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 暮騎(1 / 1)

青川舊史 梁語澄 1180 字 2個月前

語未畢,金玉馳中再出一絳紅華服女子,疾步至太子妃身邊端方也跪,肅聲道:

“還請父君回宮主持大局!”

正是阮墨兮。

阮佋麵色陰晴不定,氣急哀慟皆被水汽暈開,隻餘好半晌靜默後沉沉一聲:

“這麼大的事,自該君上主持。”他閉眼,“白發人送黑發人,天地不仁也!”

此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尤顯得不仁。阮雪音五味雜陳,但見阮墨兮跪得筆直繼續道:

“新君雖承父君詔書即位,卻是名不正言不順,朝中、乃至整個崟國至今非議不止。兒臣以為,還是父君親自過問為妥。”

“皇後。”卻聽慕容峋沉聲,“不得無禮。”

“君上也是半個阮家人!”阮墨兮圓睜了眼回,似怪似嗔,“此人姓林不姓阮,天下皆知,怎還能為我崟國君主,又怎會全力護我阮氏基業!”

競庭歌不是頭回聽阮墨兮對慕容峋撒嬌撒癡,應該說回回見、回回聽;然這般當街發揮,全不顧男女老少上上下下齊觀摩——

確為第一次,確實歎為觀止。

慕容峋果然有些無措,一咳,“崟君是聖君欽點的繼承人,子夜下詔同樣天下知,名正言順。更何況,”

“更何況,”競庭歌淡著臉接,“崟君陛下是崟國之主,自會保此國三百年基業,國亡則君亡,怎會不儘全力。君上,”她轉而朝慕容峋一拜,

“崟太子薨逝,您正巧在鎖寧,且如皇後所言,太子也算您兄長,臣以為,沒有不入宮祭拜的道理。”

早先在最歡樓內慕容峋直言過,此來為接阮墨兮,場麵上算是做足了鋪陳。

而阮仲全不受影響開始問太子薨逝始末,太子妃恭謹作答,聲淚俱下,大意是:

太子近來都玉體違和,不是頭痛就是腹痛,夜裡總說胡話,請禦醫來一瞧再瞧試了各種煎藥飲丸焚香的法子,不見好,反一日比一日更嚴重。

問都說了什麼胡話,太子妃支支吾吾講不清。

又問從何時開始的犯病,她咬著下唇踟躕再三,終低聲答:

“便是六妹妹那日拜訪離開之後。”

阮雪音隻真正意義上拜訪過一次太子,自不是藥園那次,該就是被指引著發現藏匿各處的陳年畫稿那次。

之後她動身去了封亭關,當著萬千兵馬拿出絕無僅有的所謂物證。

“經年噩夢一朝了結,自然睡不好,百病重襲,可憐太子一顆赤子心。”顧星朗道,朝阮仲、阮佋分彆一頷首,

“競先生所言甚是,說起來太子亦算朕的兄長,既然來了,理當一祭。”

時近傍晚,天將黑未黑,車馬分載著三國皇室陸續往淩霄門去。上午金玉馳被拉回皇宮,方才又被太子妃駕著出來,此刻自然仍由其正主乘坐,阮雪音沒了車輦,隻得騎馬。

顧星朗邀她上奔宵,她本覺太高調,一忖有話須得說,入宮後都不見得再有機會,遂應了,照例坐他身前。

“方才你不該替我解圍。”阮雪音低聲,“太子妃指我,便讓她說下去,是否意圖把太子之薨賴在我身上,我很想知道。”

國君們馭馬在最前,距離阮仲、慕容峋都不遠。顧星朗聲也低,本就環人在懷,稍傾身便到了她耳畔,眼睛卻繼續望前方,

“太子妃又是什麼幺蛾子。”

“說不好。盛傳她是姝夫人遠親,最歡樓一役,我深覺後者也同藥園有關。”

顧星朗淺動眉心,“真是好大一盤棋。”

“蘇晚晚怎麼回事?她那副麵具,”

“不是我。”顧星朗淡聲,“若知你母親內情哪怕隻言片語,我也會先告訴你,不會直接拿出來用更不會讓你和其他人一起後知後覺。”

“那你原本讓蘇晚晚獻舞是,”

顧星朗沒聲。

阮雪音驀然回轉頭,“你是要——”

“噓。終歸沒成,如今看來也不影響。人太多,意外太多,阮佶薨逝就是突發狀況。”

“你這回,沒打算把崟國怎樣吧。”

“有仇報仇。”

無話可說。在阮佋生死上她本就矛盾,如今多了蘇落錦這道緣故,更理不清。

但照數日前封亭關走向,“有仇報仇”四字總還是叫人放心的。

“蘇晚晚姓蘇,確不尋常。”

“我當年定她時她就姓蘇,的確巧合。”

定她時。耐人尋味的三個字。“第一次被上官宴帶進最歡樓時定的?”

顧星朗一怔,“啊。是。”旋即咳,“他倒交代得清楚。”

一直以為最歡樓“劣跡”是此番救競庭歌不得已暴露。

“六月在臨自,有天夜裡喝酒聊到了。”

這個上官宴。顧星朗更覺鬱悶,忽反應不對:“你還跟他喝過酒?”還是夜裡?

阮雪音方覺失言,也一咳,“要打交道,總要喝酒。總不能回回吃飯。”

這兩人從臨自到曲京一路同行,分明也餐餐一起吃,顧星朗為此在邊境營中已經連續兩晚找補過,此刻聞聽夜飲,仍覺不快。

但多年最歡樓經營顯然更不占理,他仔細措辭認真道:

“姑娘都是他在抱,我隻喝酒。不總過夜,過夜也是自己睡,絕無虛言。”

“剛開始是因年紀小,後麵幾年為何也不抱。”阮雪音心知不該拉扯,實在話已至此忍不住。

“下屬,都是下屬。”顧星朗忙不迭,“我給她們結月錢的。”

阮雪音聽得想笑,斂思正色:“所以她們不是你從外麵找來放進的最歡樓,而是原本就在。”

這如何能放心用?就靠銀錢?

“曉山是祁人,詩扶也非崟國人,都調查核實過。最重要的是,她們都想贖身自在度日,銀錢很要緊。我承諾待她們年滿二十無論如何會贖她們出來,之後不必再為我做事。打探消息而已,也沒什麼不放心。”

“那蘇晚晚呢?”

“她比較有意思。”顧星朗凝神,“身份背景查不確切,像是真正孤女;偏極有想法,外柔內剛。”

外柔內剛你又知道了,看來沒少聊。阮雪音壓下心頭火,“這樣的人你倒敢用,還讓她聯絡鎖寧城暗網。”

“她號令不動暗網,所知亦不全。你此番用人是我下的令,她隻負責傳話。”顧星朗稍滯,“她自有所圖,我一直揣著猜測。有所圖的人用起來才有意思,你不知道通過她就撬動了哪道關卡。今日不就中了。”

好思路,好膽識。“應該就是文綺了,麵具已算明證。卻不知晚晚與蘇落錦是何關係,又從何時開始為文綺所用。”

人已經拿住,隻要看緊防輕生,有的問。他心弦微動,騰出一隻手疊上她的手,“你自己呢,還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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