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逸的眼神之中,有著無比濃鬱的挑釁之色,接觸到秦逸眼底深處的信息,江楓眉頭不經意間皺動了一番。
“陸師兄,指點不敢當。隨口之言,不必當真。”微微一笑,江楓謙遜說道。
陸深的劍道造詣,自是不必多說,隻是是為殺戮劍道,本身就是容易劍走偏鋒,他修煉極道劍法,百川歸海,對於諸般劍道,都是有著自我的一番領悟,如此一來,稍加提醒,卻也算不上什麼。
至於指點,向來是強者指點弱者,焉能存在弱者指點強者?
江楓自認,在陸深麵前,算是弱者,自然不會妄自尊大,認為自身擁有指點陸深的資格。
陸深所走的是一條完整的劍道之路,昔年下山,雙手之上沾滿血腥,劍斬人頭不知幾何,而後回歸雲起峰,數十年修劍如一日。
修的是劍路,修的亦是劍心!
心如赤子,直指本質,這才是會江楓隨口一說,便是明白江楓那話的潛在之意是什麼,隻不過,陸深卻也並未當一回事便是了,江楓說的隨便,他說的更是隨便。
“江師弟,我有一劍,煩請指點。”那吳麟的聲音,在這時,響徹於劍閣之內,其聲頗顯突兀。話音落下,吳麟持一劍,自那座位之上起身。
“指點?”
當這樣的聲音被納入耳中之時,舒靜琀秀眉下意識緊蹙,一個陸深倒也罷了,就當做是那無心之言,卻是吳麟,亦是如此,莫不是,拿江楓當成了是那軟柿子,認定能夠隨手拿捏,所以有心看江楓的笑話?
但為何要看江楓的笑話?
雲起峰之上九人,彼此之間的走動遠遠算不上頻繁,如此一來,雖為一宗的門人,那般關係,卻也是難以以密切二字來形容。
所以要說他們看江楓不順眼,抑或是對江楓有什麼不滿,舒靜琀認為是不存在的,除非是秦逸挑撥是非。
但秦逸何德何能,能夠將諸人全部都挑撥,甚至便是溫彆離,都不給她的麵子,意外的和秦逸“統一戰線”?
“究竟為何?”舒靜琀漸漸有些迷糊。
她原本一心認為,始作俑者是秦逸,然而深入思索之後,赫然便是發覺,即便與秦逸有著一定程度的關聯,秦逸卻也不可能讓諸人儘數順應於他。
除非,是有著另外的原因在內,隻是那樣的原因是什麼,一時半會間,舒靜琀卻是難以想明白。
“吳師兄,慚愧。”伸出手摸了摸鼻子,江楓那叫一個哭笑不得。
無論是陸深,還是吳麟,江楓都絕不認為,自身有指點的資格,可是吳麟直截了當,提及指點,好像是在告訴大家,他將專程為江楓演繹劍法一般。
這等情況,讓江楓壓力陡增,倏然意識到,隻怕今日之事,內有玄機,他看似被處處針對,然而很可能,一切沒有表麵上所呈現而出的那般簡單。
“江師弟,看清楚了,我開始了。”吳麟招呼道。
伴隨著吳麟話音落下,一劍如寒光,將劍閣照亮,吳麟手中長劍似是那遊龍一般,卷動風雷,呼嘯炸響……
“無我劍道!”目睹吳麟演繹劍法,江楓在心中輕語。
按照舒靜琀先前的介紹,這吳麟所修煉的劍道之路,是為無我劍道,而從吳麟這時候演練劍法,卻是不難窺見,無我這二字的真意何解。
所謂無我劍道,並非是通常意義上所言的無劍無我,而是簡單乾脆的無我,意思就是,在吳麟出劍之時,劍鋒所及,以手中的劍為重中之重,一切要素,皆是以他手中的劍為主,他本人卻是為輔。
“這般劍道之路,卻是頗為奇特。”江楓暗自說道。
此前聽舒靜琀提及之時,江楓卻是並未朝這方麵想,這時候見吳麟演練劍法,這才是得知何為無我劍道。
劍為主,人為輔!
