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運點點頭,道:“說一說造紙工坊之事,我登嶽陽樓時似乎未見城外有造紙工坊。”
董文叢歎了口氣,道:“您也知道,造紙極為耗水,要用石灰漂白,要把草漿黑液排出,再加上其他廢水,讓造紙工坊成為有名的廢水大戶。造一千斤紙,會產生十萬斤的廢水,一百倍啊!工家一直在想方設法減少造紙的廢水,可一直沒有大革新,因此,造紙廢水成為人族最頭疼之事。”
方運點點頭,彆說現在的聖元大陸,即便是華夏古國時期的各國,也為造紙汙染發愁,並沒有辦法解決。
董文叢繼續道:“當年慶國一直沒把象州人當人看,所以曾在象州靠水各地建造大量的造紙工坊。隨著廢水排放過多,一些地方的河流水道出現問題,於是引發象州百姓上街反對造紙工坊。此事鬨得很大,甚至有義士跑到聖院門口自燒,驚動聖院派人查看。慶國迫不得已之下,不得不減少象州的造紙工坊,同時關閉那些小的造紙工坊,因為造同樣多的紙張,越小的工坊排出的汙水越多。”
“不過,在巴陵城外,原本還有一座造紙工坊,在景國收回象州後,慶江商行以造紙工坊廢水過多為由,關閉最後的造紙工坊,然後撤走所有的人和機關。不過,有人說,慶江商行的造紙技術乃是人族一絕,強於景國的造紙術,慶江商行之所以撤走,是避免被景國偷師。”
“慶江商行雖然撤走巴陵城的造紙工坊,但在各地都有造紙工坊,依舊是象州最大的紙商,從象州賺走大批銀兩。現在,趙氏商行在巴陵建造紙工坊,就地取材,成本更少,會影響慶江商行。受到景國商行的衝擊,慶國一眾商行的收入本來就減少一成左右,若是趙氏商行建造多座造紙工坊,慶江商行在象州的收益會降至原本的七成,這是慶江商行絕不願看到的。”
“所以,下官以為,此次巴陵百姓上街反對,便是慶江商行在背後操控,為的是逼走趙氏商行,幾乎保證在象州一家獨大。”
“我基本明白。不過,你準備如何處置巴陵百姓上街一事?”方運問。
董文叢麵露慚愧之色,道:“下官並未想出萬全之策,畢竟此事錯綜複雜,牽一發而動全身,萬一引發民眾騷亂,本官怕是會被吏部考功評為下下,將被降職。下官準備今日召集幕僚與眾官,商議一個萬全之策。”
“嗯,此事便交給你了。”方運道。
待董文叢離開,方運正準備讀書,但想起董文叢那句“將被降職”,站在院子之中一動不動。
“我身為兩州總督,自然可以先斬後奏,但我無法決定州牧、州都督和州院君的調動。我有轄製兩州三品之下各級官員的權力,吏部與左相也有!我可以找借口處置那些偏向慶國或左相的官員,柳山也可以找借口處置景官。既然我初來象州就遇到上千百姓上街反對,絕不能撒手不管。”
方運想著,向州衙側門走去,走到無人之處,拿出筆墨,利用畫道的力量迅速易容,然後換上尋常的童生服,向外走去。
門口兩側的士兵看了方運一眼,然後便直視前方。
方運邁步離開州衙,走出窄巷,沒走幾步,便見幾輛馬車停在外麵。
方運招手,最前麵的車夫立刻驅車前來。
拉車的是一匹常見的黃鬃馬,馬車十分破舊,車廂木板之間的縫隙有手指寬。
“這位童生老爺,請問您去哪裡?”中年車夫低頭彎腰,態度恭敬。
方運摸出一塊二兩的銀子,拋給中年車夫,微笑道:“我去的地方較遠,是城外的北工坊區,你回來可能跑空,拿著吧。”
中年車夫十分激動,道:“多謝童生老爺!多謝老爺!咱一天也掙不到二兩銀子啊。”
不遠處的車夫見到這一幕,個個羨慕不已。
方運進入車廂,本能地皺眉,因為這輛馬車太過破舊,甚至散發著黴味異味,讓做慣了龍馬豪車的方運十分不適應,但隨後,方運神色嚴正,心中批評自己不應該因為外部如此小的影響而讓情緒波動,長此下去,很難成為正心境大學士。
正心,便不會被自我或外物的負麵所影響。
方運正在反思自身過於驕奢甚至矯情,外麵傳來馬夫的聲音。
“童生老爺,看您是個實誠人,俺也就說句實話。北工坊區今天有人鬨事,我怕隻能給您送到北工坊區近處,這些錢太多了。”中年車夫麵容粗糙,麵色深褐,久曆風吹雨打,但語氣透著令人舒坦的誠實。
方運微笑道:“我就是怕那裡鬨事的人影響你,才多給你銀錢,你先拿著,最後能到多遠就多遠。”
中年車夫忙道:“既然您這麼說,那您到哪兒我送到哪兒,這錢都能讓我圍著巴陵城繞一圈。”
“走吧。”方運點頭。
“好哩!駕!”中年車夫一揮鞭子,鞭梢刺耳,馬車向前。
過了一會兒,中年車夫一邊趕車一邊道:“裡麵的老爺,北工坊區現如今可不安生,您最好小心一點。”
方運正要說謝謝,心中一動,問:“我可是童生,難道還有人敢打劫童生不成?”
“您不知道,鬨事的人裡麵連舉人都有,你說他們敢不敢打童生?”
“哦,這樣啊?那你知不知道他們為什麼上街鬨事?”
中年車夫道:“其實吧,還真不能說他們鬨事,他們也是為巴陵好。前些日子景國大官還挺照顧咱象州巴陵的,可最近突然變了,竟然要在巴陵建一座大造紙工坊。歲數稍大的巴陵人都知道,那東西害人,造紙工坊一出,十裡惡臭,百裡莊稼絕收。所以巴陵城的一些人就一起去反對建造造紙工坊。之所以說他們鬨事,是我看到好些個地痞流氓也跟著去了,我還聽見他們偷偷說,去那裡有錢拿。不過您可彆告訴彆人,這可是要掉腦袋的。”
方運笑道:“您放心吧,我不會亂說,就是好奇這事。你覺得這造紙工坊怎麼樣?”
中年車夫無奈道:“不要造紙工坊吧,象州人買紙更貴,錢都讓慶國賺走了。要造紙工坊吧,巴陵人世世代代要倒黴。還能怎麼辦?造紙工坊可以建在象州其他地界,彆建在巴陵就行。”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