠繼續這麼下去,這樣也能夠令我們更加依賴。你必須要依靠我來完成你的誓言,而我也必須依靠你來執行我的計劃。”
武媚娘道:“但是這麼一來,我離開你,可就沒法來完成這一切,但是你卻能夠選擇其他人。”
韓藝笑道:“皇後未必也太妄自菲薄了,我們是要創造曆史,而非是謀朝篡位,我想這世上沒有誰有皇後這番膽識,其實我也離不開皇後,而且,皇後從一開始,不就將我給綁定了麼。”
武媚娘臉上不由得一紅,其實床笫之盟,就是為了彌補她的不足,因為在她看來,她更加需要韓藝,而韓藝不見得就需要她,她怕被韓藝利用,因此她要將他們兩個捆綁在一起,哪怕是我腦子壞了,你也走不了。如今她之所以會感到有些不舒服,就是因為她習慣於主導一切,可如今步步都按照韓藝的計劃在走,這令她很不適應,好像她是為韓藝在賣命,但其實她是直接得益者,而韓藝是整個計劃的製定者,隻要這個計劃在進行,不管誰得利,他都得利。
不過武媚娘也不是鑽牛角尖的人,仔細想想,她確實是大贏家,尤其是回去之後,她的地位和名望,一定是突飛猛漲,那麼她跟韓藝會變得越發平等,突然轉移話題道:“馬上就要回朝了,我想此時此刻朝中應該會有許多人對於我們的歸來感到非常惶恐不安吧。”
韓藝笑問道:“那不知皇後打算如何跟他們清算舊賬呢?”
武媚娘稍一沉吟,道:“上官儀他們分明就是對我懷恨在心,他們是不會與我一條心的,所以,我是不會放過他們的,我相信也沒有人敢為他們求情,畢竟我賭上我所有的一切,大家都必須願賭服輸,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韓藝點頭道:“皇後還真是英明神武啊!”
武媚娘斜目一瞥,道:“我以為你會說出不同的見解。”
韓藝笑道:“皇後心裡有數,又豈需要我多嘴。”
“有數也好,沒底也罷,我都想聽聽你的想法。”武媚娘笑道。
韓藝道:“我想皇後心裡已經算計清楚了。上官儀他們的確不可能與皇後你同流合汙......。”
武媚娘黛眉一皺,打斷他的話,“你能不能彆說得這麼難聽。”
“呃...我的意思是...。”
“算了,你接著說吧。”
“哦。”
韓藝委屈的看了她一眼,又道:“但是朝中可不僅僅隻有上官儀他們這一小群官員,他們如今在朝中隻是少數,還有很多的官員。如果皇後你一回去,又將上官儀他們清洗出去,那麼隻會讓一些心裡默默反對皇後的人,變得更加反對。相反的是,如果皇後回去不與他們計較,那反而會改變皇後在大臣心目中的印象,對於皇後的戒備會減輕不少,這戒備減少了,信任就會上來的。
另外,陛下雖然會支持皇後的,但陛下到底需要的是平衡,而不是誰一家獨大,如果皇後借此事,又開始整治反對自己的大臣,那會不會讓陛下感到有些擔憂呢?這誰也說不清楚,但如果皇後沒有這做,我想陛下肯定會放心不少,這是一定的。所以,動上官儀他們,會減除皇後身邊的一些表麵上危險,但同時又會增加許多潛在威脅,而不動上官儀他們,皇後的地位將會變得更加穩固,皇後從政也會變得更加名正言順。上官儀他們能夠對皇後造成多大的威脅,相信皇後比我要清楚的多。”
武媚娘沉默少許,道:“如果是以前,我會告訴你,太聰明並非就一定是好事。”
韓藝道:“如果是以前,我也會這麼說的,但皇後絕不會這麼認為的。”
武媚娘笑道:“可見你也知道,我以前是多麼的信任你。”
韓藝笑道:“我也從未做過對不起皇後你的事,我無愧於皇後對我的這份信任。”
武媚娘美目一瞟,笑了笑,又將目光投向那滔滔河水。
......
......
翌日一早,他們過得黃河,又是馬不停蹄的往長安趕去。
雖然武媚娘此番出行,拯救了不少百姓,但是她並未獲得如韓藝當初歸來那般熱烈的歡迎。
韓藝當時就是救世主,而且當時百姓成天都無所事事,就蹲著城門口盼著韓藝歸來,望眼欲穿,因此韓藝當時一出現,那轟動的場麵,估計也很難再出現。
可是如今長安正在高速發展中,每一天都充滿著機遇,百姓要做的事太多了,誰還有心情去關注皇後什麼時候回來。
不過武媚娘也不在乎這些,這些表麵上的風光,她已經看得很淡,這一路行來,她也是非常的低調,沒有通知當地的官員,沒有勞師動眾,許多百姓都還不知道。
不過還是有一個人非常在意,這個人就是李治,他早已經派人去城門口等候,並且還特許武媚娘和韓藝的馬車直接到太極殿門前。
這可是極高的待遇,當然,最高禮遇,莫過於當初韓藝直接將馬車開到兩儀殿去。
當武媚娘、韓藝在太極殿門前,從馬車上下來時,就已經可以感受到殿內那一種非常微妙的氣氛。
當他們入得大殿時,滿朝文武已經位列兩邊,且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他們,其中夾帶著忐忑、惶恐、焦慮。
“臣妾參見陛下。”
“微臣韓藝參見陛下。”
“皇後快快免禮。”
李治趕忙說道,等到武媚娘直起身來之後,他才道:“韓愛卿也快免禮。”
“多謝陛下。”
李治是一臉感動道:“這一趟真是辛苦了皇後。”
武媚娘忙道:“多謝陛下的關心,但此乃臣妾該做之事,而且臣妾做得有許多不足之處,災區還是又不少百姓麵臨著饑餓。”
“皇後無須妄自菲薄,這事實勝過雄辯。來人呀,快快賜座。”李治用手指著自己旁邊。而那句“事實勝過雄辯”,其實是說給那些大臣們聽的。
張德勝急忙讓人將椅子搬到李治身旁。
這本是有違朝製的,因為皇後最多也就隻能垂簾聽政,不可能在太極殿這種絕對正式的場合,坐到皇帝邊上,直接麵對大臣,但是自古以來也沒有哪個皇後跑去賑災,而且還完成如此出色,大臣們也不知道該不該提醒一下李治,但想想武媚娘剛剛立下大功回來,還是彆多這嘴了,而且有些事必須得皇後在場,才能夠解決。
“多謝陛下。”
武媚娘行得一禮,然後往中間的台階上走去。
這太極殿的階梯,中間那一道就是皇帝走的,太監是往兩邊上,總不能讓皇後走太監的道。
韓藝站在其身後,看到這一幕,不禁暗想,這難道是一次預演?
他雖然不知道武媚娘此時的心情,但他肯定肯定,在武媚娘的心中,這絕對不是走上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