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三章 不太美妙(1 / 1)

大魏王侯 淡墨青衫 2014 字 2個月前

這是相當笨拙的招攬,傅謙不愧是在魏末成名的匠學雜學大師,這兩年來徐子先刻意栽培,其身邊都是從各地重金請來的高手匠師,也有一些雜學名家,至於大魏和前朝的各種匠造書籍則東藩無不齊備,所以其在雜學匠作上的水準已經遠超過兩年前,雖然學術沒有巔峰和停滯的時期,但僅從傅謙現在的水準來說,大約在大魏已經是首屈一指了。

不過這種技術型人才的缺陷便是眼下這樣,說話和做事都相當生硬,比如想招攬這兩個有機會任節度使和朝廷賜給三品將軍勳,階的大海盜,現在的措詞就太生硬,甚至是做的太隨意,有些漫不經心的感覺了。

好在鄧文俊和盧四海都知道傅謙是何人,兩人對視一眼,俱是看出對方眼中的意思。

秦王?相當出色,令人敬服。

幕府和水師也大有前途,事實上王直叫兩個最心腹得力的部下到東藩來,一則是想尋求支持和幫助,因為東藩水師的實力猛然暴漲,已經足可倚重。二來便是想給部下們謀一出路,北方的海貿不夠發達,撐不起王直現在兩萬人的部屬規模,朝廷劃給的島嶼和地盤養不起這麼多歸順內附的海盜。

盧四海咧嘴一笑,說道:“等東藩這邊也造出那種數十門炮放在一艘船上的戰艦,到時候咱們再打商量。”

傅謙冷哼一聲,知道這兩人不肯和自己說實話,故意打哈哈。

“有些事我要提醒兩位。”傅謙肅然道:“若我們擊敗蒲行風,所有的事情做完了,到那時就是揭開了牌麵,越早投注,獲利越多,不敢下注隻打下手的,就象是賭錢的幫閒,雖然沒風險,獲利卻是有限的很。”

“傅兄不愧是雜學大家。”鄧文俊頗為平靜的道:“賭錢的事也是精通啊。”

“閒話不必多說了。”傅謙肅然道:“我令炮組發炮,試射剛鑄的二十斤炮。”

兩個海盜將領不再出聲,等候著不遠處的炮組試射。

整個火器局是在凹陷的山穀之中,靶場便是對麵的小山穀,有挖出來的巨大靶子。大約有二十餘人將沉重的火炮用木製的炮架推出,然後開始用器具瞄準對麵的靶心。

“這是二十斤炮,屬於重炮了。”傅謙說道:“重四千餘斤,近五千斤,說起來已經算相當輕了。咱們的艦船,這樣的重炮不能放在兩舷,隻能當船首炮和船尾炮,另外的十斤炮可以放四門或六門到兩舷,每艘戰艦可以分彆有十門,八門,六門重型和中型,輕型火炮。此外咱們的船上照樣能配輕型床弩……重型的八牛弩,不僅不適合野戰,也不太適合海戰了,隻能逐漸淘汰下來,隻適合守城時壯聲勢了。”

傅謙笑了笑,說道:“好在八牛弩建造困難,又太昂貴,咱們福建路也沒有幾架。”

鄧文俊點了點頭,說道:“我們當年跟著大將軍在海上爭雄的時候,最看重的其實是近舷接戰,弓箭,投槍,飛斧,骨頭,一通猛投,然後含刀跳幫,這才能奪船。有沒有弩,投石機,其實無關要緊……”

此時炮組已經將炮架的高度仰角調好,並且塞入藥包,又有炮手將沉重的鐵製圓形炮彈放出炮膛,再有人上前擠壓塞實,接著炮組成員一起退後,有人伸出長長的點火杆,將引藥點燃……

“差不多是這意思。”盧四海一直盯著看,這時才笑道:“天方人和泰西人也是這樣放炮……”

“轟……”

突然傳來的巨響令得所有人嚇了一跳,鄧,盧二人和他們的伴當更是跳了起來。

傅謙倒是不以為意,他事前已經將耳朵捂住了。

二十多斤的重炮轟擊威勢相當驚人,火光噴射,其聲若雷,對麵山上的靶心側方被擊中,大片的山石碎片迸射出來,然後是彌漫開來的灰塵。

盧四海和鄧文俊瞠目結舌,半響過後,鄧文俊才道:“若是這樣,轟擊到敵艦甲板之上,怕是……”

