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遙不懂蘇涼。
蘇涼大概也不需要後人懂他。
雪蛟問肖遙:“你覺得,蘇涼這麼做值得嗎?”
“這世界上哪有那麼多事都是可以用值得去衡量對錯的,值得就是對了?不值得就是錯了?我看是放屁。我們不懂,所以覺得不值得,他覺得好,便值得,就是對了。”肖遙深吸了口氣說道,“何必執著呢?”
雪蛟忽然不想說話了。
“我忽然覺得,這樣的事情,你也不是做不出來的。”雪蛟說道,“我覺得吧,我看不懂的不是那一個蘇涼,是你們所有人了。”
肖遙哈哈笑了笑:“大概如此,方能為人。”
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有些人啊,站著呢,脊梁都挺直了,可實際上,換個角度看,他都快趴進土裡了。”
他羨慕蘇涼啊!這人終究入了道,哪怕化了黃土。
這天地間的大道,浩然正氣,太高了,太遠了——而她就在眼前,伸手便能握住。
雪蛟不置可否。
就在這時候,那畫卷竟然從尾端開始起火。
乳白色的火焰,卻讓肖遙連連後退數步。
等勉強站穩了之後,腦門上卻又蒙上了一層汗珠。
“這是冰火!”雪蛟吃驚說道。
“沒料到啊,這冰火,竟然藏在畫卷之中。”肖遙苦笑了一聲。
“看來,這蘇涼是要將冰火留給你的,否則,也不可能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這個時候出現。”雪蛟樂嗬嗬說道。
肖遙沒有說話。
雖然隻是一小團火焰,可是卻給肖遙造成此火可焚燒天地萬物的感覺。
肖遙忽然往前走了一步。
烈焰灼身。
再往前一步。
烈火灼心。
躲在禦龍訣裡的雪蛟都不淡定了。
“你這是打算煉化冰火,還是打算被冰火煉化呢?”雪蛟忍不住問道。
肖遙沒有搭理他。
當畫卷消失的時候,那一團冰火忽然變成一小簇跳動的火焰。
也就是這個時候,肖遙猛然衝去,伸出手就要握住。
“你瘋了?!”雪蛟驚愕。
那冰火可是奇異火種,玄乎的說,這一小簇火苗,便能融化整個北川。
也就在肖遙的手心即將要被冰火灼燒的時候,忽然從掌心處,迸發出了一道白色氣機,將那一團火苗迅速包住。
旋即,冰火便順著那股柔和氣機,竄入肖遙的身體裡。
躲在禦龍訣裡的雪蛟,看到這一幕簡直都要驚呆了。
“你是怎麼做到的?”
“不告訴你。”肖遙笑了笑。
之前看醫道玄冥的時候,肖遙就已經知道該如何掌控冰火了。
如今冰火就在眼前,若肖遙還不知道如何融合冰火,豈不是太蠢了。
之前那一股古怪的氣機,實際上就是肖遙體內的醫氣而已。
“以後你會選擇以丹入道嗎?”雪蛟說道。
“不知道。”肖遙搖了搖頭,“哪個最接近,就選哪個吧!”
“我怎麼覺得,你現在心情有些複雜啊!”雪蛟笑著說道。
“忽然想起了一些,很多事情還沒來得及去做。”
說完,他抬腿便朝著洞外走去。
“這洞內,還有一些玄機,是一些煉丹的書,還有一些藥材,你真不要?”雪蛟吃驚說道。
“之前便說了,我隻取冰火,男人要說話算數不是?”肖遙笑了笑。
或許,也是真的不願意打擾蘇涼了。
誰知道呢?
走出山洞的那一刹那,肖遙再次轉過臉,在那兩行字的上麵,多了一道橫幅。
四個字:道不如道。
“我可不想和你一樣,哪怕我要成了仙,也要帶著她們一起成了仙,這天道的門太小,我就拿手中的刀砍出一道門。”
說完,轉身離開。
不曾回頭。
雪蛟又看不懂肖遙了。
人嘛!一般不都是言而無信的嗎?說話算數,還當什麼人啊!
從結界中走了出來,重新回到彭一鳴的麵前。
“少主,成了?”彭一鳴趕緊問道。
肖遙微微一笑,點了點頭,伸出手,攤開掌心,體內醫氣微微催動,那團白色的火焰,便慢慢跳動著,仿佛被賦予了生命一般。
“哈哈,原來冰火就長這模樣啊?”李耀文笑著說道,“少主,除了這冰火,你彆的都沒拿嗎?”
肖遙想了想,說道:“拿了。”
雪蛟都不信。
山洞裡發生了什麼,它比誰都清楚。
除了這冰火之外,肖遙何曾碰過彆的東西?
“是什麼啊?”彭一鳴問道。
“一段故事。”肖遙眼神深邃。
雪蛟:“……”
它很想吐槽肖遙,想想還是算了。
誰讓自己現在的身份是小弟呢?
走在歸去的路上,肖遙忽然想起了什麼,心裡問道:“雪蛟,我問你啊,是不是我做什麼,你都知道?”
“是啊!”
