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許師兄!”
許問抬頭看著榜首,周圍的聲音接連響了起來,嘈嘈雜雜,這五個字猶為清晰。
許問低下頭來,微笑著向四周拱手。
分數排名前幾日就已經出來了,今天這榜隻是最後敲定一下而已。
不止許問,班門師兄弟一共十六人全數上榜,全部位於前列,硬生生地把考生的分數線往前壓了一大截。
這讓姚氏木坊成為了本次府試最出名的工坊,也讓一些本來很有自信通過府試的考生名落了孫山。
“這種人,為什麼要組團來考啊……”一個考生仰頭看著榜上的名字,小聲跟旁邊同伴說話,語氣有點酸。
“人有本事怎麼不能來考了,明年還能再考院試呢。不知道到了院試還能不能這麼牛,還能過幾個。”同伴還算講理,但嘀嘀咕咕的,多少還是有點不平衡。
“那是的,府試隻考桐和七縣,院試考的是江南八府。有本事他許問再拿個物首啊。”前麵那個考生輕輕哼了一聲,說。
“恭喜許師兄!”一個聲音突然揚起,響亮而有穿透力,瞬間壓倒了周圍其他聲音。
魏鬥下走到許問麵前,拱手躬身,行了個相當正式的禮。接著他雙手奉上一個漆盒,鄭重地道:“在下代一攢坊恭祝許師兄奪得府試物首之位,並預祝師兄在接下來的院試中技壓群雄,再創佳績!”
剛才說話的那兩個人——還有更多的人同時一頓,閉上了嘴。
魏鬥下的話說得很明白了,他代表的不是他一個人,而是一攢坊。
這個老牌的二級工坊也認可了他,通過這種方式向他示好了。
而魏鬥下的後半句話,仿佛包含著更多的意思……
這些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緊接著又有人出來了。
劉嘉誠在魏鬥下之後上前,同樣送上了一份禮物,大聲道:“在下代堆灰坊恭祝許師兄奪得府試物首之位!”
堆灰坊!
四周一片小小的騷動聲。
許問其實不知道堆灰坊是哪裡,但這些還是有很多人知道的。
它跟一攢坊一樣,也是一家二級工坊,不過主要擅長的不是木製匠作,而是以泥水灰塑為主。
當然,類似這樣的工坊會專精一點,但也不是完全不會涉足其他方麵。尤其是木工,幾乎是所有此類匠作的基礎,每家做大活的工坊都會拿它當教徒弟的入門工序。
劉嘉誠比魏鬥下更年輕,性格也爽快一些,說完直接把東西塞進了許問的手裡,都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
劉嘉誠之後是申半緣,他是一家三級工坊的傳人。他本來就沒有參加這次府試,張榜跟他無關,他純粹就是為了許問而來的。
“許哥哥,恭喜你呀!也祝你接下來旗開得勝!”他笑嘻嘻地對許問眨了眨眼睛,小聲補充了一句,“乾他丫的!”
顯然,他家消息頗為靈通,已經知道了一些許問參加院試的原因。
“來遲了一步……”齊坤出現在許問麵前,臉上帶著一絲苦笑。
他跟許問更熟,關係也更親近,但就來遲了一點,就被人家擠到後麵去了,直到現在才露臉。
他手裡拿著一封程儀,此時同樣雙手奉上,鄭重地道,“我們悅木軒恭祝許兄連奪縣府二試物首,並預祝許兄在接下來的院試中一路高升,再登黃榜!這是我們悅木軒為許兄準備的一份程儀,同時馬車食宿一應相關也全部安排好了,許兄可隨時啟程,前往林蘿府!”
他長得一張娃娃臉,聲音也清脆透亮,辨識度極高。
他的確跟許問更熟一些,非常了解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從一年前開始,許問就已經決定了今天要做的事情,他的意誌猶如磐石,不可轉移,也並不諱於告知所有人。
因此,這也是以他之口,代許問為之的一次正式公布!
齊坤話音剛落,所有人就齊刷刷地看向了許問。
許問微微一笑,坦然接過了齊坤手裡的東西,抱拳致謝:“多謝齊兄。林蘿距桐和三天路程,我打算今天午後出發,就拜托齊兄安排了。”
他的話不疾不徐,清晰溫然。說完之後片刻,人群嘩然。
毫無疑問,許問這就是應了!
他不僅會繼續參加院試,還會馬上啟程前往林蘿府,以桐和府物首的名義,參加本次江南路的院試!
而一攢坊、堆灰坊、悅木軒這一係列大工坊的示好,是不是代表他們全部都看好許問,覺得他能在本次院試中再獲佳績?
這是何等的看重,這是何等的人物!
許三拍了拍許問的肩膀,感慨地說:“咱們是趕不上了,也就你能繼續往下考了。單槍匹馬去林蘿府,你能行嗎?”
“不要緊,我父親正好在林蘿府有事情要處理,他會陪同許師兄一起過去,隨時照應他的。”齊坤說。
悅木軒三級的名號有一半都維係在木商的生意中,他們家的分店遍及江南各地,甚至開到了京城去。林蘿是江南路的首府,臨近綠蘿江,水流交通極其便利,悅木軒最大的店就開在那裡。
齊正則幾乎每個季度都要去一次林蘿府,這次去也不奇怪,但選在這個時機,怎麼看都跟許問有點關係。
“那就多謝齊伯父了。”許問愣了一下,笑著說。
三言兩語,事情就這樣輕描淡寫地定了。
現在離午時不算太久,許問當然也沒什麼太多要準備的,但“第一次”出這樣的遠門當然還得收拾收拾。
於是一群人簇擁著他往回走,錢明還跟呂城一路議論要給他買什麼東西帶上。
“咱做了幾天活呢,有錢!你要啥哥給你買啥!”呂城拍著口袋得意洋洋地說。
“有錢是吧?拿來拿來,先緊著你的用。”錢明笑嘻嘻地往他褲腰帶裡伸手。
“那不行!我答應了給我娘買釵子的!”呂城嚇得連忙捂住。
“小氣就小氣,裝什麼大方。”羅梢瞅著他這熊樣,哈哈大笑。
“誰,誰小氣了!釵子多少錢,我把錢留出來,剩下的全給你!”呂城惱羞成怒,掏出荷包就要數錢,被大家七手八腳地按回去了。
“逗你玩呢。你想一個人出錢也不行啊?小許又不是你一個人的兄弟。”
笑聲伴隨著說話聲漸漸遠去,留下身後一大群沒完全回過神來的人。
“縣物首、府物首,萬一他再拿了院物首……那不是連中三元?”突然有人這樣說道。
“怎麼可能,一整個江南路呢,人才濟濟!光是林蘿府,就有兩個一級工坊。”有人豎起了手指,一邊瞅著許問離開的方向一邊說。
“對,還有去年的桐和物首岑小衣,不是也要參加今年的院試?這可是知府大人未來的乘龍快婿!不是看好他再拿魁首,知府大人怎麼可能把寶押在他身上?”
有人如夢初醒,振振有詞地反駁著。
就在此時,府衙大門突然大開,四騎報子大喊著於水縣許問的名字,飛馳而出。
他們本來是挺有目的性的,結果跑到一半,突然勒馬停住,有些迷茫。
“許問剛才不是就在這裡的嗎?怎麼突然沒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