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年二十九,飯店算是放假了,不過今年情況特殊,客人很多,所以常主任的意思他們如果願意上班也可以繼續上班,反正有紅包拿呢。
二十九是大集,一般社員們都要去公社趕集,準備最後的年貨。
家裡糧食不夠的弄點糧食,寬裕的買點彆的,福字、春聯等等基本都要找人寫,還有洋油、火柴等都要備足了,另外孩子們的零嘴也置辦點,備著正月裡走親戚用。
沈雁秋家是不用趕集的,集上賣的東西哪裡有火車站和飯店發的好。
飯店的肉菜、油麵之前已經發了,這會兒沒什麼發的,但是陸元武他們火車站的福利卻要等今天發的。而且他們火車站是不休假的,職工們也都是輪休,大年三十也照舊值班的。
陸元武作為站長,自然要去的。
沈雁秋已經計劃好這兩天的事兒。昨晚上就跑了麵引子,早上和麵發上,上午帶著家裡人去縣城拍全家福,下午回來蒸饅頭和包子,如果她時間充裕下午去娘家走一趟送點年禮,如果不充裕就明天去或者打發孩子去。
她趕緊起來吃飯,然後招呼大家穿上新衣服去縣裡拍照,又讓東川去喊陸元義和陳桂枝。
按理說應該把陸老婆子和陸老頭兒也喊上的,但是沈雁秋膈應他們,自家的全家福就不想帶他們。反正陸老婆子也不把兒媳婦當一家人,不如自己拍自己的全家福,等陸老婆子想拍再招呼她兒女去拍就是,反正自己不過去湊臉子的。
她看陸元武沒有主動提叫老人,她也就裝不知道了。
人多車裡坐不下,就讓陸元義帶著東川西樓步行,陸元武帶著沈雁秋幾個先去,屆時他們到時候在國營照相館會合。
陸元武先開車去了一趟火車站,看看昨晚的那批物資是不是都完好地運送到倉庫裡,昨夜下了大雪,要格外注意安全、防水等。
成傑頂著兩隻熊貓眼,“陸站,放心吧,一切都按你的要求來的,頂點不會出錯。”
他跟著陸元武這陣子已經掌握了陸元武的工作習慣和要求,平時可以隨意,工作的時候必須一絲不苟,半點差錯都不能出的那種。
陸元武又叮囑了幾句,再問問陳墨和阮麗娟如何。
成傑都要哭了,“陸站,首都來的是真難伺候啊。”比起嫂子真是……他一點都不想去找點那個阮麗娟。可總不能讓陸哥親自招待就是,畢竟傻子都能看出來那個阮麗娟對他們陸哥虎視眈眈的呢。
陸元武:“今天二十九,估計他們要走的,你再去看看給他們安排吃飯。”
昨天晚上陳墨說過,他們是南下公乾然後回京過年的,必然不會逗留太久。
成傑點點頭,“好。”其實他之前去看過的,結果阮麗娟沒起呢,人家陳墨去辦點彆的事兒,成傑也就先回火車站忙工作了。
陸元武交代完便驅車去照相館,路過縣革委會招待所的時候卻看到阮麗娟穿著大衣從裡麵出來。她一眼就看到了陸元武的吉普車,笑著跟他們招手,“嗨,陸元武,可真巧啊,咱倆這是心有靈犀啊,我出門你就來接……我。”
阮麗娟邊笑邊迎上去想拉副駕駛車門坐上去,然後就看見了坐在副駕駛上的沈雁秋。
兩個女人四目相對,明明是寒冬臘月剛下過大雪的冰寒天氣,眾人卻感覺火花四濺,甚至有點劍拔弩張的味道了。
阮麗娟一手插兜,一手握著門把手,正探頭過去和陸元武說笑呢。她一頭瀑布似的長發特意燙過的,梳得非常柔順,而且為了見陸元武特意沒有編辮子就那樣散下來,飄逸又柔美,非常吸引眼球。
她原本非常有把握會讓陸元武驚豔的,畢竟這時候大家都紮辮子,要麼頭發短短的參差不齊,可沒有她護理得這樣漂亮的頭發。
她本來覺得陸元武在鄉下娶的媳婦,再漂亮也就是個村花,生過四個孩子以後那也半老徐娘人老珠黃的,必然是個頭發枯黃,一臉雀斑,眼袋浮腫,嘴唇發紫的枯瘦老相女人。
卻不曾想她一探頭就看到副駕駛的座椅上坐著一個明豔漂亮的女人,隻見女人長睫微顫,明眸皓齒,一副慵懶美人的模樣。
阮麗娟瞬間感覺一根棍子暴擊在自己頭上,她估計錯了!
