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挨到中午,楊柳魂不守舍的走出車間,整個天都是灰蒙蒙的,就像是此時的心情一樣糟糕。
楊柳恍惚間瞧見車棚裡,自己的鳳凰自行車上坐著一個身影。
是崔嶽?
楊柳趕忙小跑了兩步,誰知一看見那人,她的小臉瞬間陰沉下來。
“你在這乾什麼?閃開!”
馮濤翹著二郎腿坐在楊柳的後坐上,此時的臉上如沐春風,說不儘的春風得意。
“呦,妹妹,怎麼這麼不待見我?”
楊柳氣的小臉發白,指著馮濤的鼻子。
“你彆亂叫,這沒有你妹妹,你也不是我哥,請你從我的車子上下來,謝謝!”
楊柳故意將最後謝謝兩個字說的很大聲。
馮濤也不生氣,樂嗬嗬的從後座上起來,順手掏出一隻大前門點上。
懶散的煙圈重重疊疊,猶如他一如既往的討厭。
楊柳被刺鼻的煙味熏得直咳嗽,氣衝衝的推了車子拔腿就走,車頭猛然一重。
馮濤一隻手按住車把,露出一抹輕笑。
“咱們聊聊?”
“我和你沒什麼可聊的!”
楊柳使勁掙脫了幾下,卻發現車子紋絲不動。
“彆急著走,怎麼今天心情不好啊!”
馮濤嘿嘿笑了幾聲,接著說道。
“看來那小子的事你也知道了吧,今天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他就要被廠裡掃地出門了……”
說罷,順手吐出一大口煙氣,心中暢快無比。
“馮濤,是不是你在背後做了什麼手腳!”
楊柳突然想到了什麼,厲聲問道。
“喂,妹妹,咱們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動手腳了?”
馮濤滿臉都是小人得誌的神情。
楊柳狠狠瞪了一眼馮濤,撇下自行車,轉身就走!
“喂,喂!你彆走啊,我話還沒說完呢!”
馮濤趕忙起身去追。
“我和你這種人真是沒有什麼好說的。多待一秒鐘都會讓我感覺到惡心!”
“喂!你還想不想救那個小子了,讓他留在廠裡!”
馮濤衝著楊柳的背影吼了一句。
楊柳心中咯噔一下,不自覺地停在了原地。
“呦,看來還是心中念著他啊!”
馮濤說話酸味十足。
“你想說什麼?”
馮濤收起先前的紈絝,盯著楊柳的臉一本正經道。
“為什麼你不可以喜歡我,偏偏去喜歡那個窮酸小子!”
楊柳默不作聲,隻是銀牙輕咬著嘴唇。
“我是真心喜歡你的,這麼幾年來,我唯獨就喜歡你一個。”
馮濤想要拉楊柳的手,卻被她掙脫開了。
“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想和你在一起,隻要你答應我做我的女朋友,什麼條件我都可以答應!”
馮濤激動道。
“對不起,我們真的不合適……”
楊柳轉身就走,誰知又被馮濤一把拽住。
“你不就喜歡那個小子嗎?嗬嗬,這樣吧,我們做一筆交易,隻要你答應和我在一起,我可以保證他不被工廠除名,繼續留在廠裡。”
馮濤狡黠一笑。
楊柳怔住了,她做夢也想不到,這個無賴會提出如此的條件。
馮濤冷笑著不說話,看著眼前這個女人猶豫的神色,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馮濤輕輕將手搭在楊柳的肩頭,暗暗嗅到一絲幽幽的香氣,心尖都跟著顫抖了一下。
隻是這一次楊柳無論心中多麼抗拒,惡心,卻罕見的沒有拒絕,身子繃的筆直,有些發抖。
“你也不用現在著急回答我,我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想好了你可以來找我。隻要你答應做我女朋友,我絕對可以保證讓他留在廠裡!”
“你怎麼保證?”
“嗬嗬,這是走是留,說白了還不是我爸一句話的事情。”
馮濤啞然失笑,他享受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隨意操縱彆人命運的快感讓他暗爽不已。
說罷,馮濤故作大方,帶著勝利的笑容轉身離去,他知道,自己提出的這個條件,楊柳無法拒絕,得到她,或許也隻是時間的問題。
對待用情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以情入藥,讓她在情中難以割舍。
多少女子因情之一字誤了終生。
這個條件,確實讓楊柳無法拒絕。
哪怕是心痛欲裂,她在所不惜。
她實在不願看到崔嶽就此沉淪,貽誤終生,哪怕是以自己作為籌碼,她也無悔。
隻盼得你的世界沒有風雨,依然安好。
一滴滴淚如劃落線的珍珠滾落在凡塵,濺起點點離愁。
今夜無眠,小樓一夜聽春雨,訴惆悵,盼離人。
關於這次事故的處理結果,崔嶽已經接到了車間主任老張頭的口頭通知,新的紅頭文件最快周一就要下來,到時候自己就該收拾鋪蓋卷滾蛋走人了。
伴著夜色,崔嶽一個人漫步在空闊的廠區裡,今天突然要離開,才發覺自己心底竟然有些不舍。
熟悉的廠房,熟悉的設備,唯獨沒有見到熟悉的人。
都說離彆愁緒,媽的,這句話果然沒錯,這會心頭居然泛酸。
“媽的,哪來的風沙迷了眼睛。”
崔嶽伸手悄悄抹了一下眼角。
不知不覺,崔嶽走到了一處偏僻的廠房前停住了腳步,剛一抬頭,牌子上立著幾個大字。
原料車間!
崔嶽心底突然莫名慌亂,自己怎麼走著走著,到了這裡來。
廠房內燈火通明,機器不時的傳來一陣陣哢嚓哢嚓的聲響。
廠房的大門露出一道細縫。
崔嶽咽了一口口水,心底裡咯噔一下,怎麼和夢中的情景這麼像!
夜裡的冷風不約而至,崔嶽後背發涼,想了想,鬼使神差的將臉湊到了那道縫前。
廠房裡陳設依舊,空無一人的工作台,那台機器自顧自的工作著。
“是那台機器!黃娟就是死在那台機器上!”
崔嶽驚的眼皮直跳,難道說還有?
心底裡突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餘光剛落,就看見一個女人坐在椅子上,如瀑的長發一直垂在腰間。
一隻白嫩的細手輕輕撫過長發,慢慢轉過頭來。
一張慘白的臉上,掛著兩顆灰白的眼珠,鼻子早已經不翼而飛,隻有一個空空的窟窿,嘴角上挑露出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