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海山靜修的小屋裡,祝植淳站在門口等爺爺睜眼,他臉上沒有一點不耐煩的神色。
祝家能有今日,全是因為祝家有一個傳奇人物祝海山。
二十幾年間,眼光獨到、魄力十足的祝海山緊隨中國改革開放的大勢,抓住了國內國際幾次黃金般的機會,在能源、礦產、海外貿易、信息科技以及軍工領域頻頻落子布局,讓祝家迅速成為國內頂級的巨富家族。
僅僅帶領家族成為巨富,還不足以說明祝海山的能力。
幾十年間,祝海山交遊廣闊、廣結善緣,時至今日,很多祝海山相交於微寒,結識幾十年的朋友,或者顯貴上位主政,或者成為學界領袖,當真稱得上“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正是因此,才有祝家超然的地位,才有祝家現在如日中天的氣象,才能讓祝家穩如泰山到今日。
二十幾年處處占先的全球商業布局,尤其是9l年蘇聯解體和歐洲、中亞、南美的幾次動蕩,每次都讓膽子奇大的祝海山提前布局偷襲得手,三番五次後,祝家成功地將影響力滲透進歐洲、中亞和南美諸國。祝家的企業,在能源、製造業、信息技術和航運方麵都頗具實力。
在海外,祝家擁有各類私人港口2處,祝家港口布局之完美,讓專家都稱道。在非洲,祝家的安保公司和武裝工廠十分有名,當地的小股軍閥根本不敢招惹他們。
祝家之強,固然因為祝海山強,也因為祝家第二代以及祝植淳這一代都很優秀,雖然二代三代裡也出了幾個不著調的,可是仗著祝海山年輕時沒趕上計劃生育,一口氣生了九個子女。
而且這家夥還是個多情種子。
彆人是前半生風流,祝海山是後半生風流,滿世界的談生意,滿世界留情。模特、明星、大家閨秀、小家碧玉、運動員、財閥女兒什麼類型都有。香港、美國、歐洲、澳洲都有他藏嬌的金屋。
老婆多,孩子就多,孩子多,出現優秀後代的幾率就比彆人高一些。尤其是祝海山外麵養的女人,不少是外國女人,生下來的混血孩子,大多聰明又漂亮。基本上,隻要驗明正身是祝家的血脈,祝海山對自己的後代一視同仁,各項產業,除了最最核心的,都是有能者居之。
有人形容教師這個職業,愛說“桃李滿天下”,祝海山卻做到了“果實滿天下”。
祝老頭這一輩子,多子多孫,多紅顏多成就,雖然一輩子沒當官,但知道他的人,無論誰聊起祝海山,都得由衷說一聲“人家那是真富貴”。
真真是一世人活得一點都不虧,祝海山就是一個活著的傳奇。
可是20l年,70歲生日過後,祝海山決然出家,一代傳奇就此隱居五台山,很少過問世事。
祝海山離家前夜,召集祝家核心成員留下幾句話:“富不過三代,守成為先……雞蛋不要放在一個籃子裡,國外的產業要鞏固另外祝家必須分成兩支,一支顯,一支藏,兩支持不同立場,謹慎再謹慎。”
這是祝家領軍人第一次顯露出守成之意,在此之前,就算年過花甲,祝海山依然滿世界出擊,四海布局。
祝家人覺得是祝海山老了,才有此想法,可祝海山心裡真正的想法,就算他的親兒子,都不曾知道一絲半點。
在房間裡琢磨了四天,邊學道一拍腦子:自己是豬啊
祝海山……祝海山……
既然知道名字了,上網搜索去啊,這不比自己瞎猜強多了。
可是哪能上網啊?這幾天邊學道把附近轉悠遍了,彆說網吧,連個“網”字都沒看到。
讓於今去搜?不妥。
邊學道總覺得祝海山給自己的四張紙四首詩意有所指,可是他現在猜不透,然而就算還猜不透,也不能輕易把祝海山這個名字透露給彆人。
想了一大圈,邊學道想到了徐尚秀。
讓徐尚秀找地方上網幫自己搜一下祝海山,無論什麼事,交到徐尚秀手裡,邊學道都是放心的。
事情就是這麼巧,邊學道剛拿起手機,手機就響了。
嗯?很奇怪的號碼。
起初邊學道沒接,可是對方很執著,再看看對方號碼,649好像是德國的區號,難道是沈馥?