這個沈雁秋竟然生得這樣美豔,皮膚雪白細膩,眼波清澈如秋水,尤其她的氣質恬靜大方,溫柔而慵懶,就連女人看到的第一眼都是心生愛慕、豔羨。
可下一刻,阮麗娟就感覺胸膛裡湧上一股酸辣辣的嫉妒感,她毫不猶豫地就皮笑肉不笑地開口,“喲,陸站長上班還帶著媳婦呢?”
她看到了車裡其他的人,還有老人孩子,一看就是家人,斷然不是什麼小情人。
沈雁秋也已經不動聲色地把阮麗娟打量了個遍,阮麗娟雖然皮膚白皙,但是臉上有點雀斑,她的眼睛圓圓的很可愛,不過鼻梁略矮,鼻尖有肉不夠挺拔,嘴巴的形狀也不是特彆好,就是略有點凸嘴齙牙,應該是牙齒不整齊。
總體來說是個眉清目秀的小美人,可惜嘴巴減分。
作為現代愛美女性,經受過各種爆炸信息的洗禮,沈雁秋看人的眼神可是很毒的,一眼就看出問題所在。
不等陸元武開口,她微微歪頭,輕笑道:“想必這位就是首都來的阮同誌,我們要去照相館拍全家福,您如果有事可以先去火車站找成傑,他會幫您安排的。”
綠茶麼,誰不會!
我們是去拍全家福哦,你聽聽,就問你酸不酸!你阮麗娟算老幾啊,我男人要帶我們一家去拍全家福哦,你靠邊站吧。
阮麗娟果然臉色一白,隨即眼睛裡湧上怒氣,她攢著把手的手指都泛白了。
陸元武淡淡道:“陳團呢?他沒和阮同誌一起嗎?”
阮麗娟抿了抿唇,努力想把自己的上牙抿回去,她笑了笑,“我表哥他說有點事兒,讓我等你呢。你怎麼才來啊?”
她故意無視沈雁秋!
她故意給陸元武施加壓力,就看你是不是這麼沒禮貌,要把我一個貴客自己扔在路上。
她得意地睨著沈雁秋,這種情況女人就不該給男人添麻煩,就該有眼力價主動跟男人說她帶老人孩子去照相館,讓男人先去辦公送客人回火車站!
誰知道沈雁秋卻瞄了她一眼,笑得莫測高深,然後扭頭朝著陸元武嫣然輕笑,“孩子他爹,你先把我們送去照相館,我們先拍,等你送完阮同誌再來吧。”
她雖然笑,但是眼神卻帶著威脅,你要是不想來也可以不來,我們就不帶你照了。
陸元武垂眼看她,抿了抿唇角,他線條優美的下頜線就繃緊了,他轉首對阮麗娟道:“阮同誌先去招待所等一下,成傑馬上就來。”
從這裡去火車站也沒多少路,這個阮麗娟也夠作的,陸元武最不喜歡這樣作的女人了。
阮麗娟沒想到陸元武這麼不客氣,居然對自己這樣無情,她頓時就委屈起來,動了動嘴唇,心有不甘地跺腳,卻還是後退一步,冷笑,“行,你們忙,隻管自便吧。”
說完她氣鼓鼓地往反方向走了,她就看陸元武追不追她!
她這一手男女朋友處對象才會撒的脾氣可把沈雁秋膈應到了,她揚眉朝著陸元武嗬嗬兩聲,翻了個白眼。
陸元武:……剛才對我笑得那麼甜美,這會兒怎麼就冷嘲熱諷了?我做什麼了?
