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章 點撥(1 / 1)

青川舊史 梁語澄 1382 字 2個月前

上官宴一襲緋色比院中初夏豔,那雙桃花眼也豔,叫人想起上官妧。

競庭歌抽手腕,對方放開。仍是太近,她從另一側挪動身子,移兩步廳中站定。

“鹽鐵使大人奉命巡國辦差,卻偷偷入蔚,被祁君陛下曉得了,如何交待?”

“沒什麼事能瞞得了我君。”上官宴隔空抱拳,“在下此來,自是得了允準。”

“果然不止為整肅舉國商營。”競庭歌走向另一側牆邊錯落擺放的瓷器,“我原以為是要你借多年營商之便挖世家重臣們的私產,以窺冰山之下。”

“確實是。卿卿身在北國,洞若觀火。”

競庭歌微蹙眉。“就這麼對我承認了?”

“你已猜中,我否認不過欲蓋彌彰。”

“鹽鐵使大人從前產業遍青川,歸祁之後都上交了祁國國庫。”那就接著猜,競庭歌緩挪步觀天青暗白的件件擺設,“查訪完祁國全境又來蔚國,看來是要接著窺這頭的冰山。”

“確實是。”上官宴再次點頭,跟在她身邊也挪步賞精工。

“窺得了麼?”

“蔚南的從前就知曉些,此番是再確認。蒼梧今剛至,還沒開始。北地本少,不抱多少期待。”

“所謂樓高萬丈,入地千尺。這些盤根最深的世家,便是這張百年棋盤上的各方吧。”

她講到最後一個字步勢驟停,以至於上官宴不備險些衝撞佳人。“想親近我也不用這樣吧!”

競庭歌驟停之瞬臉亦轉,捕捉到了對方嘻笑之前那抹詫。

“果然啊。邊境家訓雖隻我一人聽得,顧星朗其實已猜到了七八分。紀桓知道被主君猜到了七八分,應該在韻水就師生對質過,才義無反顧請致仕,以保家族基業。”她定定然看他,

“所以你是個什麼身份?一直就在盤上,抑或從令妹那裡拿了父母遺言?”

上官宴看著她如看孩童,說話也似逗小姑娘:“我出發前你師姐問過類似的話。看來傳信時互通有無了。”

那倒沒有。

不過阮雪音既有問,說明在祁國也得了些線索,正為她近來猜測加碼。

“我的猜測是,兩國幾大高門都揣那三字為默契,”她有意不講明,“待時機成熟,共行動成之。在那之前或攜手或對立,一為自利,二為促時機。”

上官宴一臉愕然,“哪三字?”

競庭歌歎口氣,慢挪步繼續賞滿室精品,“看來你有意要顧星朗先動手。也罷,我便這頭輔君興國,待祁國前陣打完,再評得失、定對策。”

上官宴笑搖頭:“聽不懂你說什麼。我今為祁臣,行事但從主令。”

“曾幾何時令尊對朕也是這麼說!”

上官宴話音剛落,兩扇闊大門幅轟然打開。

不知是破門者心裡有氣還是腳力太壯,總之動靜極大,而室內兩人齊轉身,看到的正是慕容峋收腳站定。

果然是踢開的。

上官宴含笑抱拳:

“見過蔚君。”

慕容峋進屋,覷一眼對麵二人相挨而立,沉聲道:

“蔚國百年高門,兩番拜相的大族,一朝易主再回故國,竟能將忠祁君之事說得冠冕堂皇。鹽鐵使厚顏,世所不及。”

“與世沉浮,非厚顏難以為繼。”上官宴麵如平湖而眉眼皆春,“要緊時候,還能保命。”

慕容峋走近些,嘿一笑:“祁國欽差私入他國私會朕的近臣,真論起來,殺你理由確鑿。鹽鐵使之厚顏究竟保命還是丟命,話莫說得太早。”

“陛下殺人的理由無外禍亂蔚國。偏與在下私見的是競先生,在下若有禍國之嫌,競先生豈非要負通敵之冤?三年前含章殿上陸現大人已設計過一次叛國重罪,近來輿論她又在風口浪尖,陛下這是要,親自推她溺水?”

