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麼?”許問走到倪天養身邊問。
“衣服有點不夠。”倪天養還盯著那火,眼睛有點發直,“但這些人家裡還有衣服,就是被雨淋濕了,穿不了。我在想能不能想個辦法烘乾。”
“基本的結構已經想好了,可以做個大型的烘乾機。那是柴火還是有點不夠……”他思索著道。
確實如此。綠林鎮人多,需求也多。他們拉的東西裡有兩車柴火,但隻是應急一下,讓人臨時驅驅寒氣,要把衣服烘乾那是遠遠不夠。
許問的目光移到了廣場旁邊那堆黑漆漆的油汙上,但很快又移開了。
原油可以分解成很多種物質,其中有柴油也有煤油。這是一種用途很多的能源,都可以來發電,當然也可以用來燃燒取暖產生熱量。
但是這些原油不知道是血曼教從哪裡弄來的,據許問所知,綠林鎮和天雲山一帶都沒有。要在短時間內確定它的位置,並且拿來應用,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這就是石漆?”
這時嶽雲羅走到了他的身邊,盯著黑漆漆的地麵,叫出了石油在這個時代的名字。
“對。”許問回答,並不意外她會知道。
嶽雲羅的消息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更加靈通。血曼教用這種非常原始的方式使用原油,還造成了逢春城的自焚事件,這些她肯定是知道的。在此基礎上再去進一步了解也不奇怪。
“我手上有一些,但是沒有想到用法,你有頭緒嗎?”嶽雲羅淡淡地問道。
許問猛地轉頭看她。
他剛才覺得很難解決的問題,嶽雨羅突然給了他答案,簡直像可以看到他的心理。
“兩年時間,我們嘗試了很多辦法,一直搞不清楚這東西可以怎麼用。當然也可以像這樣直接焚燒,但是煙大味重,殘餘難以處理,絕不是可用之道。看你的樣子,似乎知道這東西是什麼,你也有想法嗎?”嶽雲羅徐徐道來,好像隻是隨口一提,並沒有把它當做太重要的事情。
許問看著他,突然回憶起了一件事。
連天青是知道原油的存在的。早在與嶽雲羅認識之前,他行走天下,就見識過這種特異的物質了。他以著頂級工匠大師的敏銳嗅覺,感覺到了這東西中間蘊藏的巨大能量,但並沒有深入探索,之後也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嶽雲羅。
許問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心裡曾經想過,幸好連天青沒有這樣做。要是嶽雲羅知道了,以她的氣魄,不知道會用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結果沒想到機緣巧合,她還是注意到了這個。而且現在直接把問題擺到他的麵前來。
嶽雲羅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許問還是聽出來了。他手上的緣由並不是從血曼教手上得到的,而是真正發現了它的源頭,知道了它的來處。
這樣她必定能看出它的存量,也能看出這種強而持久的可焚燒油礦的力量。
如果她再弄清楚它的使用方式……
許問不太相信她的心性,不太放心把這樣一種力量交到她的手上。但是……
他轉頭,看向遠遠近近的人群。
無數人圍在火堆旁邊,瑟瑟發抖。
火堆數量有限,不可能容納所有人,於是有些人想方設法地想往裡擠,有些人實在擠不進去,留在外麵,擠成一堆抱團取暖。
衣物發放和施粥施薑湯的地方排著長長的隊伍,轉了幾個彎打了幾個折的那種,有些人似乎已經聽說要不夠了,臉上露出了憂心忡忡的表情。
突然,火堆附近傳來了嘈雜聲,有人因為搶位置吵起來了。這騷動很快就被壓了下去,但不安的氣氛始終彌漫在四周。
這很正常,大災大亂,前途未卜,人心當然不定了。
綠林鎮現在還能保持這樣的秩序,真的非常難得,還多虧了前麵的那一場並肩作戰,發泄了一部分他們內心的情緒。
許問沉默的過程中,嶽雲羅一直安靜地站在一邊,充滿耐心的樣子。
最後,許問終於轉向她,點了點頭道:“我確實知道一些,回頭整理出來給你。”
“好。”嶽雲羅依舊平靜,好像這真的隻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儘快,等著用。”
“嗯。”許問點頭,嶽雲羅也不跟他囉嗦,轉身就走了。
許問依舊看著那邊的人群,片刻後,他跟連林林打了個招呼,走到了角落。
連林林正在分發衣物,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但她馬上就回過神來了,連忙跟秦織錦交待了兩句,跟著許問一起到了那邊僻靜的地方。
“你要回去另一邊了?”她壓低了聲音問他,眼睛閃閃發亮,興奮好奇,卻又有一絲……恐懼?
“是啊。有點東西,要回去查一下。”許問有心事,沒多注意,點點頭回答。
“我能在旁邊看著嗎?”連林林緊張地問。
這樣看並沒有意義啊。許問回去現代世界的時候,這邊的時間是停滯的,直到他回來再會繼續往前流動。
他以前曾經感覺,這樣就像這個世界是為他存在的一樣,但就現實層麵來說,連林林守在他旁邊,看見的也隻是乍去乍回的他而已,說不定都不會有什麼感覺。
“行啊。”許問笑著答應,牽起她的手,“在我回來之前,不要放開好不好?”
連林林低頭看看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又抬起頭來。不知為何,她的臉頰突然泛起了紅暈,然後,她非常認真地說:“嗯,我不會放開的,絕對不會!”
許問牽起她的手搖了一搖,向著她一笑,下一刻,他就已經從濕氣濃重、嘈雜而混亂的綠林鎮回到了幽靜的許宅。
可能是因為過來之前的短短交流,許問的心情變得輕鬆愉快了不少。
這時,他正坐在許宅後院的池塘旁邊,凝視著水麵。
風過蓮葉,波光粼粼,紅蓮微微搖晃,一隻青蛙停在葉麵上,跳進了水裡。
球球閃電般揮爪,差之毫厘,未能得逞,悻悻地回到許問身邊,蹲坐了下來。
許問摸了摸它的皮毛,被它反過來用頭蹭手。
許問笑了笑,正要起身,突然抬頭看見身前多了一道影子。
熟悉的影子,他一邊看向對方一邊叫道:“荊管家,你回來了?”
他叫得很輕鬆,還帶著一點戲謔,然而他的目光剛剛落到對方身上就停住了。
上次見到荊承的時候,他看上去有點蒼老,身體還有點透明感,瀕危的樣子讓許問很有點擔心。
但現在,他西裝革履,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瞬間讓許問回到了當初在萬園高鐵站外第一次見麵時的情景。
他有點詫異地站起來,打量著他問道:“你這是……”
“你這次回來,是為了什麼?”荊承看著他,出人意料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