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積威(三)(1 / 1)

明匪 陳安野 1809 字 2個月前

瓦店鎮逵營之戰一階段作戰示意圖在精品貼中可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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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確認,興師而來的軍隊並非闖營的嫡係老本,而是依附於闖營的曹營。

羅汝才與趙當世本有舊怨未了,不料親信大將朱養民與王可懷竟又雙雙折在趙營手裡。聽著闖軍將領暗中譏嘲自己“偷雞不成蝕把米”的狼狽,他隻覺得今番要不向趙當世這天煞孤星討個說法,無論對內還是對外,他“曹操”的名號從此就算徹底砸了。

於是在打探到新野縣的趙營兵馬不到五千之後,羅汝才下定決心,動員所部所有兵馬向李自成請戰。出乎意料,李自成爽快的答應了。

“此為我闖軍挺進湖廣之前哨戰,老哥勉力而為!”李自成笑眯眯說道,“老哥部曲將近萬人,諒趙賊區區數千兵,縱再多些南陽府城潰敗去的敗兵當添頭,也不會是老哥對手。”更道,“老哥隻管往前,後邊有小弟頂著,無需擔心。”

羅汝才聞言暗自驚喜。他本以為李自成打下了南陽就要重新北上攻略豫東,誰知李自成居然也有意將勢力範圍拓展到湖廣。老實說,他是很反對李自成一味死磕開封府的,那府城堅固異常,守城官軍又個個玩命,實在是吃力不討好的去處。

相較而言,湖廣就不一樣了,隻說襄陽府,風調雨順好幾年,百姓富足、倉廩充盈,實是不可多得的膏腴地麵。而且如今猛如虎已死、宋一鶴仍在東南山區,大江兩岸諸府州縣兵力空虛,隻要能擊敗趙營,長驅直入可謂無人之境,自己作為先鋒,撈到的好處必然最多。他甚至幻想,李自成豫事未決,保不齊最後會留自己代為經營湖廣,有了這片廣闊天地輾轉騰挪,他曹營東山再起睥睨天下,絕不是異想天開。

“賢弟當真有取湖廣之意?”即便已知道答案,再問一遍羅汝才依然能感到無限快慰。

李自成含笑道:“你我兄弟天下都要取,況乎一小小湖廣?”

對方沒有直接回答,但在羅汝才心裡,已經是最完美的答案。他強自捺住喜悅,繼續道:“那還請賢弟屆時派遣兵馬一支在後聲援,進楚,咱倆得一起進!”

李自成點頭道:“老哥放心,小弟這裡都省得的。”

羅汝才欣喜若狂,回到自家營帳裡立刻儘點兵馬,轉進南方。依附李自成後,他兵力擴充很快,憑借舊日威名,當下已有八千餘眾。從趙營手中死裡逃生的李汝桂知恥後勇,請為前部,帶二千兵先行,他則與親信趙應元、叔父羅戴恩率主力軍後繼,另以中軍旗鼓範鼎革實際指揮。

行軍不久,傳言數裡外有一隊馬軍遠遠相隨,羅汝才知是李自成兌現承諾,轉頭望見豎立兩側,分彆書有“報仇雪恨”及“殺趙平楚”的縞素大纛,信心更著。

李汝桂部在距南陽府城五十裡外的崔營最先遇敵,羅汝才接到傳信時李汝桂提到官軍部隊布陣於崔營往南十裡的逵營,他將在那裡等待羅汝才的主力抵達。

崔營與逵營皆為古軍營屯點,荒廢後漸為百姓聚集點。尤其是逵營正好處在流經的白河與徑流閻河呈“丫”字形分岔的交彙點,水路便捷可直通漢水主脈,故附近人口稠密、聚落而成的瓦店鎮為遠近數一數二的大鎮集。

羅汝才分析後認為,新野縣北麵一馬平川無險可守,官軍布陣在逵營的目的隻為了防止鎮集為己兵劫掠,由是並無多慮,揮軍急進,但不及逵營,在崔營便會合了仍在與官軍前哨周旋的李汝桂部。

因為在此前追擊周遇吉遭到趙營伏擊時折損了很多馬軍,李汝桂的前部及羅汝才主力都是步兵為主,移動速度下降不少。等羅汝才到了崔營時,李汝桂尚未擊退官軍,羅汝才對李汝桂的進展情況很不滿意,讓範鼎革派人去詰責,回報內容則是與李汝桂交戰的乃鎮筸都司周晉的部隊,鎮筸兵勇猛耐戰,是以未能倉促擊退。

“哼,南陽城的殘兵敗將,在這裡還敢耍什麼威風!”羅汝才黑著臉下令給趙應元與範鼎革道,“你兩個,即刻分帶二千人,與前部配合。他奶奶的,以三敵一,一刻鐘內不將鎮筸兵逼退,就不要來見老子了!”

趙、範領兵而去,羅汝才不放心,策馬親臨前線觀察,隻見己方兵士並未胡亂一擁而上,而是利用平坦地勢向兩翼展開,將陣線寬度慢慢擴大,這是以多打少的典型戰術,人少的那方麵對這種情況一般隻有兩種選擇,要麼集中兵力從一點突破、要麼及時後撤另尋地形再戰,若是不顧一切對應拉開陣線抗拒,最終必然會因多處局部兵力劣勢從而陷入全線不穩的危險境地。

打了這麼多年的仗,論帶兵,羅汝才對自己以及曹營的一線將領們有著十足的信心。戰爭靠實力也靠運氣,但單純靠運氣,隻能是曇花一現的璀璨煙花。自崇禎元年曆經風雨堅持到現在的巨寇們固然都可謂吉星高照,但如果沒有從每次作戰中汲取經驗取長補短的覺悟,是絕無法撐到這一步的。

