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戒日王召見郭業的地方,是設在王宮平日用膳之地。
所以,這裡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金碧輝煌,相反,色調簡單,陳設更是簡單。
地上,用幾塊大小相同的羊絨地毯拚湊鋪成,平平整整絲毫看不見拚湊的縫隙瑕疵。此時,地毯的中間擺放著食物,都用大大小小的金銀器皿盛放著,看著蠻豐富,伸手就能夠著。
而戒日王和他的兩個兒子,還有女兒拉迦室利公主正盤腿靠著牆邊坐在地毯上,不過並未關注眼前的食物,而是盯著即將成為甕中之鱉的郭業。
麵對突如其來發生的一幕,郭業並未感到意外,甚至恐懼。
因為拉迦室利公主昨天的提醒,他心中早有預料,隻是沒想到戒日王連簡單的見麵寒暄都不給機會,便要將自己拿下。
翻臉無情何其之快,連最後一點遮羞布都不願意去遮掩。
看來,不得的按照宇文倩那娘們的提議,來自救為先啊!
於是,正當身後一眾天竺王宮侍衛湧上圍攏,就要將其生擒之刻,電光火石的瞬間,他振臂高呼一聲,冷冷嘲諷道:“這就是號稱天竺一代雄主戒日王的待客之道?我看,不過如此,浪得虛名罷了!”
郭業死到臨頭卻突兀一番奚落,讓身後那群宮廷侍衛的腳步和動作緩慢停滯了下來,不過也惹來了一臉絡腮胡子的大王子阿賈爾耶的不快,隻見他怒而起身,衝那些宮廷侍衛罵道:“你們還愣著做什麼?這唐人言語無狀褻瀆戒日王,快,將他拿下拖出王宮將其大卸八塊!!”
他說的是天竺話,郭業自然聽不懂,不過他從對方的口吻和臉色可以看出,這孫子肯定沒放什麼好屁。
“住手!”
這時,年紀稍長,居中盤腿而坐於毛毯上的戒日王終於啃聲了,他一臉威儀地衝那些侍衛一揮手,然後用漢語衝郭業喝道:“唐國使臣,你知道自己跟誰在說話嗎?”
戒日王右手邊坐著的二王子辛格爾適時低喝道:“唐人,坐在你眼前的這位,乃是我們天竺國國王的戒日王,你敢對我父王出言無狀,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唯有戴著麵紗的拉迦室利公主沒有吱聲兒,從頭到尾都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郭業,眼神頗有幾分耐人尋味之意。
郭業察覺到身後的宮廷侍衛停止了動作,緩緩向後退了下去,暗暗鬆了一口氣,心裡陣陣泛虛,媽蛋,第一關算是躲過去了。
隨後,他繼續一副刺頭兒地模樣撇撇嘴,冷笑道:“郭某眼沒瞎,知道眼前這位乃是戒日王,能夠住在這王宮中的,難道還能乞丐要飯叫花子嗎?不過這位王子殿下……”
說著,他不顧大王子和二王子的滿臉怒容,飛快將目光定格在了二王子辛格爾的臉上,眉宇浮起幾分嘲弄之色,似笑非笑地說道:“看你年紀,應該是二王子辛格爾殿下吧?郭某得糾正你一下,戒日王是國王沒錯,但他隻是北天竺的國王。嗬嗬,這南天竺如今還不算你們的吧?郭某雖是唐使,但對天竺國的情況還算了解一二,甭想糊弄我。”
“放肆!”
“閉嘴!”
大王子阿賈爾耶和二王子辛格爾同時高喊一聲,臉上儘是火辣辣的紅潮,顯然被郭業給刺激到了。
在場之人,凡是聽得懂漢語的,誰聽不出來郭業這番話的嘲諷之意?聽著像是糾正二王子辛格爾的用詞錯誤,實際上是在暗諷戒日王的夜郎自大。
“啪~啪啪~~啪啪啪~~”
突然,戒日王撫手拍掌而起,臉上浮著莫名的笑容,朗朗笑道:“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唐使,好一個膽色過人的唐使,你就不怕本王一怒之下將你殺之泄憤嗎?”
一臉絡腮胡的大王子已經轉身請奏道:“父王,請容許阿賈利耶拿下這唐人的狗頭!”
戒日王猛地收起笑容,臉上陰晴不定衝阿賈爾耶罵了一句:“退下!還嫌不夠丟人嗎?沒用的廢物!”
大王子阿賈爾耶想表個忠心賣個孝順,卻平白觸了戒日王的眉頭白挨一頓罵,隻得悻然後退兩步,繼續盤腿坐了下來。
這父子倆的對話並不是用漢語,而是用天竺話,雖然郭業聽不懂,但他看得出大概來,應該是阿賈爾耶想要對付自己卻自找了倒黴。
活該,狗日的,老子沒招你沒惹你,你咋就那麼熱衷於要殺你爺爺我?活該挨罵!
他暗暗幸災樂禍了一番之後,嘴角不由泛起一彎弧度。
戒日王再扭頭時捕捉到了郭業的這個表情,不過卻並未大發雷霆,而且臉上陰晴不定的神色又變成了一臉莫名的笑意,繼續用漢語問道:“唐使,回答本王,你如此出演莽撞,難道就不怕本王殺了你嗎?”