這無疑是一種截然不同的劍道思路,往往而言,劍修練劍,所講究的是人劍合一直至最後,天人合一。
偏生,吳麟的劍道之路,將劍本身無限製的放大,意味著由劍及人,難怪,舒靜琀會說這吳麟是出了名的劍瘋子,這般違逆常態,不走尋常路,他不瘋狂的話誰瘋狂?的的確確,就是瘋狂的很。
不過,儘管如此,卻也很難說,比之尋常劍修約定成俗的劍路,孰優孰劣便是了。
一會之後,劍法演練完畢,吳麟收起手中之劍,他望向江楓,眨了眨眼,等待著江楓的點評。
一聲苦笑,江楓心知,在這般情況之下,自己就算是不說點什麼,都是沒可能了,雖然,以他的修為和身份而言,指點吳麟,這等情況,本身就是挺怪異的。
“吳師兄,自你練劍,一共換過幾柄劍?”想了想,江楓問道。
“不計其數。”吳麟說道,卻是磊落大方的很。
“不知每一次換劍的時候,吳師兄你心中是何想法?”江楓又是問道。
“當年我第一次練劍,用的是一柄木劍,之後手中的劍越來越好,然而不管什麼時候,我始終認為,沒有那一柄木劍,就不會有我的今天。”吳麟正色說道,在說著這話之時,他神色間,多了幾分緬懷之意。
“哦?”江楓若有所思。
通讀吳麟此言,真正之意卻並非是吳麟念舊,而是,通過這般言語,可見吳麟的執念,伴隨著劍道造詣的成長,他不斷更換手中的劍,可是始終所念念不忘的是那一柄木劍。
“可惜了。”江楓在心中默默說道。
那一抹執念,直接影響了吳麟的劍道之路,認真而言,說那一柄木劍,是吳麟的魔障都毫不為過。
如果說陸深修煉深淵劍道,有劍走偏鋒的趨勢,而吳麟,則是處於無時無刻劍走偏鋒的狀態,偏偏就是趟出了一條路。
“吳師兄,那一年我練劍,記得身邊有一個美麗可愛的小女孩……遺憾的是,如今不知其下落……而我在想,若我不練劍的話,很可能是和那美麗的姑娘,雙宿雙飛吧……”心中一動之下,江楓緩聲說道。
“嗯?”眉頭擰動,初始吳麟不明所以,繼而隻感覺心中一道壁障,被狠狠的衝擊了一番。
“江師弟,大恩不言謝。”吳麟即刻說道。
江楓點點頭,所謂美麗可愛的姑娘,當然不是真實存在,江楓講這樣一個小故事,乃是要告訴吳麟,當年之事,除了那一柄木劍,還有其他的回憶,美好或者不美好,實際上都是深藏於記憶之中,難以忘懷。
隻是經常性被遺漏罷了,而今提及,舊時的記憶翻開,江楓心知,吳麟一定會有收獲,那樣一來的話,他的劍道之路短時間之內更進一步,都未必沒有可能。
所以,吳麟這一聲謝謝,江楓心安理得。
不過有一點就是,哪怕江楓能夠看出陸深以及吳麟劍道之路的缺陷,卻絕不表示,江楓淩駕於二者之上便是了。
這乃是因為江楓修煉極道劍法之故,極道劍法號稱劍之極境,自然而然,對於諸般劍道,都是能夠看出端倪。
不過這樣的端倪卻也僅僅是浮與表層罷了,江楓心知肚明,若是讓他更進一步解析的話,很可能就是會漏洞百出,貽笑大方。
自然,因為心知此點的緣故,這般被動的趕鴨子上架,江楓的指點,也都是點到為止,不說能夠讓吳麟有所收獲,至少是要不會出錯。
“這?”
當將江楓與吳麟之間的對話聽在耳中,秦逸多多少少有些目瞪口呆,焉能聽不出來,吳麟的那一聲大恩不言謝,情真意切,絕非是敷衍之詞。
“此子當真是在指點吳師兄的劍法!”秦逸在心中說道。
之前陸深說江楓在指點前路,秦逸當做是一個笑話,而這時候,卻是無論如何,都是不可將之當成笑話對待,否則豈不是表示,吳麟是一個笑話?
吳麟號稱劍瘋子,對之秦逸一向深有忌憚,情知這樣的存在,輕易難以說動,更遑論是說服?
江楓能解吳麟之意,換取吳麟一聲感謝,想必不是一件容易之事,至少秦逸自知,自身是做不到的。
“我並非與陸師兄吳師兄等人溝通過,他等卻是全部反對,要讓江楓參與此次辨劍會……”轉即,秦逸又是在心中說道。
在舒靜琀提及少數服從多數的時候,儘管秦逸有著一定的信心,認為江楓不可能成為唯一的例外,但全部人表示反對,即便與舒靜琀走的很近的溫彆離都不例外,此事也不是不讓秦逸感到意外的。
但那正是他想要的結果,並未多想,這時候回想起來,秦逸倏然便是發覺,此事並不尋常,有出乎他預料之外的因素在內,不然的話,人心不可能如此齊整。
“江師弟,我修那知行劍道,進來遭遇壁障,煩請指點,不勝感激!”想到這裡,心思一動,秦逸便是脫口而出。
他要身體力行,看看此事的古怪之處,究竟在哪裡,那樣一來,或許方可知為何會出現今日的局麵。
不然的話,他看似占據主動,實際上處處被動,秦逸自然不會允許,這般情況,得以延續。
“秦師兄過謙了,怎敢!”抱了抱拳,江楓說道。
“江師弟,你指點了陸師兄,再指點了吳師兄,莫非,是見我劍道造詣難以入眼,是以無心指點不成?”冷哼一聲,秦逸不無戲謔之意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