他也就沒再管阮麗娟,直接開車去照相館了,畢竟他對阮麗娟也沒有什麼責任。他以為陳墨和阮麗娟是過來辦事,順路來拜訪他的,可他不知道的是阮麗娟卻是特意過來找他的。她覺得自己特意來的,可他對自己那麼冷淡,她自然受不了。
到了照相館,這時候居然有點忙的,還有人排隊照相。
過年來照相的,不是搞對象就是照全家福,比平時自然人多一些。
照相館的老板認識陸元武,立刻就安排一下,給他們先照。
陸元武擺手讓他們先忙,自己這裡人還不齊。說話間陸元義和東川西樓就到了,他們步行的,自然走出一身汗。沈雁秋拿手帕給孩子們擦汗,陳桂枝見狀也摸出自己的給陸元義擦汗。她以前可沒手帕,都是跟著沈雁秋學的,覺得隨身帶著手帕的確很方便。
沈雁秋又給陸甜甜再梳梳頭,整理一下小辮子,給小北城整理一下衣服,再把東川西樓也拉過來,給他們梳梳頭發。這時候好不容易照張相,自然要仔細一些的。
她又把雪花膏瓶子拿出來,讓苗翠雲和陳桂枝也都擦點雪花膏,把臉色滋潤一下,這樣拍照也好看,免得緊繃繃乾巴巴的,臉色不自然。
苗翠雲笑道:“這跟人家要扮戲似的,我也趕一回洋時髦。”
陸元武看沈雁秋給孩子老人忙活,倒是不管他,忍不住有點酸,也湊過去。沈雁秋正給孩子們整理呢,嫌他大個子杵在那裡礙事,就推他一把讓開點。
陸元武:“……”
他嘴角都微微下垂了。
等老板喊他們的時候,沈雁秋就說先給苗翠雲照一個單人的,老人家勞碌了一輩子,應該得到這樣的照顧。
苗翠雲還有些忸怩,說實話這輩子此前她就照過一次相。那是國民政府普查人口的時候,夫妻倆坐在板凳上彆人給照相,照完以後相片不給要留著貼檔案,隻說是誰想要得另外出錢。她舍不得拿錢就沒要,現在想想後悔不及,真應該要的,如果留下還能見見老頭子的音容,這會兒卻是連腦海裡的模樣都模糊了呢。
她坐在那裡拘謹得很,照相師傅幾次提醒她還是沒法放鬆。
沈雁秋笑道:“娘,來,笑一個。”她一說,小北城和陸甜甜就在那裡逗奶奶,“奶奶,笑一個!”
苗翠雲忍不住咧嘴一笑,“哢嚓”拍了下來,完美!
之後沈雁秋家照了一張全家福,她又讓小哥倆照一張,四個孩子照一張,為了省錢她和陸元武沒照。主要是她和陸元武在縣裡表彰大會上照過的,人家給了他們一張,就沒必要再另外照,來年再說。
陸元義和陳桂枝小夫妻照了一張,夫妻倆笑得合不攏嘴,幸福洋溢得要飛出來了。
照完相他們就去火車站在那裡食堂吃飯,先不去國營飯店。沈雁秋已經給自己放假,不必為了最後兩天再去忙碌,忽略了家人也不好。
陳墨還沒回來,阮麗娟卻在陸元武的辦公室呆著。
陸元武帶著孩子們去食堂打飯,陸元義則好奇帶著陳桂枝在火車站轉轉,聽說蘇順峰和蘇順喜兩人在倉庫那裡搬貨,他也想去試試。沒有農活的時候,來搬貨也能補貼家用,多好啊。那倆人怕出力氣活覺得累,可他不怕啊,他一個農民就是賣力氣的呢。
沈雁秋原本想陪著苗翠雲逛逛的,雪後的火車站還是很有看頭的,誰知卻被阮麗娟叫住了。
“沈雁秋,我有話想和你說。”阮麗娟雙手揣在墨綠色的大衣兜裡,脖子上圍著灰色的羊絨圍巾,一頭散發已經編成兩條辮子,她踩著自己的鞋跟,表情頗為驕傲地睨著沈雁秋。
早上陸元武對她冷淡,她直接理解為沈雁秋是個潑婦,陸元武當著她的麵要避嫌。
於是,她就把沈雁秋嫉恨上了,覺得沈雁秋是橫亙在她和陸元武愛情之間的絆腳石,她要替他們搬開沈雁秋這塊絆腳石。
讓她自己知難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