鄧文俊怕是半天也沒說出來,此時的天方人還是用投石機為主,泰西人倒全部是用炮,但他們的火炮隻是小型火炮,現在還是以早期的小型銅炮和佛郎機炮為主,眼前這種大型的重炮,在此時的泰西亦是一炮難尋。

傅謙忍不住咧嘴笑起來,不過半年左右的時間能鑄造出這樣威力的火炮,他當然值得自豪。大魏此前的都是小型火炮,火炮的炮管是用一塊塊鐵瓦式的熟鐵鍛打製成,膛線不順滑,炮管承受的壓力小,動能當然也是很差,有效殺傷不到百步。這樣的火炮,雖然大魏太祖皇帝一力主張用火器,這二百多年下來,大魏的火炮確實是乏人問津。

眼前的火炮便是不同了,由於鐵質好,炮身並不太沉重就可以負荷二十斤左右的炮彈,炮管厚實之後,能承載更多的火藥來推進,動能增加,現在有效射程已經超過八百步,雖然尚不及八牛弩遠和準,但火炮的操控又比八牛弩容易的多,比較之下,當然還是用火炮更能發揮軍艦的遠程打擊力量,直到近距離的衝角戰和跳幫戰。

鄧文俊和盧四海都是麵色深沉……東藩的秦王府軍的跳幫戰能力,他們絲毫不懷疑。甚至不誇張的說,兩個北方來的海盜首領認為,在跳幫戰中秦王府軍是諸多海上勢力最強的一支。不論是具甲裝備還是兵器,還有日常的訓練,組織,指揮,以及將士們的忠勇程度,聽令程度,還有對勝利的渴望,隻知道搶掠浮財,想替自己攢一些養老錢的海盜是根本不能與府軍相比的。

一堆烏合之眾與正規軍人的差距極大,不是海上多幾年的經驗能彌補的。

如果風力合適,在海上可以打成衝角戰或跳幫戰,那麼府軍不管是對王直所部,或是對康天祈,蒲行風,府軍幾乎都是可以吊打……鄧文俊和盧四海了解蒲行風,他的部下中有數千天方人,可能有相當部份經曆過軍事訓練,也有相當豐富的海戰和陸戰的經驗,他們使用的彎刀和長矛都相當出色,用的鋼材極佳,武器韌性好,極為鋒銳,這些天方人也極為殘暴。但他們毫無疑問是天方部族的戰士,他們不可能接受長時間的係統的軍人訓練,並不是說軍人訓練完全碾壓個人武勇,比如十個天方戰士對十個府軍,很可能強悍的天方人一個不死將府軍殺光。

但一百個府軍對一百個天方人,可能府軍在付出近半死傷之後殺光對方。

如果是一千人對一千人,鄧文俊不覺得天方人有什麼機會,府軍最多死傷一成,天方人就已經慘敗而逃。

這就是職業軍人和平民武士的不同,軍人訓練包括聽令行事,金鼓,旗號,陣列,將領與士兵的信任和配合,還有戰場的指揮等等。

鄧文俊和盧四海上島之後,已經觀看了很多值得一看的東西。府軍的裝具生產,包括兜鍪,鐵麵具,鐵鱗甲,紮甲,水力鍛壓的胸甲等等,此外還有鐵騎兵,重甲騎兵的配置,對兩個海盜頭目來說更是堪稱豪華。府軍在陸上足夠橫掃任何一支海盜,包括擁眾十多萬的蒲行風在內,可能這個天方海盜還自視很高,認為實力遠在顏奇和劉旦之上,但在鄧文俊看來,無非就是數量多出很多,本質上蒲行風的部下和顏奇,劉旦,包括王直在內,都並無不同。

秦王府軍卻是超過大魏禁軍的存在,兩邊若是對陣,勝負可想而知。

再有眼前這威勢驚人的火炮,還有府軍水師一日千裡的發展,兩個北方來的海盜突然醒悟到了一點,傅謙所說的話並不是招攬和拉攏,而是在釋放一種善意。

“殿下還有空見我二人嗎?”鄧文俊忍不住對傅謙道:“我實在是想見殿下一麵。”

傅謙含笑道:“現在這種時候,若秦王殿下自請率軍參與北伐事,朝廷會允準嗎?而且福建路和東藩也是千絲萬縷,在這種時候率主力北上,錢糧供給,後勤軍需,還有將士剛在各處剿匪,分散之後再調集,鄧兄以為府軍還趕的上嗎?”

