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飛白的這一劍看似很簡單,實際上卻是離山劍法裡威力最大的劍招之一。
當年離山劍宗掌門,也就是蘇離的師父在洛陽之戰裡見到太宗皇帝的霜餘神槍後,悟出一記劍法。
這一劍乃是戰場之劍,出手便如破天之槍,堪為萬人敵,名為鋒芒。
不是鋒芒畢露,而是鋒芒必露,有鋒芒便必須要天地看見。
狂風呼嘯而作,河麵出現無數波浪,碎草狂舞,聲勢無比驚人。
關飛白兩年前在雪原戰場上聚星成功,如今是聚星中境的修為,雖然是世人皆知的劍道天才,畢竟年紀尚淺,以他現在的境界,想要施展出如此威力的山門秘劍其實尚有不足。但他毫不猶豫地動用了此劍,根本不理會自己極有可能被劍意反噬。
因為他這時候很生氣,而且有些後怕。
如果不是陳長生有萬劍護身,今夜豈不是會在他的眼前死去?
……
……
深冬寒夜,被一道淩厲至極、鋒芒畢露的劍意割開,仿佛生出一道白虹。
草地裡發出一聲沉悶而又暴烈的悶響,無數泥土被掀翻至空中,一道灰色的瘦小身影也被震了出來。
那個人駝著背,很矮小,穿著黑衣,正是陳長生在漢秋城裡遇到的那個怪物。
一道清晰而深刻的劍痕,出現在那個怪物的腹部,他的左手也斷了兩根手指,應該是先前被陳長生的劍斬斷。
然而無論是腹部的劍傷,還是斷指處,流下來的都不是血,而是一種灰色的液體。
看著關飛白,那個怪物發出一聲淒厲的低嚎。
這聲嚎叫裡充滿了痛楚的意味,更有著瘋狂的殺戮衝動。
鋒芒一劍刺傷那名怪物的同時,關飛白的劍心生出一抹警兆以及清楚的劍識回饋。
那個怪物的肌膚以至身軀都極為堅韌,像是覆上了某種軟甲,又像是糊著無數粒泥,非常滑溜,很難受力。
他不惜被劍意反噬施出的最強一劍,居然也隻能在這個怪物的身上留下一道劍口,而不能重傷對方!
看著那個怪物向自己撲了過來,關飛白神情微凜,卻毫無懼意,戰意再升。
他手裡的長劍已經在剛才的暴烈一擊裡粉碎,現在雙手空空,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失去了戰力。
堂堂神國七律,怎麼能輸這個大老鼠一樣的醜陋怪物。
一道極為鋒銳又無形的氣息,在他的小臂上顯現出來,夜風遇之而碎。
不愧是離山劍宗的劍道天才,他竟然練成了劍罡!
……
……
那個怪物習慣了不見天日的生活,如果是平時,眼見著偷襲陳長生失敗,道殿陣法已顯,國教的強者肯定正在趕來,他肯定會轉身就走,毫不留戀,不會讓自己冒任何風險。
但今夜不行,他有些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先前被“鋒芒”所傷,他便開始憤怒,當他發現傷到自己的是離山劍法,對手是一名年輕的離山劍宗弟子時,他的怒火更加猛烈地燃燒起來,他的眼睛變得腥紅一片,靈魂最深處的烙印發燙,燙的他隻剩下了一個念頭。
蘇離必須死!與蘇離有關的人都必須死!離山劍宗的人更要全部死光!
狂風呼嘯間,那怪物破夜空而至,帶著腥臭汙穢的氣息,帶著恐怖的威壓!
無論在漢秋城還是先前偷襲,這怪物都是在暗中出手,然後試圖逃遁,始終沒有暴露過全部的實力,直至此刻,他決意殺死關飛白,才展現出來了真正的境界修為,竟然強大到了這種程度!
關飛白的唇角溢著鮮血,那是劍意反噬的結果,也是傷後還要強行運行劍罡的結果。
看著那道恐怖的陰寒身影,他很快便判斷出來,自己不是對手,但那又如何?
他這時候站在陳長生身前。
隻要他站在這裡,對方便不能傷到陳長生。
至於自己,他相信對方就算想要擊敗自己,也要付出足夠的代價。
是的,做為為最悍勇暴烈的離山劍宗弟子,他第一次出手選擇了最強的一擊,這一次他準備選擇最狠的一擊。
離山劍宗法劍最後一式!
他準備以命換命,以傷換傷。
他堅信就算自己受的傷再重,那個怪物也不可能完好無損地離開,那麼今夜就休想再離開。
陳長生剛剛震碎凍凝身心的冰霜,便看到了這幕畫麵,喝道:“不要!”
他並不完全了解那個怪物的強大與手段,但他非常清楚那個怪物渾身都是劇毒。
關飛白如果要以傷換傷,結局可能會並不如他想象那般,他甚至有可能會死。
陳長生醒來的時間晚了片刻,隻來得及喊了一聲,卻無法做什麼。
關飛白右手如劍一般斬落,劍罡破風無聲,看都沒有看一眼,那個怪物如觸手般閃電彈出的手指。
眼看著便是兩敗俱傷的結局,甚至更加慘淡,誰能改變這一切?
一道嬌小的身影從道殿裡破窗而出。
此時,那道嬌小身影離場間還有數十丈遠,按道理來說絕對沒有可能趕到。
但那道身影的速度已經超過了所謂道理的範疇,就像是一道真正的閃電。
那道閃電詭異地避開夜風裡的草屑與泥土,準確無比地劈中了那個怪物。
更準確地形容是——那道嬌小的身影直接在夜空裡撞到了怪物的身上。
夜空裡迸出一聲悶響,草屑與泥土再次飛舞。
那名怪物被直接撞到了數十丈外的草地上,不知道斷了多少根骨頭。
那道嬌小的身影落在了陳長生和關飛白的身前,身體搖晃了一下。
正是南客。
那名怪物知道南客的速度多麼可怕,再不敢做任何停留,轉身便往草地裡去鑽去。
南客知道如果讓這個怪物進入土遁,便再難以抓住它,毫不猶豫準備再次追擊。
但就在她準備掠起的時候,身體再次搖晃了一下,明顯是在前次撞擊裡受了不輕的傷。
這時,另一道身影從夜空裡的高樹下跳了下來。
折袖趕到了。
看著場間畫麵,他想都未曾想什麼,更未曾推演計算,隻是按照他慣有的戰鬥方式衝了過去。
他像顆隕石一樣從樹上跳了下去,轟向草地上剛剛出現的那個洞。
轟的一聲巨響,大地震動不安,河水翻滾生浪,草屑與落葉還有泥土再次翻飛,遮蔽星光,場間一片昏暗。
塵土漸落,露出了草地上的畫麵,隻見地麵上出現了一個大坑,坑深約摸丈許,隱約可見坑底有水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