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叫請假舉個手,這是章節名,並不是真的請假……不會有同學真的以為我請假,然後生氣了吧?好險趕上了,沒修改這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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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十六的手舉得很低,頭也很低,聲音其實也很低。
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也能想象得到他該有多尷尬。
人群如潮水一般分開,哪怕他再如何尷尬,作為世人皆知的陳長生的好友,尤其是帶著國教學院總監的身份,再加上蘇墨虞和軒轅破都極其堅持地彆過頭去,他也隻能向前走去,一直走到了教宗陛下的身前。
茅秋雨的臉色有些難看,強忍著才沒有訓斥他。
教宗陛下的神情卻很平靜,把神杖遞到了他的手裡。
神杖並不如人們想象的那般沉重,但唐三十六卻覺得其重如山,甚至快要承受不住,屈膝代陳長生行了一禮。
他低著頭,也能感受得到四處投來的目光,有些目光是驚詫,有些是不屑,有些是欣慰,更多的卻是敵意,鋒芒如劍。
他覺得自己很無辜,於是很惱火,按照茅秋雨的指點,說著感恩之類的話語,心裡卻在不停地罵著臟話。
那些臟話,自然是罵給此時不知在哪裡的陳長生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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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的越來越大,街巷間早已沒有行人,巷子裡有燈火不停被點亮。
陳長生在福綏路已經站了很長時間,看著天色,在心裡歎了口氣。
雪雲遮日,京都有些昏暗,隻隱約能夠從明亮度判斷出,太陽正在向著西邊移動,快要沉淪。
紙條上的時間寫的是黃昏,隻是黃昏裡的世界往往有些模糊,黃昏本身也就是一個模糊的概念,太陽從開始落山到完全落到地平線下,總會有半個時辰的時間,那麼現在還算黃昏嗎?
他是不是到的太早了些?還是說她真的不會來了?
他想著,如果天全黑的時候,她還沒有來,那麼便離開吧。
便在這時,遠方傳來了很大的聲音,隱約是離宮方向,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更不知道那件事情與自己有關,在風雪裡搓著手,一時看看皇宮過來的方向,一時看看東禦神將府過來的方向。
他的經脈有問題,能夠輸出的真元數量不足,但身體裡的真元數量其實很豐沛,根本不會畏懼寒冷,之所以這時候不停地搓著手,偶爾還會跺兩下腳,完全是心情方麵的問題。
天色漸漸深沉,真的快要黑了,他也放棄了所有希望。
便在這時,一道聲音在他的身後有些遠的地方響了起來。
“你怎麼站在這兒呢?”
聽到這個聲音,他的身體微僵,轉身望去,隻見後方的巷子裡緩緩走來了一個撐傘的人。
那把傘看著有些舊,似乎有些古怪,在昏暗的光線裡把傘下隔絕開來,很難看清傘下,一般人甚至可能根本都看不到。
但陳長生能,因為他對這把傘很熟,這傘本來應該是他的,這把傘當然就是黃紙傘。
就像雪裡的一片落葉,黃紙傘緩緩來到他的身前,然後微微向後仰去,便露出了徐有容的臉。
那張很難用言語來形容、隻能俗套的用完美二字描述的臉。
看著這張美麗至極、而且確實很陌生的臉,陳長生有些緊張,有些失神。
他望向她的眼睛,找到了那抹熟悉的寧靜淡然,才終於漸漸放鬆下來。
他熟悉她的聲音,也熟悉她的眼睛,視線一朝相遇,陌生不再,二人仿佛再次回到周園裡。
一路同生共死,朝夕相伴,坐而論道,起而迎敵,傾蓋如故,白首到老。
傾傘,便如故。
但何至於現在便要說白頭?