果然是沈馥,許久沒聯絡的沈馥。
邊學道怎麼也想不到,居然是沈馥先打電話給他。
說起來,是邊學道薄情了。紅樓一彆,算上沈馥回國洽談孔子學院邀請那次,加上德國之行,邊學道硬是沒主動聯係過沈馥。
他的絕情源自他的顧慮。一是因為沈馥的身份特殊,作為國際知名歌手,作為孔子學院客座教授,誰也不知道有多少隻眼睛盯著沈馥。二是兩人的關係有點小尷尬,當過師生,當過房東房客,當過演唱會搭檔;一起吹過風,一起喝過酒,一起睡過覺……
在紅樓時,兩人的稱呼就很亂,最初的時候,邊學道喊沈馥“沈老師”,後來變成“沈馥”,再後來都是叫彼此“你你我我”,在兩人戀熱情濃時,邊學道也自稱過“本大官人”,沈馥也開放全身給他當過“沈小娘子”。
可是小娘子和大官人的角色扮演隻限在紅樓裡,出了那扇門,兩人就都變回了自己,一個是風靡世界的大明星,一個是青年才俊的企業家。邊學道之所以不喜歡給沈馥打電話,就是因為拿不準電話通了之後的第一句稱呼,他該叫沈馥什麼?
一如現在。
電話通了,沈馥在電話裡說:“是我。”
邊學道不敢對著電話說“你好”,那太傷人了,簡直是在切割兩人紅樓裡的短暫情緣。他也不敢輕薄地說“小娘子想我了?”他怕沈馥接受不了,也怕沈馥身邊有彆人。
最終,邊學道問了一句:“還在德國?”
沈馥:“嗯……你還好嗎?”
邊學道的心仿佛被人揪了一把,沈馥這樣的女人,需要積累多少感情和情緒,才能對男人問出一句“你還好嗎”
邊學道說:“還那樣,瞎忙。”
沈馥說:“彆太累,注意保重身體,還有,我媽想跟你說話。”
邊學道有點吃驚:“你媽?沈老師想跟我說話?”
沈馥語帶喜意:“嗯,這一年多她身體恢複得很好,現在已經能說長句子了……媽……是邊學道。”
接著電話裡傳出沈老師的聲音:“邊小子……”
簡直是奇跡
邊學道記得沈馥病倒那次,醫生明明說沈老師隻剩一年時間,可是現在,沈老師已經能連貫地說話了。真的是德國的醫療水平高超,還是因為沈馥的人生出現轉機,讓沈老師跟著心情轉好,所以重新煥發生機?
跟沈老師聊了一會兒,電話又交到了沈馥手裡,邊學道頓時長出一口氣。
和沈老師說話太考驗他了。
當初在沈老師家當房客的時候,沒跟沈老師說過多少話,無非是租房時和買房時說的多一點,雖然後來沈馥母女搬回來住過不短一段時間,但邊學道和沈老師彼此了解不多,也沒什麼共同話題。
除了說說身體情況和健康保養,還能說什麼呢?
電話回到沈馥手裡,邊學道清楚聽到沈馥跟沈老師和護工交代了幾句,走出房間。
邊學道問沈馥:“你還好嗎?”
沈馥:“嗯。”
聽到沈馥仿佛包含絲絲幽怨的這一聲“嗯”,邊學道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想我了嗎?”
沈馥:“……”
邊學道連忙說:“我剛才胡說八……”
沈馥:“嗯。”
邊學道能感覺到,沈馥“嗯”的是上一句,不是邊學道解釋的後一句。
邊學道說:“過陣子去歐洲,我去看你。”
沈馥:“嗯。”
邊學道過陣子要去歐洲嗎?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去歐洲於什麼呢?
除了買酒莊,他想不出自己去歐洲還有什麼事可做。買德國的那個機場?大哥,咱能不鬨嗎?
在邊學道的忍耐近於極限的時候,祝植淳來見他了。
“走吧,我爺爺想見見你。”祝植淳站在門口說。
邊學道從床上坐起來,邊穿鞋邊問:“終於揭開謎底了?”
祝植淳平靜地說:“換我也肯定不爽,見了這一麵你就自由了。我得先提醒你,我爺爺不能說話。”
“啊?”邊學道穿好鞋站起來看著祝植淳說:“老爺子病了?”
“不是。”祝植淳搖頭:“閉口禪。”
“閉口禪?”邊學道知道閉口禪是什麼,所以他更糊塗了,修了閉口禪,不能說話,還見他於嘛?
走到半路,祝植淳忽然小聲跟邊學道說:“我爺爺修佛多年,他讓我帶你來,是因為……他說他入定神遊時見過你,他說你身上的光跟彆人不一樣。”
入定神遊?
身上的光?
邊學道的眼睛立刻有些發直……
把邊學道送到祝海山靜修的小屋門口,推開門,示意邊學道進去,祝植淳在身後關上門,聽腳步聲是走了。
小屋裡一床一桌一椅,沒有他物,一覽無餘。
床上盤腿坐著一個濃眉大眼的老和尚,似笑非笑地看著邊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