鄧文俊已經多次請見徐子先,毫無例外的都是被徐子先婉拒了。

這個海盜的忠義之心,比起大魏的很多勳貴高官都要強烈的多,其早就有書信呈上,是請求徐子先率部北上,助李國瑞和北伐大軍一臂之力,以鄧文俊所見,數萬府軍實力不在同等數字的禁軍之下。這些秦王府軍至北方,對整體的戰局會有決定性的作用。

但也是正如傅謙所說,府軍正在分散駐紮和剿滅地方匪盜,並且逐漸移向建州,朝廷已經多次下詔書,督促秦王儘快進入江南西路,剿滅李開明所部殘餘……這個當口,秦王怎麼可能自請北上?

況且南方打的再凶,在北方禁軍將領和朝廷高層眼中,南方的群盜戰力低下,無法與北方的東胡鐵騎相比,幾萬南方的秦王府軍北上能有多大作用,尚且存疑,而秦王可借機介入北方戰局,勢力進入北方禁軍範圍之內,對一個開府親王來說,隻要有機會做一些事並不困難。這樣的提防心理之下,朝廷當然絕不會允準,徐子先也絕不會自討沒趣。

既然無法同意所請,見麵於否,其實意義不大了。

鄧文俊長歎一聲,眉宇之間俱是憂鬱之色,盧四海倒是咧嘴一笑,說道:“咱們的性命是性命,北伐將士的性命是性命,秦王殿下和府軍將士便不是了?叫他們倉促北上,冒險一搏,天子猜忌之下,不知道要死傷多少……老鄧,你想偏了。”

“此刻的白雪覆蓋的黑土之上,不知道有多少大魏兒郎在與東胡人做殊死的搏殺……”鄧文俊搖了搖頭,歎息道:“我等已經儘力,大魏氣運如何,結果如何,已經不是我們這樣的人可以決定的了。”

此時炮組再次擊發,轟鳴聲中,傳來一陣喝彩聲和驚叫聲,盧四海眯著眼看向不遠方,自是也見到了張思齊等人,盧四海在東藩見多了這些遠道而來的人,並不感覺奇怪,他的目光在兩個明顯受到驚嚇的荷蘭人身上停留了很久,久在海上的人對這些泰西人並不奇怪,從高大的個頭,寬厚的肩膀,還有兩人都是滿頭金發,從這些細節來判斷,不可能是西班牙人也不是葡萄牙人,很明顯是後來居上的荷蘭人。

由於馬六甲被天方人掌控,荷蘭人此時也沒有機會和可能在巴達維亞立腳,他們正在和西班牙人爭搶馬尼拉,同時這些泰西各國也在抱團,想要一起對付海盜。

“他們不是也用火炮麼?”鄧文俊也看到了荷蘭人,也是不以為意。

不遠處,尼爾和科爾尼兩人勉強自己鎮定下來,但他們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駭之意,剛剛火炮轟擊帶來的衝擊太強烈,這兩個金發大個子都忍不住如小姑娘般的失態了。

兩個荷蘭人很明白自己為什麼驚駭,眼前的火炮已經在質量上遠遠超過了歐洲的火炮,在威力和實際操控上,魏國人也明顯淩架於荷蘭人之上。

他們感覺最大的底牌都被揭穿了,就象是在鬨市裡被一陣強風吹走了衣袍,被迫赤身裸體的在人群中行走,這種感覺相當的難受,令他們驚駭莫名。

魏國人也有火器,但這幫東方佬不是向來重弓、弩,不重火器嗎?

“我有預感。”科爾尼苦笑著,低聲對同伴道:“未來幾年之後,天方人會被趕出東方的海麵,如果我們還試圖在這裡殖民,恐怕下場也不會很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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