鎮筸兵覺察到了對麵兵力的陡然增加,隨著陣內抑揚頓挫的號角連響,原先還處於優勢的他們開始主動後撤,隻為趕在曹營增援部隊布置完畢前完成轉移。

“逃的了一時,逃不了一世。”羅汝才暗自咬牙,隨即搖動中軍大旗,分撥塘馬赴各部下令切莫貪追戀戰,整備好了隊列徐徐前進。

另一麵,脫離前線戰場的鎮筸兵一直退後數裡,直到逵營與早早布陣在此的趙營兵馬會合。周晉氣喘籲籲找到趙當世道:“曹賊就在後邊,不到一炷香必到。”

趙當世點了點頭道:“知道了,勞煩周都司帶兵去預留空地部署。”同時吩咐坐在身邊的起渾營統製郭如克,“可以讓彭中軍預備了。”

逵營西邊臨水勢湍急的白河,東麵則是其支流閻河,當下趙當世將起渾營的二千人擺在了最前正麵迎敵,回來的鎮筸兵位於起渾營之後,閔一麒、朗啟貴的五百人則布置在起渾營西側臨河地帶,飛捷左營與飛捷右營二千馬軍壓後。此外,閻河東岸,是周遇吉與劉光祚兩部千餘馬軍。

“報——”塘兵後續回稟,“彭中軍讓小人傳話,陣線妥當,隻待敵至!”

“好。”趙當世摸著須髯道,“再去提醒閔、朗兩位大人,讓他們務必看好了浮橋。”

塘兵下去後,郭如克有些鬱悶道:“可惜這一次來的不是闖王,卻是個‘曹操’。唉,可惜了咱這開門炮,大材小用。”

趙當世說道:“羅汝才亦是梟雄,慣於征戰,不可小覷。”說著笑了笑,“怎麼老郭,今非昔比啊,大名鼎鼎的‘曹操’送上門來,都覺得不夠格了?”

郭如克嘿嘿笑道:“那倒不是,能打‘曹操’,也是一樁好買賣,隻不過......隻不過一想到他背後還有個正主兒,這不心裡頭就癢癢......”

趙當世忽而沉默,過了片刻方才喃喃道:“那一日不會太遠。”

郭如克還在琢磨主公這句話是啥意思,遠處兩聲炮響從空中滾來,他豁然起身道:“老彭放號炮啦,挨千刀的‘曹操’來了!”

逵營北,不斷推進著的曹營兵馬也在號炮響起時受令停步,原地待命。

羅戴恩牽著羅汝才的馬道:“主公,東邊閻河對岸有官軍近千馬軍,觀其勢必是想趁我軍鏖戰之際抄襲腹背,我軍倘將陣線展開過長,極易為其所亂。”

“不錯。”羅汝才點著頭道,“白河、閻河我都熟悉,白河水深勢急,沒有渡船或浮橋難以過去。那閻河卻常年淤塞,來往通暢。官軍將馬軍布置在閻河東岸利用其便,我軍反過來也可利用白河之阻,將兵馬集中到其東岸。來的路上斥候偵查過,白河上遊沿岸無一渡船或任何橋梁,官軍要想從白河西岸迂回我軍,少說要向北再折向南走上二十餘裡,我等大可安心。”

羅戴恩答應不迭:“主公所言極是,正該如此,正麵官軍位置也恰好稍稍偏西,與之對陣我軍尚能分軍從東側包過去。”

商議已定,旌旗招搖、鼓號齊鳴。不多時,接到指令的趙應元、範鼎革及李汝桂三部一字型排開,其中趙、範二部向西聚攏些,李汝桂部稍偏東些,一齊並進。

位處最前線的起渾營中軍官彭光望見曹營兵馬動靜,叫過前哨哨官哈明遠道:“盯緊了那些番人,但凡有一絲臨陣脫逃的跡象,立刻斬了!”

此次出戰,新造付軍的五門二號紅夷炮、七門大佛郎機炮都安置在起渾營,郭如克又將他們全都分配給了哈明遠的前哨。因為來不及訓練新的戰術,現下應敵,還是先采取了集中前置的慣用打法。隻是考慮到兵士尚未對新炮完全熟悉適應,故而隨軍操炮的是從濠鏡澳雇來的那批佛郎機人。彭光沒指揮過佛郎機人,對他們的秉性懷有極大戒心,由是留了不止一個心眼。

二號紅夷炮與大佛郎機炮的炮管皆裝有炮耳,既幫助穩放在炮架上,射擊時又可以上下左右調整角度,十分靈活。二者相較,二號紅夷炮因其炮管長、管壁厚、用藥多等特點射程更遠。按照“銃身上水銀點滴不走”的炮身平放標準,二號紅夷炮的射程在二百六十步。但以平放時為標尺,每高一分,射程便更遠,經過測驗,至多高六分時,射程可達一千零五十餘步,所以其實在曹營尚在整隊時,他們就已經被趙營二號紅夷炮的火力所覆蓋了。

然而彭光並未急於下令發炮,聽說過靶場演炮的結果,對火炮最大射程的概念心知肚明。一千步外,饒是火炮能射到,可要射得準完全是另一回事,大海撈針的事他可不做。他得知佛郎機人們在靶場試炮時候距離八百步命中結果還不到六成,便決心真到了戰場上,不進入五百步絕不放炮。畢竟沒有二百步,曹營兵不可能還手,與其一千步外漫無目的浪費炮彈,倒不如以犧牲些機會換準度,力求炮炮都有著落來得實在。

因此在曹營兵馬前進到距離起渾營陣線未及五百步之前,他們並不知道正有幾個黑黝黝的洞口瞄著自己這邊已經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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