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青葉自夜色裡來。n,
教宗從夜色裡走了出來,臉色蒼白,仿佛透明,眼中的浩瀚星海不停高速地轉動著,仿佛燃燒的火焰。
就在教宗祭出自己的最強手段,用青葉世界打向天海聖後的同時,洛陽城以及萬裡之外的小溪畔,那兩場戰鬥也來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已然消散為道法的黑如意,在長春觀四周構築出無數道淩厲的線條,清光時隱時現,極其寒冷的氣息,籠罩住整座道觀,缸裡的水被凍成了冰塊,然後缸被凍破,觀裡的豆般燈火被凍成琉璃珠,然後凍破,就連裂開的地麵湧出的岩漿,竟也被瞬間凍凝!
計道人的道袍變得白了起來,那是霜色,也仿佛是年月,看著籠罩道觀的玄霜氣息,感知著天書陵處傳來的力量波動,他漠然的容顏上忽然現出一抹極其幽遠的情思,清光自道袍裡散溢而出,如清水一般流入那些代表道法的星輝裡。
長春觀裡還活著的道人們吐著鮮血,不停地頌讀著道藏。
一個極其複雜難懂的音節,從計道人的雙唇間響起!
那是三千道藏裡的最後一卷,那是最難懂的龍語,那是最高妙的道法精華!
隨著這個音節出現,洛陽城上空的夜色忽然顫了顫,那些由玉如意散成的道法頓時為之一滯,夜空裡的那些玄霜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退去!
計道人拔出長劍,第一次出劍!
道法之劍斬落,夜色裡響起一道並沒有什麼意識,卻極為不安的尖嘯聲,緊接著,是無數碎裂的聲音!
無數細碎的聲音響起,破裂的缸依然還是破裂著,缸裡那個透明的大冰塊則也裂開了,如琉璃珠的燈火也裂開了,凍凝的岩漿也裂開了,裂成碎末,融成清水,化作水霧,霜雪皆裂,琉璃世界重新被清光統治!
萬裡之外的舊廟溪邊,那名僧侶走到了天海聖後的身前。
天海聖後的眼睛變得無比明亮,金黃色的火焰噴湧而出,仿佛有鳳凰將要從裡麵新生。
這是一雙真正的鳳眼。
她眼光所及之處,溪上的那些血蓮碎片像有神識的活物一般紛紛飄起,覆在僧侶的身上,緊接著,片片碎裂,仿佛楓葉。
每片裂開的血蓮下方,僧衣也隨之而裂,肌膚也隨之而裂,流出的不是鮮血,而是一道乳白色的光線。
那些光線裡蘊含著難以想象的聖潔能量,與離宮裡的聖光差相仿佛,卻有著一些最根本的、也是對這個大陸的生命來說最致命的差彆。
這也是聖光,但來自另一個世界,一個帶著天然敵意的異族的世界。
無數量的聖光從僧侶的身上噴薄而出,但廟後的溪邊卻沒有任何聲音,那些沸騰的水靜止了下來,那些水變成的熱霧也靜止了下來。
在這片絕對的靜止裡,隻有一樣事物還在移動,那就是僧侶的手指,那根向著天海聖後眉心點去的手指。
……
……
青葉來到了天書陵頂,來到了天海聖後的身前。
那是一個真實的世界,山陵裡的樹與石感知到了那道真實的、無法計數的重量,顫栗不安,向下塌陷。
如果此時她還處於巔峰狀態,或者她不會覺得棘手。
但她這時候已然離開了神隱,無法與世俱存或與世俱隱。
如果身、道、魂俱在,她或者可以硬擋這個世界,就像很多年前,那個叫陳玄霸的男人在周園裡曾經做到過的一樣。
但她的道法在洛陽裡被計道人所破,她的神魂在西寧鎮溪畔被那名僧侶壓製,這時候在天書陵頂的就是她自己的身體。
即便她是真鳳之軀,也無法承受一個世界的來臨。
她能怎麼辦?她會就此隕滅嗎?
就在所有人仰望著天書陵頂,懷著各種情緒,等待著最後那一刻的來臨時,一聲清亮至極的鳳鳴,響徹夜空!
從雪老城到長生宗,從大西洲到雲墓,整個世界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隻能聽到這聲鳳鳴。
這聲鳳鳴霸道到了極點,驕傲到了極點,夜穹灑落的星光,被那片青葉折射,又被鳳鳴撕開,頓時散渙不見!
雲墓裡那座孤峰裡妖獸驚恐的呼喊、奔逃的聲音,忽然間消失無蹤,仿佛變成了一座真正的墳墓。
溪畔,她眼睛裡散發出來的金黃色火焰,被塗滿了一道令人心寒的煞意,溪水與石頭都隨之燃燒起來,那些血蓮碎片也燃燒起來!
溪水動了,石動了,林動了,夜風也動了。
夜風輕拂她的衣袂,她的神魂招搖而起,由數十丈而至數百丈,直至隻能仰望,仿佛要觸及夜穹。在這道仿佛由星空組成的巨大身影之前,溪裡那名僧侶仿佛螻蟻,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萬丈聖光,就像是不起眼的燈火,頓時被壓製的快要熄滅!
同時間,洛陽城裡那些被道劍斬碎的道法落到了地麵,真鳳之血自虛無裡出現,與岩漿合在一處,開始燃燒一切。
先前在洛陽城外夜空裡現出身形的黑龍,忽然再次出現,但這一次卻生出了雙翼,於煙霧擬成的仙境裡破空而出,鳳爪閃電般抓住了計道人手裡的道劍,鳳喙如墜落的星辰般,伴著那聲清亮暴戾的鳳鳴,啄向計道人的眼睛!
她在天書陵峰頂,看著那片青葉,神情漠然。
這裡是京都的最高處,因為她就站在這裡,她就應該站在最高處,一旦讓開,這裡便不再那般高險,她也就不再是她。所以從一開始的時候,她就沒有想過要避開這片青葉,她的選擇就是硬接。但她能用什麼接?
青葉是一個世界,就算霜餘神槍或者是兩斷刀這樣的神器,也無法抵擋。
她的右手微微下沉,便在夜空裡抓住了一樣事物。
那件事物很沉重,很方正,並不是武器。
那是一座石碑。
陳長生望去,覺得那座石碑上的線條有些眼熟,然後反應了過來,震驚無語。
那座石碑是照晴碑!
是天書碑!
天海聖手伸手,把照晴碑從陵裡抓了過來!
然後,向著那片青葉砸了下去!
當她握住這座天書碑的時候,她的衣袖便碎了。
當她揮出這座天書碑的時候,整個夜空便碎了。
天書碑重重地砸在了那片青葉上。
青葉很輕很軟,石碑很重很硬,二者的相遇,本應像枯葉落在濕水裡,像紙片落在爐裡,不會有太大聲音。
但這次相遇,肯定不會如此。
如果說雷聲震耳,那麼如果從太始元年到今夜,所有的雷都來到了此時此刻同時響起,那會是怎樣的聲響?
轟的一聲巨響!
自出現後便再也沒有任何變化的天書陵,仿佛要離開地麵,震了三震。
京都城南那些剛剛穩定下來的建築,就像被風吹過的沙城一般瞬間垮塌。
山陵裡的樹林儘數碎裂,然後飛舞起來。
漫在天書陵裡的那片蓮海,被震了起來,一道約數十裡長的水線彌漫而起,環繞著天書陵。
夜穹,出現了一道裂口。
星海,仿佛都改變了形狀。
……
……
略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