“能屏蔽你嗎?”肖遙問道。
“能啊,隻要你暫時閉上心法,我就窺探不到了。”
肖遙鬆了口氣。
雪蛟好奇問道:“不過,你為什麼要想著屏蔽我啊?”
“活該你沒性.生活!”肖遙惡狠狠說道。
雪蛟:“……”
它又不是二傻子,怎麼可能不知道肖遙話裡的意思。
將薑紅豆和李老師送回營地之後,肖遙也琢磨著該直接回華夏了。
薑紅豆淚眼婆娑,看著李耀文。
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卻什麼都沒說出口。
李耀文嘴唇蠕動,似乎也想說些什麼,但是卻怎麼都沒說出口。
“我走了。”李耀文說道。
薑紅豆點了點頭。
肖遙和彭一鳴都皺著眉頭,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李耀文。
不管是肖遙還是彭一鳴,他們都以為,這小子會將薑紅豆直接帶走。
即便李耀文沒開口,薑紅豆也應該願意跟著李耀文走。
可是這兩個家夥,卻什麼都沒說。
這就很古怪了。
等走出了一段距離,肖遙忽然停下了腳步。
他看著李耀文,抓狂說道:“不行了,我忍不住了,我今天要是不能從你嘴裡摳出來一個答案,估計晚上睡覺我都得睡不著了,你為什麼不將薑紅豆那姑娘帶走啊?”
李耀文猛地一愣,回過神來,苦笑了一聲:“她也沒說要跟我走啊!”
肖遙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他終於意識到問題的關鍵點在哪裡了。
他高估了李耀文的情商。
“人家沒說跟你走,你問人家願不願意跟你走了嗎?”
“我怕她拒絕我。”李耀文想了想,說道,“而且,我也怕我耽誤了人家姑娘,你想啊,我身後的那是什麼?是大江湖,是大波瀾,在北川我能保護她,在輪回穀我也能勉強保護她,但是在那魑魅魍魎橫行的世界裡,我怕我手裡的琉璃,保不住她的命啊。”
肖遙笑了。
彭一鳴也笑了。
他們都看著眼前這個傻小子。
“我說錯了嗎?”
“你覺得那是大江湖嗎?”肖遙搖了搖頭,“或許是吧,可是如果你帶著她一起走了,那裡就不是江湖了。”
“是什麼?”
“是溫柔鄉。”肖遙哈哈笑道,“都說溫柔鄉是英雄塚,說得對,也不對,如果能相伴而眠,何必還去蹚那江湖裡的渾水。”
說罷,他狠狠給李耀文的後背來了一巴掌:“去吧,本少主讓你去,你便去,誰為難你了,你就跟人家說,這是奉旨泡妞!”
李耀文哭笑不得,卻也真的去了。
看著李耀文狂奔的背影,肖遙咧開嘴笑著。
“少主,如果雲霄殿每個人都這樣,可怎麼辦啊?”彭一鳴皺著眉頭說道。
“如果雲霄殿所有人都為了心中的人退出了江湖,我睡覺都能笑醒了。”肖遙轉過臉看著彭一鳴,說道,“我從來都沒想過要讓雲霄殿替我去擋下百萬羽箭,既然我答應了給你們雲霄殿做那什麼少主,就得做好準備,即便天塌下來了,也沒你們什麼事,有我頂著呢。”
說完,他背著手繼續往前走著。
走了幾步,也沒見彭一鳴跟上來。
轉過身,卻發現彭一鳴跪在了冰雪之上。
肖遙眉頭一擰,罵道:“你作甚?”
“沒啥,就是想跪一跪,聖人都說了,每天一跪,精神百倍!”彭一鳴笑著說道。
肖遙將彭一鳴從地上拽了起來,笑罵道:“哪個聖人說的?”
“我也不知道,不過少主,您想啊!我哪天要是成了聖人,這可不就成了聖人說的了嗎?”彭一鳴認真給肖遙解釋道。
“星盤月盤,都比不上你這大臉盤了。”肖遙搖了搖頭,“你這得多大的臉啊?”
“小時候我娘和我說,我長得好看。”彭一鳴認真說道。
肖遙想了想,看著彭一鳴,問道:“這個和我說你好大的臉有什麼關係?”
“既然我長得這麼好看,臉太小了不是浪費嗎?臉大了才好啊!”彭一鳴笑著說道。
肖遙:“……”他氣的踢了彭一鳴一腳。
身後,那挎著小布包的少年,跑到了薑紅豆的麵前。
氣喘籲籲,他都忘記運轉體內的靈氣了。
“你怎麼又回來了?”剛收起眼淚的薑紅豆瞪圓了眼睛看著李耀文。
“落了東西。”李耀文喘著粗氣說。
“哦……什麼啊?我幫你找找?”薑紅豆說話的時候故意望向四處,一副要將李耀文找東西的樣子,隻是怕麵前的男人看見自己眼神中的落寞。
隻是這時候,她的手腕,忽然被一隻手緊緊握住。
熟悉的聲音,吹開青絲,落入而立。
“落了一個姑娘,也舍不得她悲傷。”少年露出潔白的牙齒,在冰雪的映襯下很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