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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文錯愕道:“這是為何?”
“因為你是一個老師。”
李奇收起笑意,正色道:“你們以後將要麵對的是一群思想尚未成熟的學生,雖然孔聖人這話沒有錯,但是太具有誘導性了,君子與小人,義與利,這兩兩者之間的對立太過鮮明,所以容易讓那些學生理解為,凡好利者都是小人,但是事實當真如此嗎?你們來太師學府教書,有幾個不是為了錢來的,我若是不給你們一文錢酬勞,你們還會來嗎?這是否意味著,你們都是小人呢?”
陳東起身道:“副院長此番說法,陳東不敢苟同,我們既然提出來了,自然會跟學生解釋清楚,太師請我們來,不也就是讓我們乾這個的嗎?”
李奇立刻反駁道:“是,你若能解釋清楚,那最好不過了,但是你能保證那六百名學生都能理解你的意思嗎?你又能保證,他們其中就沒有一個人會往我方才說的去想嗎?在第二階段的專科當中,其中就有一門課程叫做行商,簡單來說,就是教人做買賣,買賣人整天都與利益打交道,倘若有一個學生理解錯誤的話,那麼他自然就會對做買賣產生抵觸的情緒,換而言之,你們的一句話就抹殺了他其中的一條出路,這份罪過倒也真是不小啊。”
李奇這一番話下來,眾人都陷入了沉思當中。一股責任感壓得他們有些喘不過氣來,內心中好像突然多出一種莫名的東西在與已經融入他們血液中的儒家思想做著激烈的鬥爭。
話說回來。倘若換做任何一個學院,李奇這番話都沒有立足之地,這年頭很多老師都認為就算學生們理解為凡是好利者,皆為小人,那也沒錯。雖然北宋商人的地位比較高,但這是相對於其它朝代,大家還都是提倡士農工商的,作為一個讀書人。你首先應該想著如何去當官,而不是去行商。說句現實點的話,假如其它學院中有哪一個學生說長大了要做商人,估計他老師會立刻將其逐出學院。
但現在的問題是他們都知道太師學府的特殊性,其中有很多商人都投了不少錢進來,話又說回來,不管是行商也好。當廚子也罷,終歸要比在外麵冷死、餓死的要好吧,所以基於這種背景下,平時這些儒生站住腳跟的理由,如今都變得蒼白無力。
李奇掃視眾人一眼,歎道:“其實作為一個老師而言。其學識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有一份責任心,商人做生意,一切都是為了客人著想,而作為一個老師。你們一切都要為學生著想,每每做一件事。你們都得先站在學生的角度想想,我這麼做是否正確,是否會對我的學生造成負麵影響。如果有的話,你們就應該立即避免,就拿君子論來說吧,其實孔聖人很多至理名言中都提到過君子和利益的關係,你們應當從裡麵找到最合適的去教給學生。”
蔡京眉頭一皺,道:“哦?那你且說說看,關於君子和利益,你認為那句話最適合教學?”
李奇答道:“我記得孔聖人曾這麼說過,‘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簡單來說,就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隻要通過正當手段得來的財物,我為什麼不要,是我的,我必將寸土不讓,這無可厚非,誰不喜歡富貴,那些說不愛財的人,才是虛偽至極的小人也。”
高俅似乎找到了共鳴,一拍桌子道:“好。說的好。好一個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此真乃至理名言啊。李奇,你這句話說的真是妙極了。”
日。你這麼激動乾什麼,我說的又不是你,你家中恐怕就連一根毛也不是通過正當手段得來的。李奇嘴上卻謙讓道:“太尉過獎了。我隻是告訴大家,要當一位好老師,絕非一件易事,你必須將慎言慎行這四個字牢記在心中,一切都從學生的利益出發,這就是你們職責。
這也是我剛才為何說不提倡你們在太師學府大肆宣揚儒家思想,有道是世事無絕對,儒家思想也並非萬能的,在不同的環境,不同的時辰,對於不同的人,同一句話將會起到不一樣的效果,我們太師學府不僅僅是培養士子,而且還培養廚師、商人、酒保、樂師、調酒師、蹴鞠手等等,倘若你們帶著有色眼光去看待這一切,那麼對於那些學廚、商的學生就很不公平,他們就會覺得自己天生低人一等,這對學生而言絕非一件好事,我不管外人是怎麼來看待,但是我希望你們這些當老師的要做到一視同仁,鼓勵學生積極對待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去打擊他們,倘若你們其中任何一人,在太師學府提倡什麼‘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話,那我隻能說咱們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
他不敢直接反對儒教,所以隻能利用太師學府的特殊性,就事論事,很婉轉的告誡大家,儒家思想在太師學府是行不通的,倘若你們執意如此,那隻能將你請出學院。
封宜奴聽得李奇這番話,目光變得有些迷茫,暗道,若真是如此,難道他從來就沒有看不起我過?還是我自己太過敏感呢?