陳長生覺得自己忽然想起這些詞語,好生尷尬。
他這時候還不知道,在離宮裡有個人比他還要更加尷尬。
“你為什麼站在這裡?不是說好了去吃豆花魚?”/p>
和陳長生現在的緊張不同,徐有容一直都知道他是他,數十天的時間足夠她變得平靜下來。而且他們在周園裡麵真的相處了太多時間,她看見他,真的沒有辦法感到陌生,更沒辦法表現出什麼距離感來。
“……我先前進巷子裡找了兩遍,都沒找到你說的豆花魚。”陳長生說道。
徐有容怔了怔,望向巷子裡,帶著些憾意說道:“三年沒回,居然就沒了,那家的魚真的不錯。”
“你怎麼……從那邊過來的?”陳長生指著她來時的巷口問道。
那條街巷不是皇宮過來的路,也不是東禦神將府過來的路,所以他才沒有發現。
“我去了小桔園,等了會兒,莫雨……沒回來,我才過來,晚了些。”
說這句話的時候,徐有容睫毛輕眨,視線微低,兩頰略有紅暈。
先前赴約之前,她忽然想起來,這是她與陳長生的第一次……私下相會,周園裡當然不能算,忽然覺得有些羞澀,又想著在奈何橋上是自己主動發出的邀約,不想被覺得如何,所以臨時起意想帶著莫雨同行。
誰知道莫雨不在。
她也不知道是該覺得遺憾還是慶幸。
總之,這些事情對她來說,要比解讀天書碑複雜多了。
天色太過昏暗,陳長生沒有看到她的神情,他在這方麵很遲鈍,當然也想不到她為什麼要去小桔園找莫雨,隻想著今天的目的是約著吃飯,有些不確定問道:“要不然就在巷子裡吃些彆的,還是……去彆的地方?”
“就在這裡吧。”
徐有容把傘柄遞了過去。
陳長生很自然地接了過來。
不需要言語,連眼神都不需要,遞傘接傘的動作很自然,仿佛做過了無數次。
因為,這個動作他們在周園裡確實做過了無數次——在日不落草原上,遇著妖獸時,急著趕路時,大部分時候,都是她在他的背上,傘在她的手裡,當她累了的時候,便會把傘交給他。
陳長生撐著傘,與她並肩向雪中小巷裡走去。
時間改變世間事物的速度或者比流水也快不到哪裡去,但改變一條街巷上的酒家卻非常容易。
福綏路現在最出名的早已不是豆花魚,而是鐵鍋燉骨頭。
短短的巷子裡,便有五家鐵鍋燉骨頭,外麵的幌子上都寫著正宗齊市大骨頭,也不知道究竟哪家才是真的。
鐵鍋生出的熱霧,從那些酒家裡向外溢著,混著那些極濃鬱的肉香,在寒冷的冬天裡無比誘人。
陳長生和徐有容不懼風寒,對這種感覺卻也有些向往,覓著一家看著稍乾淨些的,便走了進去。
鐵鍋燉骨頭用的都是炕鍋,厚厚的棉門簾掀開後,迎麵而來便是一股熱浪。
今天的生意有些冷清,平日極為熱鬨的鋪子裡,居然隻有一張炕桌有客人。這種情況下的客人,自然是真正的食客,注意力全部在那些香極了的肉骨與酒水上,根本沒有注意到進來了一對年輕男女。
陳長生和徐有容走到最裡麵,還沒有落座,便聽到身後忽然傳來了激烈的吵架聲。
一名食客把酒碗重重地放到桌上,大怒說道:“有容小姐把那個陳長生打的像條狗一樣,怎麼能是她輸了!”
另一名食客冷笑說道:“那有容小姐為什麼要認輸?”
那名食客憋的滿臉通紅,憋出句話來:“……那是她舊情難忘,想著陳長生畢竟曾經是自己的未婚夫,所以才手下留情。”
老板在後廚聽著吵架聲,趕緊過來打圓場,好不容易把這幾位客人安撫好,看見角落的陰影裡新來了兩位客人。那對年輕男女並未坐下,氣氛顯得有些尷尬,他不由覺得好生奇怪,心想彆人吵架,關你們什麼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