郭業聳聳肩,無所謂道:“戒日王邀請在下孤身一人進王宮赴宴,郭某不是照樣來了嗎?若是怕死的話,郭某就不會替我大唐天可汗陛下出使番邦異國了,更不會孤身一人進宮赴宴了。”
戒日王豈能聽不出郭業的話中真意?不由,又是一陣朗郎大笑道:“聽你這話,本王倒是成了卑鄙小人了?哈哈,你這唐使真是牙尖嘴利好口舌,比當初那個唐玄奘還要厲害啊。”
郭業早就知道了戒日王的底牌,徑直說道:“戒日王,郭某早就知道今日進宮赴宴,凶多吉少九死一生。因為我知道,你若不殺我,便很難向薛延陀部,大食國、西突厥等國有所交代。不過在殺我之前,郭某還是有幾句話要講,講完之後,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唔?”
這時,戒日王終於笑不出來了,反而是一臉凝重地問道:“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兒?”
郭業冷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真以為吾皇陛下派我出使曲女城,真是給你祝壽來的?嗬嗬,我大唐帝國幅員遼闊,我大唐天可汗陛下富有四海,你也不想想,以他的身份豈會折節下交,給你這番邦小國之王祝壽。”
“放肆!”
二王子辛格爾也淡定不住了,當爹的被人侮辱,當兒子的臉上也無光啊,隨即他也重蹈大哥阿賈利耶的覆轍,衝郭業咆哮道:“你再敢辱我父王,信不信本王的鋼刀取你腦袋。”
郭業眼神輕浮地看著二王子辛格爾,冷笑道:“憑你也配?你一個小小番邦王子,也能作得了這北天竺國的主?”
最後一句話,雖是衝辛格爾說,但他的眼睛卻是看著戒日王。
戒日王眉頭緊皺,不懂郭業為何會這般有恃無恐,屢屢出言無狀,不由心裡一陣犯嘀咕。
隨後,他瞥了一眼二兒子辛格爾,斥道:“本王還沒死,還輪不到你作主。坐下,好好吃你的咖喱,飯桶!”
辛格爾恨恨地瞪了一眼郭業,義憤填膺地坐到了大哥阿賈利耶的旁邊。
郭業暗樂,又是一句活該在心頭響起。
緊接著,戒日王狐疑地問向郭業,道:“唐使,莫非此次大唐皇帝派遣你來我曲女城,莫非另有任務不成?”
“沒錯!”
郭業傲嬌地點點頭,應道:“北天竺隻是本使者的第一站,接下來還有南天竺三國也在本使的出使範圍之內。當然,本使要不要繼續出訪南天竺三國,完全取決於戒日王您的態度。”
戒日王疑惑不解,問道:“此話何解?”
郭業笑道:“戒日王,本使剛才也提到了,你雖然貴為一代雄主,卻隻是北天竺的國王,而非整個天竺之王。我大唐皇帝陛下讓我代為轉問你一句話,你是願意繼續與薛延陀、西突厥等國狼狽為奸,沆瀣一氣呢?還是願意與我大唐締結永世之好,成為名正言順的天竺王,即整個天竺國的國王?”
轟~
戒日王心中滿是一片震撼,臉上也儘是不淡然之色,訝異喊道:“唐使,你是說,大唐皇帝願幫出兵我北天竺國征服並吞並南天竺三國,統一整個天竺國?”
郭業和煦春風般微微頷首,回答道:“然也,戒日王啊,我們漢人有句話,叫做攘外必先安內。嗬嗬,你國家都未統一,臥榻之旁都有人酣睡,何苦死抱著一個離心離德齊心各異的西域諸國聯盟不放呢?實話告訴你吧,原先與你們西域諸國稱兄道弟的高昌國,早已與我們大唐暗中合作,共同瓜分吐蕃國。而你們西域諸國所謂的樞紐軸帶中轉站——吐蕃國,不日必亡!”
“啊?高昌國也……這怎麼可能?”
戒日王的臉上終於現出了恐慌之色,一副難以置信地眼神望著郭業,訝異道:“高昌國可是西域諸國聯盟之一啊!”
郭業搖頭不屑道:“沒什麼不可能的,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句話放在國家利益之上,也完全說得通。”
戒日王此時心亂成麻,緩緩低下了他那顆高傲的頭顱,早已沒了剛才對郭業那副生殺予奪的驕傲。
這時,一直沒有吱聲兒的拉迦室利公主飽含深意地看著郭業,隔著麵紗突然問了一句:“郭使臣,本公主很好奇一件事兒,想問你一句話。”
郭業心中微愣,這娘們不是跟我是一頭的嗎?她想乾什麼?
不過他臉上卻是風輕雲淡,伸伸手請道:“公主殿下有何問題?”
拉迦室利公主問道:“郭唐使,我想問你,你明知出使天竺必會艱險重重,明知今日進宮赴宴勢必會九死一生,那麼為什麼你還執意前行呢?難道你的心裡,就沒有一個怕字嗎?”
“怕?”
郭業眉宇飛揚地笑了笑,朗朗說道:“這有何好怕?彆國使臣也許會心有所懼,但郭業身為大唐使臣,斷然沒有害怕之理。”
拉迦室利公主順勢問道:“這是為什麼呢?難道還有什麼區彆不成?”
這時,戒日王還有他兩個兒子都不禁將目光定格在了郭業的臉上,很好奇他為何會如此信心滿滿。
郭業輕輕撣了撣衣袖上的灰塵,自信滿滿驕傲十足地回道:“區彆大了,不過也很簡單,因為在我的身後,站著一個巨人一般的強大帝國——大唐!”
PS:晚上還有兩更,但是晚飯後要出去串親戚拜年,所以回來寫完更新的話會很晚很晚,估計要到淩晨了,建議明天再一起看。放心,熬個通宵也會寫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