而白淺諾和季紅奴則是滿臉欽慕之色。
蔡京雖然也是儒生出身,但是覺得李奇這番話大有道理,點點頭道:“不錯,不錯,為師者,應當要做到一視同仁,公平。公斷,公正。決不能以任何理由去區彆對待學生。”
歐陽澈起身作揖道:“多謝副院長賜教,歐陽定當將這番話謹記在心。”
“不敢當,我就是一半吊子。”李奇擺擺手,見眾人都在蠢蠢欲動,暗道一聲糟糕,這些家夥平時除了看書,就是喜歡與人爭論,這麼下去遲早會變成一場爭論會了。趕緊轉移話題。畢竟他肚子裡那一點墨水都用的乾乾淨淨了。輕咳一聲,道:“關於算術方麵,我會親自安排,但是語文方麵,都得靠各位集思廣益了,這樣吧,待會你們回去以後。儘量找一些好文章,最好能由淺到深,層次分明的,至少每人十篇,上不封頂,另外還得加上自己的注解。以及推薦的理由。”
這可是他們的最愛呀。眾人齊聲道:“是。”
李奇點點頭,又朝著蔡勇道:“蔡管家,把粉筆拿上來吧。”
蔡勇應了一聲,然後朝著身邊一仆人點了下頭。
不一會兒,十幾個仆人走了進來。隻見他們人手一個木托盤,托盤上麵放著一個一個小布袋子。這些仆人進來以後。給在場的每位老師發了兩個布袋。
李奇笑道:“大家打開來看看吧。”
眾人打開袋子一瞧,隻見裡麵放著的是一根根食指長的白色東西。
許先咦了一聲道:“這是什麼糕點?”
糕點?李奇苦笑一聲,道:“這東西叫做粉筆,是用來給你們教學用的,”說著他拿著粉筆在一麵牆上寫了‘太師學府’四個字。又道:“這就是粉筆的用法,你們回去以後,加緊練習,知道了嗎?”
眾人眼中一亮,如獲至寶,紛紛點頭。
李奇又再就一些細節,和他們詳細的討論了一番。會議結束後,已經是中午了,蔡京很慷慨留下大家在府上吃了一頓便飯。
飯後,李奇便讓他們早點回去準備了。而他自己則是被張擇端給綁架走了。
這張擇端倒也確實可憐,攤上李奇這麼一位不負責任的師父,從拜師到如今,李奇還從未正兒八經的教過他,得虧他天分極高,雖然李奇每次都是敷衍他幾句,但是他也能從這幾句敷衍之詞領悟到了一些訣竅,這幾個月來,他的素描也是大有長進。
李奇也是心有愧疚,於是今日就耐心的跟張擇端上了一堂真正意義上的素描課。
二人談論的是忘乎所以,特彆是張擇端,哇,興奮不得了啊,恨不得這一日就把李奇給榨乾了,但是李奇肯定不會輕易上當,畢竟他還的靠這門手藝忽悠張擇端到學院教書的。
等到李奇從張府出來後,夜幕已經降臨了。李奇伸了一個懶腰,剛準備上馬車,忽見前麵跑來一隊人馬,十餘個侍衛舉著火把,中間一頂轎子。
這轎子李奇見過的,正是那梁師成的坐轎。他以為梁師成是來找張擇端的,沒曾想到,梁師成從轎子上下來以後,還未等李奇行禮,就道:“哎喲,官燕使,咱家可算是找到你了,快,皇上命你火速進宮。”
李奇楞了下,疑惑道:“太尉,出什麼事呢?”
“你去了就知道了。快點走吧。”
李奇見梁師成如此緊張,以為出了什麼大事,也沒多問了,立刻上了馬車,跟著梁師成朝著大內行去。
......
來到延福宮的一間屋內,宋徽宗與趙楷坐在剛剛建造好的壁爐前,見李奇來了,眉頭一皺,道:“你怎麼現在才來?”
李奇訕訕道:“哦,微臣去與張擇端研究畫技了。”
宋徽宗一聽,倒也不便多說了,畢竟是他讓李奇去的,揚起手,道:“此物是出自你手?”
李奇定眼一瞧,見宋徽宗手上拿著的一本書籍,直接道:“皇上,太遠了,微臣看不清楚。”
趙楷忍著笑意道:“李奇,父皇是在問你,這三國演義是不是你寫的。”
“原來是三國演義,嗬嗬,嗯,算是吧。”李奇點點頭道。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甚麼叫做算是吧。”宋徽宗不悅的瞪了李奇一眼,隨即輕咳一聲,笑道:“不過你這書雖是小說,但是此中謀略、兵法倒是讓人大開眼界,故事情節也是精彩絕倫,真是想不到你還有這般才能。隻是---,你這一冊才這麼點,不夠看呀,你應該有手稿的吧。”
暴汗!原來你丫這麼急著召見我,是來催稿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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