慕容峋原知此人踏遍列國口才必不差,卻沒料初交鋒已經火力全開,一時有些被問住,競庭歌正色:

“上官大人此來為祁辦差,於君上實有大用,臣鬥膽,請君上通融其行走本國,若難放心,無妨遣人陪同。”稍踟躕再道:

“臣願陪同。”

“不行。”他答得太快,以至於對麵兩人都覺他沒過腦。

慕容峋答完自己也覺兒戲,一咳複肅聲:

“你伴駕歸來不到兩月,淡浮院初像樣,孩子們的課業也剛見起色,脫不開身。”

的確。競庭歌點頭:“那君上是同意上官大人國境內活動了。”

“你啊多此一舉。”上官宴笑言,“我這麼個大活人,又沒易容遮麵,能進國都,自有蔚君陛下默許。”

競庭歌怔了怔。

“是我君同陛下招呼過吧?”上官宴再問。

慕容峋沒置可否。

上官宴拱手輕拜:“接下來行程,但憑陛下安排。”

三人出此間,以為要道彆,慕容峋卻不急,難得出宮、對這私宅有興趣。

便依君臣之禮先後行,走進了下一間,皆是茶品,從各色茶葉到精致壺盞再到煮茶須用器物,俱全。

“此處本為茶室,兼賣奇巧雅物,是臣走遍大陸所覓珍寶。”不等另兩人發問,上官宴主動道。

“原來這裡便是鹽鐵使大人,噢,如今該是祁君在蒼梧的產業之一。”競庭歌隨手拿起一玲瓏紫砂壺端詳,漫不經心,“那麼常駐此地的店家或小廝,便為細作咯?”

這般說,往外看。

初夏庭院靜美,空曠不見人跡。

“今日要見姑娘,我將他們都驅走了。歇業一日。”上官宴笑笑,“細作不細作的,如今已是我君在排布,在下不清楚。”

“當著朕言此處為祁君地盤,你倒真是個不惜命的。”慕容峋也說得不認真,隨手拿了枚一掌可握的橢圓石頭瞧。

“陛下與先生應該這麼想,”上官宴笑晏晏,“在下敢定此處,敢透露為祁君產業,正說明此處無細作、非據點。”

是這個理。慕容峋細看那圓石上單麵彩繪的圖樣,一枝粉蓮,一段佛手,莫名心下動,卻是不知所以然。遂放歸原位道:“這地方朕頭回來。聽聞上官相國的彆院也在城北——”

“正是這裡。”上官宴笑點頭,“舍妹前往霽都之前的四年,便養在此處。”

另兩人都反應過來他在說上官姌。

阮雪音也曾言上官姌之所以始終未暴露身世,正因自出生起便不在相府生活。

“卻被你改作了商鋪。”

“兒女們都離家,主母常居蔚南,老頭子住主宅,這麼個彆院,派不上用場,交給我,方不至荒廢。”

傳言父子不和、根本不往來,此句算漏洞吧。不往來怎麼把府宅交給他還改作了商鋪。

“這石頭彆致,整個青川我沒見過第二枚。”上官宴重拿起被慕容峋放下的蓮與佛手樣石,兩指如蘭捏著細看半刻,遞與競庭歌,“送你了。”

慕容峋冷哼:“蔚宮內珍器比這裡隻多不少,彆致過此物的,不勝枚舉。”

“奈何陛下宮中人也多,挑挑揀揀,好物不見得能分到競先生一隅。”

競庭歌總覺他贈物有深意,接了那圓石小心往袖中放,仍覺不穩當,四下覓得一尺寸相宜的錦囊,包好了方踏實。

慕容峋瞧她那副視若珍寶的形狀更覺窩火。

餘下時候三人將幾間大屋都逛了,真有些好東西,上官宴也擇一物贈君主,是枚翡翠扳指,深碧近乎黑。慕容峋不拒,同競庭歌一樣收入袖中。

往外走時日光已淡,慕容峋道:

“本該設宴款待——”

“陛下客氣。在下出門已久,趕著回國複命,陛下包容,已是禮遇。”

“祁君想知其國商營底細,朕也想知。包容你的條件就一項,查探結果如何,無巨細也報本君。便從競先生方才諫,朕會派人隨護鹽鐵使。”

上官宴嘶了聲,認真考慮片刻:“陛下是隻欲知本國情形還是——”

“祁國情形你若願報,本君卻之不恭。”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