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也無風雨也無晴(1 / 1)

青川舊史 梁語澄 1098 字 2個月前

天長節夜宴過後,鬨騰了近兩個月的祁宮總算安靜不少。這日雲璽入得寢殿,見阮雪音正於書架前徘徊,仿佛在找書。

“夫人可須要奴婢幫忙?”

“不必。總共就帶過來兩箱,一共也沒幾本,就快找到了。”

一壁應答,回頭見對方目光熠熠,麵有得色。

“你這是遇到什麼喜事了,如此精神。”

雲璽抿嘴一笑,“也沒什麼,適才在殿外聽幾個小丫頭胡說。夜宴那晚從明光台下來時,不是珍夫人伴駕在側,眼看要去采露殿嗎?結果剛行至禦花園,君上又折回了挽瀾殿,說是還有政務要處理,命滌硯親自護送珍夫人好好回去。”

阮雪音眼睛掃過一冊冊書,有一搭沒一搭聽著,隨口回:“這有什麼?”

“剛棠梨她們幾個說,許是那晚君上看了夫人準備的飛星盛景,念念不忘,所以臨時改了主意呢。”

阮雪音心道荒謬,若真如此,他就該來折雪殿,可人家卻回了挽瀾殿。因果邏輯都不順的事,可怎麼推想出來的?

正要蹙眉,轉念想這些丫頭在折雪殿伺候,小半年也不見君上來一回。聖恩不至,她們平日裡差事也不好辦,便讓她們拿這事說說嘴,哄著自己高興些也好。

於是不說什麼,繼續找那本《太玄經》。雲璽見阮雪音並無不悅,繼續道:

“不過那晚的星雨真好看啊。夫人此前一直不動聲色,奴婢還暗擔心。誰知夫人竟有這樣的好心思。不僅宮裡,聽說整個霽都都鬨開了,到今日城中還在談論呢。”

“這奔星落雨是自然天象。每年都有的。”

雲璽吃驚:“奴婢此前卻從未見過。”

阮雪音略思忖,“想來跟霽都的位置有關。但主要還是時辰問題。觀測星雨的最佳時辰是子時到寅時,而那個時候大部分人都在睡覺。不過今年確實湊巧,剛好是天長節當日,且在亥時便能頗具規模。我看了大半個月,一開始還不敢確定。也是運氣好。”

她眸光忽動,終於看到從上往下第三排右起第三本,《太玄經》。一壁伸手去拿,繼續道:

“其實若能等下去,到半夜更好看。絕對比亥時那會兒好看。”

便想起來彼時在明光台上,自己也曾告訴顧星朗子時之後壯麗更甚。不過他向來事忙,該不會為一場星雨熬至半夜吧。

她望向窗外瓦藍色的七月晴空,今日是十七,離競庭歌返回消息的日子不遠了。

不知她進展如何。

蔚國的七月十七在下暴雨。

慕容峋一路乘輦轎到了沉香台下,又在霍啟和其他兩名宮人的雨傘包圍下走上去,仍然沾濕了衣角。

然後便看到競庭歌埋在那樽盤裡,一張小臉幾乎要貼上去。

他走過去,略瞟一眼,目光掃過方盤左下角那行青金色若隱若現的小字。那是一個時間。

他以為自己看花了。

又凝神盯了一瞬。

繼而坐下來。

“你在查顧星磊的案子?”

競庭歌不接話。這種明知故問的話她從來不接。你都看到日子了,這個日子誰也不會理解錯,斬釘截鐵有判斷的事,偏還要用問句,無非就是想我跟你解釋。

我不想解釋。

她繼續盯著山河盤上那片手掌大的區域,半晌,聽得旁邊沒有動靜。

轉頭看去,慕容峋正坐在自己那張龍紋椅上,以他的慣有姿勢,左肘撐著扶手,望著麵前的南方,臉有些黑。

她看著他,等他發作。果不出片刻,慕容峋沉聲道:“整個大陸都覺得是顧星朗。大祁子民如今擁戴他,但多少心裡有疙瘩。儘管起不到什麼作用,對我們而言也不算壞事。”他轉過臉看著她,“你倒好,替他洗起冤屈來了。”

“你也覺得他是冤枉的?”

“我可沒說。”

“那為何是洗冤?萬一查出來就是他呢?”

慕容峋一時語塞,半晌道:“這件事已經過去近七年,當時就沒留下線索,不是那麼容易的。你以為顧星朗自己不會查?如果當真不是他,最積極查案的便是他。這個流言在大陸上流竄了五年,你瞧他有辦法嗎?”

“他沒辦法,不代表我們沒辦法。”

慕容峋注意到了這個“們”字。

“你們是誰?”話音剛落,自己複又接上:“是阮雪音要你幫忙?”

“慕容峋,哪怕你見到她,也是要稱一聲珮夫人的。”

這話是調侃。

他不打算接受這句調侃,不想緩和氣氛。

“我記得不到兩個月前,你還跟我保證她不會幫顧星朗。”

“她不是幫顧星朗。”

“那是什麼?”

競庭歌語塞。因為她也不知道。連那隻鳥都不知道。儘管她猜測是為了借那件東西,可是查這麼細,幾乎要翻出真相的陣勢,她想不明白。

照理,不需要這麼費事。除非老師想錯了。

她當然不會想到這是一場近乎仗義的幫忙。阮雪音的性子雖跟她不同,沒那麼斤斤計較,但也絕對不是熱心之人。

慕容峋見她發怔,冷冷道:“她去霽都到底是要做什麼?”

顧星朗和紀晚苓也談到了這個問題。但在那之前他們還說了彆的。

披霜殿,兩人相對而坐,正在用午膳。這是自紀晚苓入宮以來,他們第一次一起用午膳,看樣子也會是顧星朗在這座殿宇裡,到目前為止呆得最久的一次。

“此事是我自己的主意,與父親無關。”

說話的是紀晚苓。

“你怪我自作主張也好。如今這後宮中除了我,其他三位都叫人不安。哪怕交好如白國,心思單純如珍夫人。畢竟不是祁國人。這兩年崟君不安分,也常走動於白、蔚兩國。她們母國到底作何打算,沒人知道。”

她一邊說著,盛了半碗翡翠羹放至顧星朗跟前。

“年初我回門省親,彼時三位夫人都還未入宮,父親便提過這層擔憂。天長節夜宴,我本就在畫那幅畫,也是臨時起意,才講了這麼一句出來,且看看她們作何反應,甚至,有何動作。”

顧星朗端起碗吃了兩口,抬眼認真看向她:“以後不要這樣了。這些事情歸我。如果她們三個都有問題,你身在後宮,也並不安全。這些事情,你不要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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