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庭歌回府方解“怪不得”三字之真意。
“了不起啊!”她進門再關門,開口便嚷,果見上官宴已是清清爽爽攤在貴妃榻上,手裡一串青碧如翡翠的葡萄懸空,一口三粒地咬。
“從前不喜葡萄,你師姐愛吃,去歲在白國陪她,倒品出了些滋味。今年再嘗,格外香甜。”
“她不愛吃綠的,喜歡紫的。”競庭歌瞧他不接話,自己續上:“回來一路,彆的沒有,光聽上官大公子萬頃書院吹蒲公英、哄得溫大小姐好半刻講不出話的事跡了。”
上官宴真沒料方才誇是為此事,勾嘴角笑,“小意思。這種醋你也吃?”
“我說,”競庭歌也去貴妃榻邊坐,熟練將他往裡推些,“就為幫顧星朗鬨一回合,斷送姑娘終身,不地道吧。”
上官宴瞪圓眼,撐起來湊近瞧她,“夫人今日去廟裡燒過高香?忽慈悲心懷,倒叫為夫不慣。”這般說,伸手摸她前額,“沒燒啊。”
競庭歌一讓離開他掌心,“你究竟什麼盤算?打算聯合兩頭一起造顧星朗的反?成不了,會被他一鍋端。彆怪我沒提醒你。”
上官宴複笑,“誰說我要娶溫抒?交個朋友罷了。”離得近,幽香隱隱,他想親芳澤下不了嘴,“麵皮摘了。”
盛夏炎,競庭歌也想摘,照辦了未及洗臉,先被此人兜過去吧唧兩口。
她自覺有孕到現在,除了腦子尚能用,哪哪都不靈光了。仿佛是被上官宴照料得怠惰到極致,連這些個親昵舉動都懶得躲。
“紀晚苓在麓州,你倒不用。”上官宴也很習慣,親完咂嘴回味,接著論事。
“用了。她是個講正理走正道的,保不齊明日,最多後日,就要對溫抒檀縈一乾人等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上官宴眨眼:“這麼快?”
昨晚不還沒搭上?暴露了?
“低估了她洞察之力。今日書院授課,還不忘派人跟我。信王府小庶女沒等來,把她等來了。”競庭歌摘一顆上官宴手中葡萄,抿了汁水嚼,“顧星朗讓她到麓州,該是故意的。這不,已經攪和開了。”葡萄肉被連皮吞下,她也覺甜,
“天長節朝賀的旨意還沒來?”
旨意於下一日清早抵達麓州,城郊溫府、九思巷上官府都接到了。
信王自要去,用不著旨意。
而紀晚苓於這日傍晚授課畢,邀了溫抒與檀縈書院共膳。
晚飯設在書院以西四腳亭中,半山腰緣,視野甚佳。夕陽餘暉並雲霞光影投在碗碟上,叫青苗愈青,紅椒似火。
自圍繞麓州女課在閒話,三人都受規訓極嚴,吃得雅而慢,天色都暗了,盤中仍琳琅。
“誤會一場,上官宴如今撤了指控,昨日又攜花親來探望,”紀晚苓微笑望溫抒,“都是百年的高門,不值當交惡;他家世比從前是不如了些,到底門楣還在,又是十餘年經商的家底,不會虧待了你。至於名聲——”
她稍頓,檀縈快口接:
“都說這上官公子風流,身側美人一月一換,此來麓州我瞧著,怕是誤傳,多半從前經商須承的場麵功夫。你瞧他府上,不就隻一個其貌不揚的如夫人?”
紀晚苓聞言心下動,不著聲色窺檀縈,不信她還認為競庭歌隻是個其貌不揚的如夫人。
若如昨夜言,顧星朗疑溫氏與信王勾連,那麼溫抒此刻在做什麼,與檀縈唱雙簧?此番聯姻,是為策上官宴倒戈?又打算拿競庭歌如何?
溫抒麵頰有些紅,與二十有四的年紀、平素作為嫡女的沉穩不相符。
“瑜夫人遠在霽都,恐有不知;王妃為鄰,卻是知道溫抒的。民女擇夫婿,但看才華人品,對眼對心,自願相許。”
檀縈抿嘴笑,“那上官大公子大庭廣眾之下獻殷勤,吹花吹得滿書院飛絮,可對了你的眼與心?”
溫抒麵上更紅,神色卻定,“太輕浮,不合我族規訓。”
另外兩個都是過來人,明白此答真也假,不戳。“嫁娶之事,確須多考量。我們這些旁觀的,也不過建議。”紀晚苓道。
“擇了這麼些年,寧缺毋濫,不在這一時。”檀縈也道。
“溫據已經釋放了吧?”紀晚苓再道,“聽聞天長節賀宴的聖諭,專點了他同往霽都,該是君上有心為兩家和事。既如此,臨行前你們也該先泯一回恩仇。”
瑜夫人的意思無人敢違。
又下一日,由溫抒做東在城中最具口碑的榮華軒請上官宴,溫據自在席,另請了幾位同好作陪,皆攜家眷,十人一大桌,熱鬨非凡。
“這幾位都出自商賈世家,與溫某素有些交情。”他著力指明了哪位是群芳院真東家,哪位又於米糧之事上多經營,“引薦給堂妹夫,日後麓州乃至於祁南行事,也方便些。”
都飲了酒,說話也少顧忌。溫抒聽得“堂妹夫”三字直蹙眉,拿眼警告溫據,後者卻笑:
“我這堂妹麵皮薄,便是成了親恐都規矩多。妹夫你多應承。”
上官宴但笑不推辭,舉杯碰盞,“原來昔年堂兄是為朋友打點,方卷入了與小弟的糾紛。如今冰釋前嫌,說起來,該小弟賠罪。”
兩人年紀相仿,這般來回,像是真有結親意思。數日前公堂上陰陽怪氣,仿佛從未發生。
溫抒畢竟是場麵人,也不再作梗,由得他們亂稱謂。夜漸深,出酒樓,幾方客套話講完,約定再聚,溫據極識趣呼朋喚友走了,留得溫抒伴上官宴河邊散步醒酒。
“溫小姐當真守禮,滴酒不沾。”月色勻,佳人靜,正好吹風散酒氣。
“女兒家關門淺酌算雅趣,同一眾男兒酒席上推杯換盞,便是不得體。今日宴請父親本不同意,我道早晚要當家,總須曆練,方迫了他點頭。”
“溫小姐原是個要強的,怪在下沒瞧出來。為何不能由你這些叔伯堂兄弟掌家?”
溫抒停步,轉身望闌乾下河水,又及水麵上月光。“溫氏此代,最得父親傳承的是我,其他人,都不及。百年家業,最怕選錯繼承人,我自信會比他們都做得好。”
這姑娘看著謙遜,自視卻高。上官宴頓覺有趣,越過她肩頭也望水中月,“比如嫁給我?”
溫抒三瞬後轉回身,正撞進對方眸中水月的光,“公子要什麼?”
上官宴再近半步,已經逾越溫抒能接受的最小距離,“那些生意就是溫據的,代人打點、受人牽連都是屁話。你清楚得很吧。”
他看入她眼睛辨真偽,路人經過隻覺是一對情難自已的佳偶。
溫抒眸色變了好幾變。“你說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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